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三部曲》烟云墨雨飞

45、指尖之舞

　　一倾碧波上，画舫笙歌。
　　身着红衫的淳于紫丹又在操琴低吟：
　　年华酒，风落杯，望山凝水西舟上。
　　烟波一季春窗燕飞，雨临川草怀诗蔚。
　　凭栏久，听暮歌，钓空弦晚风箫断。
　　烟云清梦东方一柯，与君潇洒酬诗乐。
　　墨若水持玉箫踱进来，拍着手笑道：“好曲！两首《落梅风》，天然合成！——若水不才，也雅趣一首。”语毕，一面在手里敲着玉箫，一面吟道：
　　深绿碧，窥叶梦，晓窗谁洒怜才貌。
　　着琴剑踏兰陵天欲渺，云烟逝落南风看雨荷眺。

　　“呵呵呵，不错不错。若水的曲子与人一样，洒脱豪放。” 紫丹也拍着手笑道。
　　为了躲避追杀，墨若水带着紫丹来到这个水上城市，买下了一艘画舫安身。连日来二人吟诗作画弹琴弄箫，倒也过了一阵温馨平静的日子。
　　这样一来，可苦了夏侯志宇。多方寻找打探，也没有找到紫丹半点音讯。他简直是要疯了，他甚至怀疑紫丹也许不在人世了。于是，他每日都将自己灌的酩酊大醉，沉沦于思念当中不能自拔。
　　“夏侯公子，怎的又醉了？”随着一声柔语轻音，伸过来一只温柔的手覆上他的额头。
　　“诗云，诗、云，不要、不要管我。就让、就让我醉死，醉死，好了！”夏侯志宇醉眼朦胧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断断续续的说道。
　　“夏侯公子，你还好吗？”被唤作诗云的女子，仿若哄婴儿般的轻柔声音又飘进耳内。夏侯志宇心里忽的一热，腹中食物上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喷了诗云一身。
　　“这下好了，吐出来就好受多了。”诗云无半点责怪，也并不厌恶，反而脸上现出一抹笑意。她用雪白的绢帕替志宇擦擦唇角，满面关切的神情。
　　“诗云，诗云，我......”夏侯志宇没说完，突然在诗云怀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孩子般的哭了。此时，他是那样的无助，丝毫没有了他大将军的风范和往日笑傲江湖的风采和神韵了。
　　“哎！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公子莫悲伤，一切都会有结果的。”诗云叹了一声，轻轻拍着志宇的后背安慰着。
　　一阵晨风从敞开的窗子袭来，夏侯志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他又向诗云怀里靠了靠，低声的喃喃说道：“诗云，我好冷。我真的好冷，我感觉、感觉我自己的心、都要冻成冰了。”
　　诗云心疼的抱紧了夏侯志宇，泪水忽然盈满了眼眶。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公子真的要消沉下去了。正自心痛担心呢，蓦地一阵细细的足音响起。门外有人说道：“诗云小姐，上官公子打探消息回来了！在客厅等您呢！”
　　“哦，好，我马上去！”诗云回了一声，听得脚步声去了，直起身子将已睡着的夏侯志宇放倒在床上，为他细心的掖好被角，轻轻走出了房门。
　　“什么？她在水城？”诗云一脸惊讶。
　　“恩，是。我们寻找了几年，却原来她就在水城。离此地只有两百多里路，哎！无缘哪！”上官金龙摇摇头回答。
　　“为什么这样说呢？——无缘？此话是何意？”诗云微微皱眉问道。
　　“你想啊，距离这么近。两个人竟没有一丝感应吗？难道不是无缘？”上官金龙双手一摊回答。
　　“哎！也是啊，表哥言之有理！——可是，他们挺相爱的。是江湖人人称颂的金童玉女，绝配呀！怎么会没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应境界呢？想不通，真的令人费解。”诗云摇摇头。
　　“嗨！我的表妹耶！越是表面的恩爱越不是那么回事。究竟是爱还是不爱，有时候就连双方各自心里自己也搞不清楚。——爱，在某些时候即简单也复杂，难以理清，难以分明。”上官金龙的话一向是有点哲理性的味道。
　　诗云不住的点头：‘表哥的话的确是有他一定的道理。难道夏侯志宇和淳于紫丹的感情......？啊？不会吧？如果是那样的话，那......那......那我不是就有一线希望了。’想到这里，诗云忽然笑了，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水城。
　　这日，墨若水携了紫丹在岸边散步，两个人一会并肩看海天连接处的迷蒙，一会又互相牵着手追逐着浪花。美丽的海滩上，洒落一地欢快的笑声。
　　遥远的天空中，海鸥展翅翱翔，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呼朋唤友在云际盘旋。墨若水看得痴了，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因为此时，他已将自己的思绪化作了洁白的海鸟，摒去了尘世间的杀戮和悲伤忧郁，与心上人自由自在的云端飞。
　　紫丹悄悄的离开了，是那几米处露出沙滩的贝壳吸引了她。呀，好漂亮的贝壳耶！那形状多像连在一起的两颗心啊！紫丹轻轻的吹去那上面的沙屑，直起身子盯着掌上的贝壳慢慢往回走。忽然一条人影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紫丹心里一热，娇声嗔道：“破若水，你吓到人家了。——快看看这是什么？像不像我们两个相爱的人缠绕在一起的两颗心哦？”紫丹闭着眼睛将那贝壳举到右侧给身后的人看，她在等待背后的那个人无限深情的一吻。
　　“可惜了，我不是你的破若水。”一个久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紧接着松开了她的身体。
　　“啊？” 紫丹一怔，忽然转过身子。她看到了那即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和一双包含幽怨的夹杂着一丝痛苦的眼睛。
　　“哎！”紫丹蓦地长叹了一声，心里突地纠结起来。眼里的一切淡了，既而漆黑如墨，身体轻飘飘的飞起来。
　　“紫丹，紫丹......”夏侯志宇大声呼叫。那声声呼叫惊醒了遐想中的墨若水，他箭一般的冲过来，快速的将一颗丹丸用自己的嘴送进紫丹的口里。毫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夏侯志宇，又用一只手在紫丹的前胸轻轻的按了下去。片刻功夫，墨若水与紫丹的头顶升起一阵白色的轻烟，缓缓缭绕在二人身旁。夏侯志宇很明白，墨若水是用自己的真气和内力在施救紫丹。
　　天，他们在一起仅仅才几年时间，就发展到如此相亲相爱的地步了？那，那我又是什么呢？紫丹啊紫丹，我们可是明媒正娶的合法夫妻呀！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啊！你怎么？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难道我夏侯志宇对你不够好吗？难道我们间的情意，就这般脆弱？这般的经不住考验么？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啊！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夏侯志宇此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的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身子有些摇晃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紫丹嘤咛一声苏醒过来。
　　墨若水一摆手轻轻说道：“不要说话，若水带你去好好休息。”语毕，抱起紫丹向画舫走去。
　　夏侯志宇目光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动不动。
　　“紫丹，紫丹，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夏侯公子，你怎么了？”忽然听到夏侯志宇高声叫喊，诗云用手轻抚着他滚烫的额头，好不担心。那天夏侯志宇一个人踉跄着回来，像丢了魂魄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扑通一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这当子醒来已是第五天，看来这次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
　　诗云拧干一热湿帕，心疼地轻轻搭在夏侯志宇的额上。情啊情！没想到竟能如此伤及到人。

　　“紫丹，我的好丹丹！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不要我了吗？”夏侯志宇目光直直地盯着房顶，早已泪湿枕边，痛苦地呢语着。

　　“公子，你就别再伤感了，保重身体要紧哪！你看这多天你都不曾醒来，人也削瘦了这么多，让小妹好生担忧。”

　　夏侯志宇仍没有丝毫反感，一未地喃喃自语着：“丹丹，难道你真的舍得下我吗？难道我对你的情还不够深，还不够烈吗？”一行清泪又倏地滑落下来。俗云：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的夏侯志宇可说是真的用情至深哪！

　　残阳落幕下，阵阵海风吹过，掀起画舫薄雾似的窗帘，也吹皱了平静的海面。紫丹伫立于甲板上，望着那画舫下一圈圈水波涟漪，愁肠百结。这时候，一抹倩影悄悄走到她身后，轻轻说道“淳于小姐，您要的琴，给您放在这里了。”“恩，有劳琴儿姑娘了！”紫丹回头轻声一笑回答。

　　面对长天大海，紫丹轻拨琴弦锁眉缓缓吟唱道：

　　风敲玉竹潇湘，抱病芳心千重束。

　　容颜憔悴，弱体渐瘦，云带堪收。

　　心痛搅肠，娇身困倚，幽幽小楼。

　　欲伴清风走，秋音已碎，恐惊病里闲愁。

　　不忍看枫叶落，恨秋晚、浅凉处处。

　　满目疼痛，仙踪何在，一蓑云雾。

　　孤叶小舟，残宵冷雨，月魄独舞。

　　抱病思，玉殿云霄醉歌，悲音弦断。

　　时时倩影常入，惹轻愁，弹古筝。

　　肢解哀怨寸心疼，残泪音断，折柳故园。

　　雁鸣一声声。

　　倚剑飞云遥依阑，红尘落叶起秋风，夕阳早坠庭院灯。

　　惊门犬吠，疑是疏影，几回起三更。

　　身后一首《青玉案》，端的是荡气回肠。紫丹早听的是那个特熟悉的声音，她急急转身抬起头，颤声道：“志宇，你来了！”

　　“丹丹！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夏侯志宇抢步上前，声音嘶哑着。

　　“我也好想你！那次密林分别后，我就一直昏迷不醒。只因我当时过多担心和牵挂于你，伤口迟迟不愈。是若水一直精心照料，方才渐进好转。后来我多方托人打听，都不曾有你半点音讯。还以为，以为志宇君狠下心肠撇下紫丹不管了。”紫丹抽噎着。

　　望着紫丹即纯真又无辜的眼神，夏侯志宇的心里忽然疼了一下。他有点明白她的纠结和愧疚了，这情形仿若雨水慢慢的渗透在干涸的土地里，潮湿了他意欲暴躁和沉沦的心。

　　“那日忽见志宇君，紫丹心痛万分，继而深感对不住志宇君，紫丹还有何面目去面对？本想就此了结，奈何若水怎也不肯，她说不管怎样都应向你道明原委，肯求你的原谅。倘若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你，她仍然不会怪罪于我，她尊重我的抉择。她说将我交还与志宇君，她甚是放心。”紫丹哽咽着，早已是泪流满面。

　　志宇痛苦地闭上一双俊目，他深深地感受到了紫丹此时那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他深深地爱着自己的丹丹，他怎忍心让她如此纠结和苦痛？他伸出双臂，把紫丹轻轻揽进怀里，然后替她轻试着脸上的泪痕：“丹丹，是志宇不好，误会你了。这些年来，志宇从未停止过对你的思念和寻找，对你的心至死不渝。志宇也绝不会让丹丹为难，只要你快乐幸福，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淳于紫丹的心里说不出的纠结和无奈，她视着夏侯志宇那端庄的容颜，心里只有愧疚和一丝丝的疼，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心痛的感觉。扪心而问，夏侯志宇的确是对她关爱有加，在生活中尽心尽力的照顾，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他做的都很好。他们一直相处的很融洽，她也特依赖他。只是和他在一起，怎么就没有那种身心愉悦的感觉呢！然而，和墨若水在一起时，却总是特温馨特甜蜜。哎！天啊！我可怎么办呀？我淳于紫丹从来就没伤害过人，这一次竟然是同时伤害了两个人。她不想辜负夏侯志宇的一片痴情，更不想失去墨若水，她心里清楚的很，一旦离开了墨若水，她会死的。哎！紫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忽然心口猛的揪了一下，剧痛瞬间传来，身子慢慢的软倒下去。

　　“紫丹，你，你怎么啦？”夏侯志宇大骇，连忙一把抱住了她。迷蒙之中的潜意识里，紫丹还听到了墨若水的声音：“是心痛病之疾又犯了，快扶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