《烟》暗陨

1、阔别一场繁华洛阳

　　我已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我开始在午夜梦回时，像个老人一般回想那些年轻时的往事。耳边，依旧是那片海碧波荡漾的潮水反复。可我，已再也找不到，那片当初的海了。
　　我已30岁。十岁时，我还是军区大院里的孩子王。二十岁时，父亲落马，也不过，就是一枪，就那么轻松地了结了他。那个我记忆中，坚不可摧的父亲。从那天起，我的幻梦，就该醒了。
　　然后呢？呵，何必问我然后，我恍惚里，已经记不清然后。褪色的记忆里，只剩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尖锐的叫骂，那些恶毒的诅咒。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母亲呢？那个女人，到底是和父亲一样，选择了一条一样的路。只记得，那片血染的晚霞下，连缀上，那女人，殷红的血。洒在地上，流了一地。我坐在那多久 ，我记不得了，父亲和母亲的脸，早已模糊了，十年了，那一张张的脸，都变成了纸片，然后，分崩离析，我只记得，等我站起来时，我的腿，根本就承受不了我的重量。即使，那时，我已没有什么重量。母亲和父亲，都是如此的自私，抛下我，独自离开。我跌倒在母亲那一片已然发黑的血迹里。木然，空洞。
　　或许吧，树倒猢狲散。父亲死后，家里的一切，都变了。无人问津，门可罗雀。那些笑着和我一起闹，横行霸道的伙伴，都是那样的，避之而不及。我想再去回忆那些人，像印在古老胶片上的划痕，底色泛黄。那些人张扬的脸。现在，看见我，已无人能够将我和那个曾经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季少联系在一起。自我二十岁，季少，就已经死在了，那片幻梦里。留下来的，就只剩下我。我又是谁？你何必问我是谁，我有很多名字。
　　在这十年里、、活的比狗都不如。我也做过人，倒不如不做。
　　没有一个人，能像我一样活的龌龊。
　　我已不再是二十岁。
　　我已30岁。
　　我不想触碰这个话题。三十岁。今天，我三十岁。
　　生日，我何须生日？三十年前的今天，我出生，祖母冲进门。我险些死在他的手下。算命的说我，命里带煞。天煞孤星。命属白虎，一生大起大落。杀破狼。呵，倒也完美。
　　七杀、破军、贪狼。命主白虎。天煞孤星，也难为这算命的。不怪他福气薄。不两天就让汽车压成了肉泥。粉红的票子，落了一地。沾上她的血，脏得很。
　　十年前的今天，父亲落马。说得好听，是我克父，其实，也不过，就是他逊人一筹，走错了棋子，一步错，步步错。
　　九年前的今天。母亲一头撞上桌角，死的干净。
　　我是天煞孤星。七杀，破军，贪狼。到底是指谁，也只有那算命的知道了。
　　突然无心再想那些往事。
　　我三十岁了。
　　我用了五年，找一片最干净的海。把我自己，留在那里。
　　我走了五年，我以为，上天垂帘，会让我一辈子，找不到那去处。不想，人，这一辈子，果然不能说谎。
　　我说过，我会等一个人，到三十岁。
　　现在，不等，也得等了。
　　我会永远停驻在这三十岁。
　　我走了五年，也不过，就是，阔别了一场繁华洛阳。
　　我翻出我最干净的衣服。
　　海水，那么凉。一寸寸，浸透我的骨髓。而恍惚之间，我好像又看见那张脸。
　　那张，我会记一辈子的脸。
　　我形容不出那张脸的韵味。
　　水没过我的头顶，眼前，有白色的沙子，我将长眠于这片珊瑚礁。
　　闭上眼，心脏无力的跳动。
　　阳光折射出魅人的弧度。然后呢，我恍惚看见一个人。
　　我笑我贱。还想着他。
　　那双手伸过来，我尽力挣脱。却忍不住做出那个唇形：“、、、、、、”
　　归于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