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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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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穿过冗长的隧道,朝着洞口唯一的光,即使隧道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可以就得向前。
一旦开始便无法结束。
黑暗渐渐退去,天空转为透着微薄亮光的的颜色,深吸一口气,石林中清新的味道,带着大清早露珠的气息与浆果的香气,时间的刻度变得并不明晰。
回过神,仿佛就在那一瞬间,这个世界只剩下这两个人。
瘦小的身体裹紧了被子缩在床沿,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不肯探出。
直到第一声鸟鸣。
“长。天长。”
女人纤细的手摇着床上蜷缩的孩子,催促他快些起床,他的棕瞳里闪着笑意,如墨般长发垂在床上,嘴角上扬。
“快起来了。”
没有回应。
小脑袋探出后又立刻缩了回去,藏得更深。
“再不起来妈妈就走了哦。”
一瞬间,被唤作天长的孩子反射性的坐了起来,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双膝跪地,两手环着妈妈的腰,紧紧不放。
“妈妈!”
软软的童音很是好听,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红扑扑,紧咬下唇,妈妈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感情似乎增加了那么多。
只可惜,他只会说这两个词。
从四个月大的时候会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进步。
在天长四岁这年,他的妈妈带他去了医院,他平身第一次去那种地方。
没有刺鼻的味道,没有尖锐的针管,没有严肃的医生。中年妇女坐在紫藤萝的阴影下,拿起茶杯的瓷把,端起细品。
天长怯怯的拉着妈妈的手,歪着头看这妇女朝他走来,绕过白色栏杆,绕过花坛,摘下一朵小花伸手递给天长。
“妈妈。”
她一愣。
“我不是你妈妈哦。”
“妈妈!”金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妇女疑惑的看着天长的妈妈,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天长……妈妈在这里,那位是华阿姨,知道了吗?”
天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真是抱歉,麻烦你帮天长看看吧……”
“我觉得我在疑惑他爸会是什么人。”
她看向天空,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游云不止,遮住了太阳。
“他啊……”笑出了声,“就像这云一样变幻莫测。”
有些事情,被埋在厚厚的尘埃下,需要风天长地久的吹拂,许多年后,才能显示出真实的本质。
华侧倚窗边,巨大的落地窗,紫藤萝的花瓣吹落,一瓣一瓣重叠,她一脸沉重。手里的记录上的结果。
智障。
天长……是智障吗?
天长还在玩玩具,弦岚还在陪他,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还是天长,他还是受妈妈的关爱,她就在那儿,不走不动。
水汽弥漫在浴室,飘忽不定。
回到家,天长老师的坐在浴缸里洗澡。
无尽的黑暗拍面而来,突然的凶猛气势庞大,昏黄的烛光,斑斑驳驳的投射在微凉地板上,将身影拉长再拉长,越发单薄。
垂下被光映的蜡黄的脸,柔软的额发覆住双眸,看不清此时她在想什么。
凉风习习,冷得出奇。
天长似乎看到了妈妈的不对劲,把泡泡水在手中形成了一个薄膜,嘟起嘴鼓起腮吹了一个泡泡,即使看不清楚他的轮廓也依然耀眼。
金眸里突然定格的恐惧,一瞬间绽开的血花,遮蔽了双眼,墙上的斑斑血迹,仍未干涸。
她就在哪儿,不走不动。
她给予天长的爱,一直不变。
可如果天长远离了他呢?
一旦开始的游戏,别想轻易结束。
妈妈……天长怕黑……
晚风送来密码似得音讯,耳畔包容了无数的歌,穿过风,绕了个弯,像是不经意,更像是刻意。
风过,凋零的樱花花瓣挣断与树枝间的束缚,飘散在空,划出一道白色的划线,寒冷的空气里,带着些冰冷的血腥气息的安宁,匕首猛地划开冰冷的空气,从尸体上蜿蜒而下的血形成一个个血坑,收起匕首,扫视四周堆积的尸体,踩过地上的血,跃起,回到屋子里。
天长应该没事……
花瓣从眼前飘过,风似乎不喜欢血的味道,吹落花瓣掩盖罪恶的证据,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罪恶之花悄悄绽放,盛开的荼靡,沉沦的血腥。
发丝拂过脸颊,闻着早已熟悉的味道,碎裂的响声,突然感受到空气中的威压,使得空气如同撕裂般的振动。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本该一遍遍呼唤妈妈,而此时此刻,他只是抖,只是抽泣,双手抱膝,不请注意四周的环境,只不过颤抖。
敌人么……大意了。
平复了心中的惊讶,轻踏木地板,裙摆拖在地上,额心一抹鲜艳的红,红得耀眼。
“长……不要怕,妈妈在这里。”蹲下身,揉着天长的小脑袋,替他穿好衣服,一方面更没放松对刚才那股威压的警惕。
“妈妈……”
天长拽紧妈妈的长袖,紧闭双眼不肯睁开。
妈妈你知道吗……天长真的很怕黑啊。
水滴滴下,没有月光,幽静林子里没有丝毫光亮,眼里噙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双手,他埋头抽泣。
上帝其实很公平,只是……并不是人人平等。
整个世界被暗红色泡涨,一点一滴,沉浸冗长的世界,周身披着苍凉,灰暗的影子斜斜的平摊在脚下,像心中涂开了一块冰冷的角落。
没有结束,只有开始。
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悲叹,却更像自嘲。
哺育期的母狼……果然难对付。
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是千和的招牌笑容,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似调皮的抖了抖灰色猫耳,千和露出两颗尖牙,歪着头对伏在地上流血不止的弦岚说:“小天长吾就先带走了,还有……师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娇弱,招式太花哨无实际意义,但‘妖化’还是让吾辈眼前一亮,按要求天长是要带回去的,唔……还有什么呢……”
手指点唇,尾巴晃着,天长晕厥在千和肩上,被其扛着,无法动弹,更不可能动弹。
“啊想起来了,对于师妹你杀死吾杀手的事情,打个八折……赔个八千万吧。”
跳出窗,灰色发丝拂过脸颊,轻盈跳上树枝,在其间自由跳跃,灰白眼眸闪着,看不出什么情绪,毫无声响。
暮然间抬头,想起自己的曾经,被关在小黑屋里的那段日子,迷茫的日复一日的动作,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到底该干什么。
师傅真可怕……不过天长这孩子还真像当年的自己。
千和灰发飘扬,嘴角勾笑。
不过他的出境可能更差,毕竟师妹不算一个慈爱温柔善良的贤妻良母。
哈——哈——哈——
肩上的人儿动了动,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似乎对周围的环境犹为不适,他还未注意到扛着他的是一只妖。
“哟醒了?吾名为千和,按理说……你该叫吾舅舅,来,叫一个听听。”
半醒的天长显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迷糊中,除了耳边的风声,就只剩下天长软软的童音——
“……妈妈。”
一向以轻功与速度为豪的千和第一次摔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