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淳于归宁

28、无题（二）

　　下邳不是一个好地方。

　　至少对于参商来说。

　　又看见了那个老头。当黄石公笑眯眯的朝参商走来时，她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仿若前方那位十分慈爱的老人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特意来拐卖儿童。

　　“噗嗤”

　　参商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瞬间接到了两人疑惑的目光，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黄石公跟着她一起笑，说道：“一年未见，似乎你变了不少。”

　　当日那份铁石心肠与心机预算在慢慢的消失，现在多出了一抹“人性”，也有了一丝柔情与善良。

　　听着黄石公这番话参商立即冷了眸，她真的变了吗？她还是那个冷血淡漠的赵参商，将来就会是残暴嗜血的赵高。

　　“是你一直都未看清我吧。”参商反驳道。或许现在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黄石公摇摇脑袋，念叨着这句话，悠悠的走开。

　　子房望着犹在深思中的参商，上前拍拍她的脑袋，笑道：“走啦。”倏地愣住了，这个动作如此亲呢。

　　以前参商用的是男子的身份，自己只是把她当做弟弟看待，现在已经知道参商是女儿身，这并不是动作就不合时宜了，可是心中却忍不住，手不由自主的就拂上她的小脑袋。

　　只是参商未觉察到什么，子房心里有些松气又有点失落，真变扭。

　　是什么暴露了呢？是眼睑的微微颤动，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徒增尴尬，参商若无其事的走开。

　　在前方等待两人的黄石老人，略带着好笑的神情细细的望着那两人，若这两小娃子只是平常人，这般模样就甚是可爱了，可是......唉，可惜了。

　　似乎他并不是什么都算得准，亦如他从未算准过这两人的命运。

　　他们从来不是服命的人，也从来不会按照命运所给的路线去前进。

　　三人终是走在同一条线上。

　　夜半。

　　知道他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参商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不知黄石公在此作甚？”

　　特意支开子房，特意选了这么个好地方，真是有趣。

　　桥面上银光倾泻，湖面上波光粼粼，月华摇摇曳曳似喝醉酒般晃动，却正好可以遮住面部上的表情，只留下一道阴暗模糊的暗光。

　　“唉，老头儿也只是饭后散个步罢了。”

　　竟还跟她打哑谜，参商继续敷衍：“那好，您自己散步吧，子参也累了该歇歇了

　　。”

　　小桥极为狭窄，只能紧紧的通过两个人，黄石公正好站在中间，参商本以为他就会拦在中间不让自己通过，哪知道，他微微侧过身子，留了一片空间给她，让她好好过去。

　　参商有些错愕，犹豫着。

　　“你不累了？怎么还不过去？”没想到他还催促自己，参商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还请赐教。”

　　“赐教就不敢当了，只是来告诉你一个重大的事情。”

　　参商承认他的吊胃口很合她的意，期待着他的下文。

　　“唉，你的时间不多了。”只是这一句就如轰雷般撞击着参商的胸口，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参商知道黄石公说的是她成为赵高的时间不多了，这是她最为在意的事情，赵高注定不是一个长寿之人，那么......

　　她也会死吗？

　　如果她死了，那么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当初千万算计还是选择了成为赵高这条路，因为她在赌，赌她不会成为失败者，赌她能盖被被这历史，赌上天会后悔让她来到这乱世。

　　既然为乱世，就让它更乱吧。

　　参商璀璨一笑，就连这月华都为之逊色，可是却多了几分阴森恐惧之意，“不知黄石公可知有历史这回事？”

　　望见黄石公老人脸上的迷茫，参商笑意更是灿烂，“嗯，用你们这里的话呢就是青史吧，名留青史。”

　　突然敛了笑意，参商用着极为严肃的声音说道：“若是我改变这历史呢，那又怎样，这命运又能奈之我何。”

　　这是一个女人，竟是一个女人说出这番话。

　　天，要奈之我何？

　　“哈哈，果然是你能说出的话，可是你能改变这命道，那么子房呢？你改变了这命道，至少他的已经全部变化了，你该知道他以后会成为什么吧。”黄石公也没有料到参商能说出这番话，心底有微微没底了，果然她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亦如子房。

　　他多么想揉揉眉心，为了说服这两人，怕是他一生中遇到了最大的难题。

　　果然提到了子房，参商有一瞬的动摇，稍纵即逝，“那不是我需要担心的。”

　　“哦，真的是这样吗？”黄石公有些不相信。

　　“你要相信他的子房，若是在这乱世之中只有一人存活，我相信那人将是他。”参商的每个字都透露出她对子房的信任与坚定。

　　黄石公倒是愣住了，有些感叹：“没想到你们对对方这么了解，或者说毫无条件的信任呢。”

　　“两人明明那么相近，就连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一样，可是两人又那么要强，所有的心思全部埋在肚子里，怕是到死也不会说出口吧，这算不算你们的弱点呢？唉，早知道就往这点出发了。”黄石公自言自语道。

　　参商也不想理会他再说什么了，只是催促道：“天已晚，该歇息了。”

　　这席话或多或少对参商很是有些影响。

　　时间吗？好像时间是不多了。

　　匆匆几年，她要如何自处？如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要如何改变这世道？

　　对，要改变这世道。

　　“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木门上抖落了无数的细小尘埃，参商挥落那些污浊，打开门看见了子房那张苍白的脸庞。

　　原本风华俊朗的脸容却突然变得这般慌乱失措，连幽深的明眸都透着挣扎于苦涩，参商有些失神，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子房，怎么了？”

　　半响，似乎经过了几番琢磨揣测，子房才开口，“你说的‘用我们这边的话说’是什么意思？我们这边？”

　　轰！

　　参商扶着门涧，指甲抠进了木门，只有痛处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镇静，而不至于倒下。

　　深吸了一口气，“子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