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档》虹少

2、第二章

　　Sean拒绝乘坐Max的车，当然也不允许Max踏进自己的蝰蛇，于是两辆车有些互不相让地挤出了停车场出口。
　　轮胎印……Max有时会落在Sean侧后方，盯着蝰蛇飞速旋转的轮胎看上几秒，脑袋里在快速整合自己所了解的SUV用轮胎数据，虽然不是很全，但对一些基本款会留下什么印记还是比较清楚。如果那辆SUV没有换轮胎，有希望可以在轮胎印中发现异样，至少可以证明Zid没有说谎。如果劫匪给车子换了轮胎……上帝啊，他们最好给它换上了新的车胎，那样轮胎印明显，兴许还能查到销售商甚至修理厂。不管怎样，只要能发现轮胎印就好办，希望餐厅经理有听嘱咐守好现场，别让好奇的店员或客人跨过警戒线破坏了轮胎印。对了，貌似这家餐厅今天要停业休息一天，因为一早发现Ruby的店员们都吓坏了，特别是Tina……好姑娘现在都还在医院陪着Ruby……医院，话说Sean让Melissa去医院做什么，她不像是病了但脸色有时不好，早上时还……
　　因为Max猛然刹车，蝰蛇差点追尾撞上。平时懒得搭理他的Sean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爆粗口，只是奋力地摁了两下喇叭。Max不好意思地将手伸出窗户摆了摆，重新发动车子上路，始终保持开在Sean前方，好方便从侧镜观察那张冷冰冰且有些恼怒却不好发作的脸。
　　“好样的……真是看不出来……”Max简直要为自己的重大发现得意地吹出口哨来，这个发现其实很简单又很八卦——Melissa怀孕了，孩子当然不会是离婚多年的前夫的，而她有半年多没有再交男朋友，每天都只是和Sean在一起……警局里不缺少这样的故事，平时这些八卦Max并不关心，但这是Melissa和Sean，难以想象那个总是一副清教徒禁欲苦修神情的Sean居然……

　　人在得意时很容易受挫，但也有受上帝偏爱的幸运儿，得意时总能更得意。Max在餐厅后巷找到了一处不显眼但足够清晰的轮胎印，新胎。
　　“Pirelli的PZero Rosso……城里的销售商和修理厂不难排查。”Max得意地对Sean打电话，而后者早已先他一步往局里打电话查询销售商和修理厂电话。
　　不难不代表就很容易。即便随后老Bob也赶来了，天黑后他们还只是排查了不到一半的店。
　　“小伙子们，我想我们得明天再继续了。”开了半小时到达一个已经关门的修理厂，老Bob有些困倦地看了看手表，快到晚上十点了，孩子们差不多都睡了，再晚回去可能会吵醒家人。
　　“好吧。”Max挠了挠后脑勺，心想莫非自己下午时太过得意了，所以上帝收回了他的好运以示警告。
　　“那么我先回去了。”老Bob有些迫不及待地掉转了车头。
　　“顾家的人……”Max对仍有些不死心按着门铃的Sean有些戏谑地笑道，“你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吧？”
　　“什么？”敏感的Sean觉察到了他语气别有意义，回头有些厌恶地瞪向他。
　　Max马上摆了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然后有些不罢休地问道：“Melissa……是不是怀孕了？”
　　Sean的眉头皱紧了，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定。
　　“孩子是……”Max看到Sean皱着眉头瞪向自己的表情，突然觉得如果再问下去会被他杀掉，于是摇摇头没有再问。
　　Sean却已经反应了过来：“Max·Adams真看不出你长了颗八卦的心。你以为Melissa的孩子是我的？”
　　好吧，如果继续问下去真是太八卦了，但Max还是忍不住好奇：“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Sean哭笑不得又很受伤的表情，让Max突然有些愧疚。
　　“那好吧……”Max拉开车门，心里默念道，这家伙果然是禁欲苦修的清教徒，这想法让他很有挫败感。他还以为好不容易发现了Sean这一副精英做派的家伙的平凡一面，没想到又被翻了回去。他有些不甘心地回头，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要不要去喝一杯？”

　　这一天还是有收获的，Sean居然答应到警局附近的酒吧喝一杯啤酒。为了避免酒驾危险，两人都将车停回了局里，好在加班的同事很多，Max至少能找到三个可以捎带他回家的人，而Sean显然更倾向于出租车。
　　“其实，即使喝下一瓶伏特加，我也能开车把你安全送回家。”Max像要证明一下灌下一大口威士忌，险些呛到。
　　Sean低头看着自己杯子里的啤酒，才刚刚三分之一杯，已有些醉意，天知道他这个几个月都不见得喝一口酒的人怎么会答应来喝一杯。兴许因为Max那个八卦的误会，他没有因他的无礼感到受冒犯，反而为此觉得好笑，那个热血莽撞一根筋的玩世不恭的家伙居然如此八卦。
　　“笑什么？Hunter？你不会喝醉了吧？”可以说这是一大发现么？全局的人都认为Sean·Hunter是个会享受生活的工作狂，难道不是么？那辆蝰蛇就是明证。他和Melissa的工作量和效率都是别人无法企及的，他很少出现在自己的位子上，那些完美的报告难道不是每晚下班回家后写出来的？不带一个拼写或语法错误的整洁报告，带着完成后的轻松感，在干净整洁的黑白简约装修的高级公寓，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望着满城灯火，执一杯Barolo或Latour，回顾一天的成就。所有这一切想象中，绝对不包含现在他带些傻气的笑容，拜托，你给全局的同事们一点面子。
　　Sean收敛了笑容，但表情明显比平时放松了：“你为什么会认为Melissa和我？”
　　“为什么不？”Max虽然已经对此失去了刨根问底的劲头，但如果有人愿意说一说，他还是会乐意听一听的。
　　“Melissa……我……”结果什么也没有说，Sean慢慢变得黯然的表情因为低着头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端起玻璃杯，凑到嘴边有些苦涩地咽下一口。
　　Max将视线移向了别处，酒吧里人不少而且还有几个熟悉的同事，幸好他们坐在角落里，他真不想让人看到Sean有些与平时不同的样子。这样子，他都不忍多看，可是总不能放任不管，哪怕是个失魂落魄的陌生人，也总该关心一下：“你还好吧？”
　　“没什么……”Sean抬起头，目光望向吧台那坐着的同事，举杯将多半杯啤酒一饮而尽，留下钱站了起来，“这杯算我的，我先走了。”
　　Max没有阻拦，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那真是条蛇，冰冷，偶尔有机会暖和过来又像怕什么般缩回了冰冷的角落。

　　排查在第二天中午取得了进展，奥兰治郊区一家修理厂，店员隐晦地说到有老板的朋友前两天来取过轮胎，对方很可能有个自己非法的修理点，大概的地址在更偏僻些的地方。
　　“午饭前也许我们赶得及去看一看。”从电子地图上的显示看，Sean觉得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
　　Max想抗议说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最后还是没开口，既然Sean觉得午饭前可以解决，自己没什么理由落后。
　　“Bob，我想你还是系好安全带吧。”Max明白Sean是要一路飙过去了。
　　老Bob无奈地将自己有些肥硕的身体用安全带绑在了副驾上，自从接送孩子放学后，大多数情况下他宁愿坐在Max副座而不是开那辆挂着粉色毛绒玩具的车。他做了近二十年警察，经历过年轻人的疯狂阶段，即便现在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疯狂的热力，不过要成为一个顾家的人就应该拒绝冒险，所以一路上他都在Max耳畔唠叨不停。
　　“Bob！”Max本来就为追上蝰蛇而车况不行而有些焦躁，听到Bob第一百遍让他开慢点，简直想要骂人了，“拜托，我心里有数！不过……我突然想到个问题，那个店员出卖了老板的朋友，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Bob也许没听出Max的目的，很认真地拿起通讯器联系中心，请警员去刚离开的店里去，放下通讯器他才反应过来Max的意思：“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听着，我不是想让你遂愿也不是怕危险，不过因为你担心的有道理。前面停车，我回去看一看。”
　　Max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绕着弯说话不是他喜欢的风格，但有时候为了不伤感情或吵起来闹僵，只能稍稍一绕。他将油门踩到底抄到了蝰蛇前面，示意Sean减速，然后缓缓将车停到路边，下车走到蝰蛇边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位。
　　Sean对他这不请自来又自来熟的举动有些疑惑，看着Bob将雪佛兰掉头开走才明白自己要载着Max飞驰半个小时了，这太不自在了。
　　“我们可以上路了。”因为些许尴尬，Max只盯着前方。
　　Sean望了他三秒钟，最终还是发动了车子。

　　非法修理厂，所谓非法最简单的意思就是不欢迎警察，为了避免警察来访，所以也不欢迎生客。
　　“你打算怎么进去？”Sean将车停在了街角，避免被修理厂库房外的摄像头拍到。
　　Max想都没想就推开车门下了车：“你可以自己跟来看一看，或者就在车上等我。”
　　关于Max，Sean听过不少他的鲁莽行动和带来的危险后果，所以下车前他谨慎检查了枪，把保险打开，然后绷紧全身肌肉打开车门。
　　“LAPD！”
　　啪！
　　在Sean反应过来这个临时搭档究竟什么时候掏出的枪之前，这个鲁莽的家伙已经一枪打爆了库门上方的摄像头。不知道为什么，Sean脑袋里首先想到的是报告，关于这一枪的报告一定需要谨慎措辞。对了，这他妈的不用自己操心，他习惯了帮Melissa写报告的紧张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
　　“Darling，准备好你的枪。”
　　Sean还没举起枪就听到一声子弹的呼啸，本能地侧卧在地，脚边的垃圾桶就开了花。
　　Max已经掩身一堆杂物后向库房上方的窗□□击，看上去完全没费心在意Sean的安危，事实是，他其实非常担心，他险些忘了Sean跟自己其实毫无默契可言，没人能像Bob那样在他开枪的时候就找好了自己藏身之处。最郁闷的是二楼窗口的枪手，好死不死为什么第一枪是冲着Sean。
　　没死，很好……Sean迅速退到垃圾桶后，谨慎瞄准了二楼窗口，不要浪费子弹，多一颗子弹多一页报告。上帝知道，他擅长写报告不代表他就喜欢写。

　　不知是Sean那有的放矢的精准一枪，还是Max遍撒罗网中的某颗幸运子弹，二楼的枪手被剥夺了还击能力。似乎有第二个枪手试图顶替他的位置，糟糕的是，二楼仅有一个狭小的窗，挤到这个位置要费些功夫。这时Max已经冲到库门前踹开了卷帘门旁的小门，在新的枪手能向他射击前闪了进去。里面一定还有第三个人，枪手并没有因为Max的闯入而从窗口撤离，他将枪重新瞄准了Sean和他的垃圾桶。
　　“LAPD！”Max边表明身份边不停射击，他似乎只是享受射击，表明身份对他而言只是不得已的要求，貌似对方如果得知他的身份后举手投降他还会很遗憾。
　　Sean有些受惊，他没有什么心理学学位，但他清楚感到这个名叫Max·Adams的警察严重的有问题，鲁莽不是问题的来源而是问题的后果，二楼的枪手允许的话，他真想找个空档逃回车上去，他不想跟一个严重不称职而且重病的野马搭档。

　　枪声突然就停歇了，安静得几乎让人产生幻听。
　　Sean探了探脑袋，没再招来子弹，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垃圾桶后弯身爬出，再次确定没有危险后，飞速冲进了库房，再糟糕的Max·Adams也是警探Max·Adams，他不能丢下同事不管。
　　“Adams，你没事吧？Adams！”他只看到一个手臂受伤的年轻混混趴在修理槽旁低声呻吟。
　　“我很好！”Max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你很不好！Sean郁闷地冲上楼梯。
　　二楼狭窄的空间里躺着一个受伤枪手，站着Max和两个已经放下了武器的家伙，角落里Max的枪口下还坐着一个满身肥肉的秃头。
　　“我跟你们走！我什么都说！”秃头惊恐地向Max求饶，一般情况下他倒是愿意跟警察耍耍赖什么的，声称要起诉什么的，但他此时已经被这个精神不正常的警察吓呆了，早已忘了其实他真的有理由起诉。
　　“有一辆车……”Max掏出手机给秃头看了看报失SUV的照片，“你有给它换过轮胎。”
　　“是。”秃头慌忙承认，“Fat Muzz，他开来的车子。我有他的地址。”

　　午饭前真没有什么时间再去新的地址，除非放弃午饭。Max向Sean征求意见，但这个满眼冰冷的家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恐慌，最终鼓足勇气开口问道：“你的脑袋有什么毛病？”
　　“什么？”Max很不快。
　　“没有搜查令就闯进去，毫无警示就开枪，Max·Adams你一定会被开除！不，你一定必须被开除！”
　　“嘿，他们向我们射击，我必须冲进去阻止他们！”
　　“你先爆了他们的摄像头！”
　　“那是因为二楼的枪手已经准备向我们射击了！按规矩来我们同样要陷入枪战而且很被动，不按规矩来我们不需要有个电子眼盯着！”
　　Sean不记得有注意到二楼的枪手在Max开枪前已经准备射击，事实上他当时没有看二楼，所以他永远无法知道Max说的是不是事实。但即便是，也不能改变Max有问题这个明确事实。
　　十几秒的沉默稍稍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们去西好莱坞……”Sean收回目光发动了车子，“在路上随便买点吃的，找到Fat Muzz，把案子解决了，然后，他妈的Max·Adams你必须去看心理医生！”
　　Max对他的怒吼回报了略有恐慌的一笑。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情绪不稳定的家伙，时不时不可控的暴力会像哮喘一样发作，他看过心理医生，知道疏导比压抑重要，所以他没有刻意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些发生时将暴力伤害降低——至少不要杀人。今天他又发作了，时隔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发作，一如往常毫无诱因，伤了人、打了个违法擦边球、威胁到了自己的前途、吓坏了Sean·Hunter，见鬼的最后一点更让他难过和内疚。但他现在能怎么办？道歉？如果是Bob或其他人他一定很不好意思地咧嘴道歉了，但Sean·Hunter，他对吓到他感到抱歉，但也感到兴奋。精英Sean·Hunter，冷冰冰的精英Sean·Hunter，像个万圣节里的胆小鬼被吓坏了，最重要的是，这条蛇因为惊吓不得不开始关注他了。

　　向Harmon队长汇报请示，带Fat Muzz回警局问话，两块披萨后的行动完全按照Sean的安排进行，Max唯一想抗议的一点是他被排除在审问之外，Melissa接手了他的活。
　　Melissa和Sean不愧是队里的最佳搭档，一个半小时的和Fat Muzz闲聊后他们带出了厚厚的一摞审讯记录。
　　“抱歉……”Melissa略显激动地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来，“我很想跟你们细说一下帮得上忙的线索，但我必须先去向Harmon请示增派人手抓捕抢车案的余党。我只能跟你们说，恭喜你们破了我的抢车案，还有……因为那辆SUV轮胎坏得厉害，Fat Muzz不得不一抢到车还没来得及换车牌就把它开去换轮胎，然后在他把车开回记得换车牌前，有人又把它偷走了。谢谢……”
　　Max看了看老Bob，他们的案子又成了一个独立的案子。
　　“用不用我们再帮忙去抓人？”老Bob向Melissa离开的背影询问。
　　“你们还是继续那三个女孩的案子吧，再没进展队里该请FBI来接手了。”

　　Max讨厌FBI，尤其讨厌其中的心理分析师和类似Sean的精英做派家伙们，他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比Sean更令人讨厌。
　　再一次，雪佛兰和蝰蛇不让先后地挤出了停车场，一个带领着几辆警察向左去抓抢车案的余党，一个向右孤零零地驶回Fat Muzz的豪宅查找SUV被盗线索。
　　再一次，Max后悔没能和Sean或Melissa一起审讯Fat Muzz，这个体重仅及他一半的Fat Muzz一定比他病得要重，生于富贵之家什么都不缺，却偏偏喜欢拦路劫车。
　　Fat Muzz的父母没有露面，而是安排了一队律师来迎接他们，气焰嚣张但还懂得配合的律师，谨慎地按规矩来，十几通电话后，双方顺利进行了监控录像交接仪式。
　　因为被盗的SUV是抢来的，所以即使录像拍得很清楚，也没有立场报警。在不得不按照Harmon指示同意律师们不牵扯Fat Muzz的父母的条件后，Max疲惫地拿着录像拷贝回到了车上。
　　Bob接了一通电话，挂掉电话后只转达了一句话：“Hunter中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