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星冷如冰

6、6

　　回到东宫，龙翊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侍女：
　　“浣碧，送薛姑娘回静芳宫，告诉林尚仪不要为难她。还有，今晚，紫姑娘会留在东宫。秋荻，带姑娘去换衣服。”
　　在太子面前，薛冰是没有权利说不的。因此，尽管很好奇，她还是乖乖地跟着浣碧离开了东宫。
　　龙翊也没有多做停留，草草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万俟紫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也没有一昧纠缠，反而向秋荻炫耀起自己的衣服来。
　　“秋荻姐姐，你瞧，这颜色多好看。南宫哥哥说，整个京城只有一件这样颜色的，就在我身上。”
　　秋荻一边拿衣服一边笑着说：“姑娘身上只这全京城一件的还少吗？好了，快换下吧！”
　　万俟紫却自撒着娇：“我不要，我喜欢这颜色，好看极了。”
　　秋荻皱了一下眉，劝道：“姑娘该知道，殿下不喜欢姑娘穿紫伊坊的衣服。”
　　万俟紫的手抚过秋荻拿出来的裙子，扁着嘴说：“可这宫中造的的确比不上紫伊坊的舒服嘛！”
　　秋荻无法，只好明明白白地说道：“姑娘若想见南宫公子，大可以通过殿下传他进宫。”
　　万俟紫偏着头看了她一眼，收起天真无邪的表情，缓缓地说：“有些事，翊哥哥不方便知道。而且，”她眨了眨眼睛，淘气地说，“穿着太监的衣服在大街上晃着实太显眼了。我又没带钱，不找南宫哥哥找谁？”
　　秋荻服侍她脱下衣服，说：“虽说是夫人的生辰，可姑娘也太胡闹了。静芳宫到底不是东宫，可以由着姑娘性子胡来。殿下今天为了您可是连八皇子的接风酒都给推迟了。”
　　万俟紫轻唔了一声，问：“翔表哥回来了？”
　　“是。听说八皇子大破突厥十万铁骑，活捉突厥右相。陛下龙颜大悦，准备亲自出城劳军呢！”
　　万俟紫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今天陪宴的是谁？”
　　秋荻一愣，如实回答：“侧妃齐氏。”
　　万俟紫在梳妆台前坐下，擦得澄亮的铜镜映出她犹带着些稚气的娇容：“布政使齐顺青的孙女齐兰？秋荻姐姐！”
　　秋荻梳着万俟紫如瀑的长发，应道：“在。”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虽然只是给八弟接风，龙翊还是请了不少人作陪。
　　彩灯悬挂，清音袅袅。洁白的帐幕下，五张绘着写意水墨画的巨幅屏风陈列在南东北三个方向，正东面坐的自然是太子龙翊，齐妃小鸟依人地伴在他身边，左下首坐着三皇子龙翱、十一皇子龙诩，右下首则是八皇子龙翔以及他们共同的堂兄静德王龙洵。
　　“总算是家宴。”万俟紫躲在柱子后轻声嘀咕了一句，整了整衣袖，翩然而出。
　　“翊哥哥真是过分，这么热闹的场面，居然不让我参加！”语声灵巧、活泼，带着种天真的稚气。
　　一个粉嫩秀丽的小美人缓缓地走出来，她的五官细致清灵，肌肤软嫩白皙，秋水双瞳时时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深邃清澈，无辜而惹人怜爱。
　　龙翊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发脾气，只是向八皇子介绍道：“这是你的表妹，万俟紫。”
　　万俟紫却可爱地皱皱鼻子，笑道：“翊哥哥真奇怪，翔表哥怎么会不记得我？对不对？翔表哥。”
　　龙翔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容貌俊美、神采飞扬，而且气度高贵，倜傥不群，他一身雪白的长衫潇洒而飘逸，衬得人如玉树临风般，顾盼间更流露出一股文士的风流神采，又掺散着武将的威峻。
　　他向万俟紫微举酒杯，笑道：“阿紫，一别五年，你长大了不少，变成小美人了。”
　　万俟紫向他道了个万福，笑靥如花：“谢翔表哥夸赞。”又向龙翊道：“翊哥哥真是的，翔表哥回来也不告诉我！”
　　龙翊一脸严肃，一声不吭。身旁的齐妃察言观色，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阿紫，道好也道过了。随秋荻去休息吧！”
　　万俟紫却坐到了龙翔的身边，巴着他：“翔表哥，你大破突厥，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吧！”
　　龙翔低笑，点点她的额头，说：“能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不过是刀光剑影，杀来杀去而已。”
　　“那说说你是怎么捉到突厥右相的？”万俟紫抓着他的手问。
　　龙诩也说：“是啊，八哥。快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捉到那家伙的？”
　　龙翔还要推辞，龙翊却发话了：“八弟，既然弟弟妹妹都想听你讲，你就讲吧！”
　　龙翔没办法，只得道：“其实也颇有些机缘巧合，我们的探子探得右相那几日正在军中酬军，士兵的士气势必受影响，所以我们……”
　　“夜袭。”
　　龙翔惊讶地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女孩：“你说什么？”
　　“可以在短时间内生擒对方主将而毫发无伤，自然是夜袭。”万俟紫笑眯眯地说，爱娇的表情一点看不出她说的话有多么令人吃惊，“右相酬军自然能振奋军心，只是，好酒好肉的伺候，也容易士气涣散。何况我听说，突厥此次带兵的大将与右相素来不睦，相必，这酒也是鸿门宴。士兵们虽喝了右相的酒，真心想保护右相的却不会有几个。再者，乱军之中，自顾且不暇哪有闲工夫管别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军心乱，则兵必败。”她说到这里，忽然看着龙翔说，“我想，翊哥哥正是想到这一层，才会派人怂恿右相去酬军的吧！”
　　龙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看着她，大大地称赞道：“阿紫，你真是女中诸葛！”他接着说：“其实也不需要太大的怂恿，右相的儿子觊觎大将军之位已久，我不过是让探子建议右相以酬军之名夺取兵权而已。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上当了！”
　　众人大笑。龙翔乘机问身边的阿紫：“你懂兵法？”
　　万俟紫笑得可爱：“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女子也懂兵法？”
　　龙翱笑着说：“五弟忘了，阿紫从小和我们一起上书房，我们懂得她自然也懂，何况她还有一个那么出色的师傅呢！不过话说回来，阿紫，你不是应该在静芳宫吗？”
　　阿紫挑了块茯苓糕放进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宫去玩被逮回来了。”
　　龙洵失笑道：“又偷溜？在东宫溜出去就算了，怎么到了静芳宫还这样？被尚仪姑姑知道可是不小的罪名啊！”
　　阿紫作了个鬼脸：“静芳宫里实在太闷了，比东宫还闷！”
　　龙翱说：“说起来，八弟还没大婚吧！父皇或许会在今年的秀女中挑一个指给你哦！阿紫，你在静芳宫有没有看见适合八弟的？”
　　阿紫侧着脑袋问：“翔表哥喜欢什么样的？”
　　龙翔却意有所指地问：“阿紫也在今年的秀女之列吗？”
　　众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一窒，只有阿紫似乎没意识到，开心地说：“是啊！”
　　一直没说话的龙翊忽然放开怀里的美人，对一脸茫然的她说：“下去。”又转向阿紫说：“阿紫，上来。”
　　阿紫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但还是利落地上去了，乖乖地坐到他身边。龙翊叹口气，将她搂进怀里，以宠溺的口吻说：“你今天真是太胡闹了。”
　　“只有在胡闹的时候你才会注意到我啊！”小阿紫笑着说，凑着他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立时呛得她直吐舌头。

　　散席，龙翱邀龙翔同坐马车。途中，龙翱忽然说：
　　“阿紫是不可以的。”
　　龙翔一讶，也不否认，只问：“她和皇兄已有婚约吗？”
　　龙翱摇头，道：“父皇有过明谕，阿紫只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