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行记》朔月殇

3、紫龙晶

　　＂今天的菜色很不错啊．＂
　　我夹住几片爽滑的笋片，立在身侧的荥汐马上目现感激．
　　＂真的么？改进了佐料，就想会比较清淡...＂
　　菱形的晶莹，淡淡的绍酒飘香．荥汐把作菜的要诀娓娓道来．没有耐心的我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等他讲完．
　　－－翛鹖，荥汐，在我眼里还是一般的有趣．
　　被我早起超恶劣心情所吓着的模样，无论看多少遍，都是可以让我笑到流泪，还有就是...他们好像总不能明白，我，是在笑他们啊......
　　翛鹖估计还在鸟窝里郁闷着，我决定放弃眼前的乐趣，至少让他暂时缓一会．
　　吃罢午饭，打发走翛鹖去做晚课．慢慢踱到柳阴处，诧异于还是早春却已然如此强烈的日光．
　　师父出去不觉有几个时辰，这间庭院感觉不到他的气息，难道今天还有善良的淳朴乡士等待他欺骗坑蒙的？
　　倚着树干察觉到柳树成长为颇为健勇的青年，再也不必担心它突然有一天会莫名其妙地折腰死去．叶子一年比一年娇翠．阳光是随着时间一起沉淀在柳的筋骨与根系之间．而我，终于在它长成时也没有爬上树桠间看清鸟窝的欲望了．
　　无云且风和，不觉磕上眼皮．
　　整个身体浸入水中，那是深海的幽邃．在最浓最浓的色彩里，有荧惑之光．妖媚非凡．视角渐渐放低，那荧光便愈来愈远，有一段不可企及的距离．
　　＂......是梦呢．＂
　　我悠悠转醒．
　　猛然瞥见一团不明物体，没有轮廓的身形隐藏在暗阶旁，瑟缩发抖．
　　它们...我表情欠奉，毫无兴趣，索性视而不见，径直向台阶踏去．
　　＂等，等一等，可以给我点吃的么？＂
　　没有回答，一个馒头不小心从怀中跌落，恰打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谢谢您，我可以满足您的一个愿望作为回报．＂
　　那团物体此刻仿佛问得有点底气．
　　黑线111...世界上的妖怪这么多，怎么好像各个是绝缘体...这么古老的骗人技巧几千年了...还在用...连字都一点没变．其经典程度堪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
　　然后我继续视而不见的离开．
　　－－不要离那个世界太近－－
　　师父不知已叨念过无数次的话，但，我怎么总觉得，好像就是他在给我添麻烦......在他的默许下，家里未知的东西还真够多啊．
　　＂为师有东西给你．＂
　　脚才刚踏入院门，声音就不偏不倚送将耳中．
　　不到百米的距离，却非心急到使用千密传音...我又同情了一把师父的师父，不过我怀疑他老人家估计已仙去夷，世人的过胜的同情心，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禁受的起么...
　　这使我不得不装出好奇与期待的样子．
　　师父摊开手掌，一颗媚惑的紫晶现出．
　　＂紫龙晶？＂
　　＂怎么，你知道呀＂师父撇撇嘴．显然，我又让他丧失了一次大彰师威的机会．（某师嚷倒：不是又，而是从来没有让我大彰师威过！！）
　　－.－＝
　　＂你有在市场遇见过鲜卑人？＂
　　把紫龙晶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晶石呈现优雅雍容的深紫，间夹白色螺旋色带，渲染上点点墨绿，有如梦幻吐出星点寒气，又显露皇室般的贵族风采．
　　＂紫龙晶在中土还是鲜见的，这颗紫龙晶不但大得出奇，而且成色丰润，怕是不易兜售．＂
　　＂这０.０是我不得已才带回家的．＂
　　＂哈？＂
　　虽然师父不正常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但最近的状况好像尤为严重......
　　＂唉－－＂轻不可闻的叹息溢出＂，＂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喽．＂
　　我有些怜悯地无视走过．
　　（铮铮，磨牙的巨响...）
　　＂你！！回来！！＂
　　抹掉几滴汗，强迫自己以与被拉拽的轨迹平行滑回．
　　＂好了，好了，我洗耳恭听您的教诲．＂
　　玄野绝美的脸颊似笑非笑好不古怪．
　　＂真的是不得不带回来．明明是车水马龙，我从地上捡起这么大一颗晶石，其它人都似乎没有察觉，即使是忘在茶铺，人来人往的街道，它还是会碾转回到我的附近．为师好怕怕啊～～＂
　　......紫龙晶到底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回到这个家呢？
　　＂翛鹖．＂
　　＂请吩咐，少爷．＂
　　翛鹖一如既往中规中距垂手立着．
　　＂把这个收好．＂
　　＂是．＂
　　言毕，瞬间消失．有时我会看不清，不苟言笑的他和冒失白痴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这样好么？＂
　　师父眯起眼浅笑．
　　＂哦～没什么不好的，龙想找的人不是我．＂
　　呵呵，龙想找的人是你，自动揽麻烦上身不是我的作风．
　　＂恩，也是．与我们无关．＂
　　院落外无论小巷幽不幽深，总是阻不住那沸沸扬扬的年华．孩童稚子的喧嚣，听起来很像是风的呼吸．昨天，今天一样吹这西风．但，昨天或许是西伯利亚今天又或是来自琉璃群岛的叹息．
　　目光被划过天际绚烂的紫打断．
　　＂看来不想放过你呢，师父～～＂我蛮幸灾乐祸的．
　　＂恩？不是！？＂紫龙晶径直瞄准我的脑袋！只好反手接住．毕竟被直径两寸的石头打中，相信我的头不会安然无恙吧．
　　＂嘿嘿，好像是要靠你帮忙，那为师就早早去休息了．还真是漫天繁星的夜空啊．＂
　　看着午后仍旧热情的太阳，不由紧紧攥着拳头，抑制一股想揍人的冲动．
　　＂对不起，那个，那个...＂翛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那块石头，在飞的时候带着太重了...掉在地上就被一群孩子捡去，跟着追在后面，没想到它又回来了，还算安全吧？＂
　　翛鹖一脸无害的笑容－－忍住，忍住...
　　这样都行！为了避免它以更加奇特的方式回归，（避免间接造成我二级残废．）还是...带在身上吧．
　　＂没事了，翛鹖，回去时把荥汐叫醒．要不，他会睡到溺死的．＂
　　翛鹖似被雕琢过的脸上布满不快．顿了顿，还是回答－－
　　＂明白了，少爷．＂
　　翛鹖，荥汐都是很麻烦的孩子呢．当然不是从他们老得过头的年龄来说．
　　手上的紫龙晶不仅仅是普通的装饰用途的晶石．
　　尽管现在它拥有细腻柔和的曲线，却不能掩盖其中刚强之感，仿佛真的有龙族居住过的痕迹．
　　在我安眠时没有瞧见紫龙晶隐隐的光辉．
　　是夜，总得静谧温柔，连在梦里也是相同的．
　　＂唉，我真的不想经常做梦，很伤神啊．＂
　　在黑暗里一直行走，静谧宛若没有尽头．连足下的触感也是粘连的拖沓．寻思如何走出这个梦境，黑暗中突然出现闪亮的光点，于是迎着微弱的光走去．
　　＂恩？是水？＂
　　我貌似无辜地被水流冲走，连个尖叫的机会也不给，飘荡．水位上涨，水面拓宽，浩淼无边．下沉，被水柔柔地下压，无数水泡离开我的口鼻，就如泪珠迅速地消失．
　　＂...就是你么？＂莹莹流动的暗流，漩涡中是一金发碧眼的女子．
　　女子抬头没有言语，伸手指向漩涡最暗处．水流忽然变得湍急，当然，无法动弹的我被卷入奇怪的梦魇．
　　＂等...等一等，至少让我明白到底什么缘由啊！＂
　　额头撞在坚硬粗砺的岩石上终于停下．四周有了人的迹象．是记忆？人群鲜活地呈现，我却嗅到一丝褐色过去的气息．
　　＂约定好了，我们一定不会分开．＂
　　男子的声音飘忽年轻赋有幻想．
　　约定，世界是存在着一种为等待谎言而延续的东西...
　　＂可以么？为了我...离开这里？可以这么期待吗？＂
　　金发碧眼的女子别过头，寂寞的眼因蒙上泪水更显澄澈．
　　＂你有漫长无尽的生命，虽然不能长久地陪你，至少在几十年里......＂
　　＂不是的，你只要能开心...不陪我离开也可以．我只希望你...＂
　　＂不要！＂看出女子心口不一，男子假装愠怒，＂决定是我自己下的，你能相信我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发生的一切，预感到这也是千万个悲情故事中的一种．
　　所有景象潮水般褪去．还是那个女子以湖绿的眼眸望向记忆消失的方向．
　　＂你就是禁锢在紫龙晶里的龙气了？＂
　　女子点点头，碧眼里的波澜微敛，绿色浓到化不开．
　　＂我本是供奉神柱的一部分，您，能帮我打开禁制吧．＂
　　＂...你的力量已经很薄弱了，打开禁制形象也不能长久，还是要去？＂白天我甚至都不能确定是否紫龙晶的力量还仍存在．
　　受到紫龙晶的影响，看到过去的未来，失去记忆的凡人和被禁锢的紫龙．她是装作不知道么？
　　＂即使没有人会记得？＂
　　.....＂没关系．＂
　　我努力去看清她碧色的眼底沉淀着什么，只能确定，那里，没有泪水．
　　浩淼的水面变浅变窄直到恢复成亮点，我还是没看清龙腾飞时划过的轨迹．
　　荥汐探头进屋，天已大亮，着一身浅青袍子，荥汐忍不住发问．
　　＂公子，昨晚可有听到雷声？＂
　　＂哪有什么雷声！＂翛鹖气鼓鼓地推门进来，想是不满没能比荥汐更早服侍我．＂荥汐纯属是想引起少爷的关注！＂
　　我投给翛鹖安抚的微笑，＂有啊，那是很美的雷声呢．＂
　　＂小子，那紫龙晶里封有真龙．为师花了好长时间才查到，很有收藏价值．＂师父俊逸的脸上涌着极不搭调的奸商色彩．
　　＂你说的是这一块么？＂我慵懒地摊开手．
　　＂夷？龙呢？！＂师父感受不到玉石温润中隐藏的寒气．
　　＂哦～～放走了．＂
　　看见师父重心不稳，我知道他要眩晕好一阵子了，怎么度过拮据的生活...这种复杂的问题还是交给大人处理才好．
　　＂怎么只有这种时候才把你师父当大人！！玄野，你这个死小子～～～～～～＂
　　没等师父反应过来，我已识趣地趁机溜走．
　　＂公子，是您把龙放走的？＂
　　荥汐好歹是条鱼啊，终于找到了鱼该有的尊严了．（水族老大都感觉不出的话，白活了！）
　　＂恩，只不过怕麻烦而已．＂
　　要去极北的地方，能撑到那里么？
　　云层里春雷闷响．
　　惊雷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海，六合不维兮谁能理？
　　手不由自主择下一枚柳叶，压入鱼舌．
　　即使，无所谓什么真实，就让人偶有梦做吧．是否今夜又是未眠，有人想起古老，悲凉的过往？
　　＂公子......惦念着如何，却老装成漠然．＂
　　看不明白的到底是谁？
　　荥汐看着那个手抚鱼鳞的背影，突然瞧出几分悲凉来．

　　斜风细雨不须归，雷声隐隐却落下雨来．银丝漫在玄野周身，蒙胧人眼，他的眼眸也好似被春雨氤湿，洗末春色无多润,染尽花光不见痕.他也融入缠绵间，温润如玉．眼盼是春末如期的最后一朵焰火．

　　＂龙女，希望你能平安到达才好，莫辜了我家公子一番好意．＂
　　我放走使鱼，掏出怀里的紫龙晶把玩．
　　还是雍容华贵的斑驳，只是已少了分灵气罢．
　　＂看来，只能做普通饰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