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亦莫共语

5、无意泄密

　　(十)
　　人间三载，天上一日。非影与紫潋在人间游历也有将近一二十年了，而天上只不过度过了短短七天。天宫的岁月太过漫长，容易使人寂寞。消遣寂寞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愿意听你说话的人，也不一定要对方回应什么，只有给你提供一双耳朵就好。月老仙人明显属于这一类人，他也庆幸自己难得找到一个不嫌他啰嗦的人，隔三岔五的便跑到栖梧宫来，抓着凤翔君对饮下棋。其实能够安静聆听别人寂寞的人，本身何尝不是寂寞的，区别只是后者不自知而已。
　　一树一树的凤凰木仍然不分昼夜的竞相怒放，红的似火，仿佛带着恨意般，似要将这宫殿尽数焚毁，但它们毕竟再似火焰，也只是那毫无法力的娇艳红花，最终还是会像那如火的红蝶，飘落尘土，辗碾成泥，徒留伤悲。
　　月老抬头望着头顶随风飘落的红蝶，又想起那个飘然而去的红影，那时的她心里应该是有恨意的吧。现今她人是离开了，但她的花却还在，离开的如此决绝，竟然连毕生修成的灵力都不惜散尽。当日听说天后娘娘将新近接回来的梧桐仙子指婚给火神凤翔，他月老仙人本着看热闹的心里，想去观望一下的，好巧路过栖梧宫，他刚来得及看见那个飘然而去的身影，徒留那些漫天翻飞的娇艳红花。月老仙人本就掌管着仙凡两界因缘，对这些爱恨情仇，哪里会看不明白？只是即使他有能力为他们牵线搭桥，但是最终这根红线是解开还是绑紧，那还是得看他们自己了，况且这段情缘还涉及到与佛祖的约定，他万不能将过去的事告诉凤翔，这是他的一个劫，万物都有定数，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想起来，否者就算他输，他输了的后果就是要去听那如来讲经。别看佛祖平常不苟言笑，但实际上是个蛮通情达理的神仙。况且这还涉及到他的爱徒，紫薇星君，他难免会操心些。至于说违约的后果，他堂堂月老仙人，一个头两个大，想想他在天宫里，自由自在，潇洒惯了，哪里受得了那沉闷的经文呢，这比要千年不说话更甚。其实这也是说说而已，要是真让他千年不说话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去听听佛祖讲经的，起码那是还可以借着与别的仙子讨论经文为由，偷偷地说上几句闲话。后来月老他也有问过佛祖为何不能告诉凤翔他的前事，佛祖只是手持金刚结印，微笑凝视他道：“万般皆由缘，如是不可说也。”以月老八卦的性子，但是差点没郁结。
　　如是又过了几天，月老仙人本是个耐不住别人撩拨的人，越是不让他知道，他就越是想方设法去了解。最后经过多方的探寻，他查明这件事涉及到紫薇星君的一段过往，究竟是什么事，天庭中除了几个资历老的天神竟无人知晓，这其中当然包括自认为辈分与资历深厚的月老仙人。只道这次紫薇星君下凡历劫与这件事有着一些微妙的关系。
　　讲到佛祖与紫薇星君的关系，可谓是亦师亦友。传说如来在还是婆罗门王子的时候，邂逅了那时的神女，后来的神后。王子见了神女一见倾心，奈何郎有情妾无意，后来如来看破红尘，又经过了其它的一些磨难，最终成为了万佛之祖。现在的紫薇星君——紫潋就是神后与自那次仙魔大战后留下的唯一血脉。虽然他的父母那次仙魔大战中不幸仙去，但他们的牺牲却换来了仙界千万年来的和平。在他们仙逝前，佛祖答应神后会帮忙照顾紫潋。那时的紫潋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小小人儿独自守着一个偌大的宫殿，也从来不与其他仙人接触，加上佛祖从小佛法的熏陶，更造就了他如今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性格。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紫潋本就聪慧，如来对这位弟子也颇为看重，加上紫潋自小对佛法颇具慧根，是个不错的佛法苗子，佛祖也想希望好好的栽培。
　　月老仙人想着和佛祖的约定，看着眼前对着凤凰花凝神的小凤凰，不由暗自苦恼。要他自己忆起过往不知要等几多年，他凤翔或许是等得，但是他月老却是急性子，要他等却是难。忽然他心生一计，虽然承诺不能告诉凤翔他忘记的过往，但却没有说不能设法让他自己想起来。对于他们仙人，能用的法宝何止万千，虽然面对的他们凤族的禁忌，但为了他以后逍遥的生活，他月老仙人也不妨一试，况且他自认辈分高，也不怕他们那些小辈对他刁难。想到此，月老嘴角微微上扬，对凤翔开口说道：“近来仙友闲谈，不觉聊起如今天界中的不少仙家法器，但即使现今法器再厉害，又哪里比得过那上古的十大法器呢。对于这开天斧、玲珑塔、补天石、射日弓、追日靴、乾坤袋、凤凰琴、封天印、昆仑镜、指天剑十大法器，我最为喜欢的，也最想得到的还数那昆仑镜。可惜这昆仑镜在一次王母的蟠桃的盛会中，被人所偷，至今一直下落不明。我听说这昆仑镜拥有自由穿梭时空的能力，通晓天机。对于通晓天机，我倒是不太感兴趣。要是以后什么都知道了，那这漫长的生命岂不无趣，未来还是边走边看更为有趣。但是对于过去，谁又没有做过几件悔恨的事呢？要是能回到过去，我肯定是不愿意在做着费思伤神的月老仙人，情愿做一名逍遥自在的散仙。假如能回到过去，小凤凤，你最想要做什么呢？”
　　月老本就没打算要等到他的回答，只是留神看了一下他的神色。他月老仙人何其精明哪里看不出他的神情变化呢，而后继续说道：“新近一些下凡历劫的仙人说，曾近在西域的雪山上看到昔日诞生与达那敦夏海上自然绽放的清净莲花中莲华生大士，手持着这面神镜，也不知这是否真实。听说这位莲花生大士，当年可是代表着佛祖与观音菩萨下凡度脱苦海众生的，是掌握佛祖一切密宗之主。可不知中间发生了可变故，后来却不听佛祖的召唤，固执地留在了人间，至今仍然是下落不明。假如神镜能重现，那必将引来新一轮的劫难也未可而知。毕竟它拥有如此可怖的力量。假如被歹人所用，后果将不堪设想。听说如来也因为这件事叮嘱真在下凡历劫的紫薇星君多加注意，定要将其带回天界，以免滋生事端。”
　　凤翔近来也渐渐习惯了月老仙人的刮噪和啰嗦，本不太想搭理他的，但当他听说那神境竟能自由穿梭时空，他神情微动。心想，假如他能回到浴火涅槃之前，他不就能想起那些忘记的过往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某些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而他总想要快点想起来，不然他肯定会后悔的，但是由于他们凤凰族的禁忌，他忘记了。既然现在有这样一件宝贝存在，那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它弄到手。一旦下定了决心，似乎什么都明朗化了。
　　为使小凤凰能顺利得取回神镜，也让自己免受如来的荼毒，月老仙人更加卖力地向他透露更多其它他所了解的信息，“据说这莲花生大士本是代表阿弥陀佛与观音菩萨下凡度脱受苦的众生，他传教的地点本也只限于奥金国一带，但有一天，莲花生大士被指控杀死一位大臣的妻子及其儿子而负罪，被判流放他乡，最后辗转来到了西域，被当时西域的过往视为上宾，从此就留在了那里，弘扬佛法。但是不知为何，他的佛法却逐渐脱离了大乘之路，偏向了密宗之道。至于说密宗戒律，更是与大乘戒律相违背，凡是大乘戒律所禁止的，他们却是欢迎。最为出名的当属其中的“翻转条例”，即对任何一条戒律，如果反其道而行，反而算是大侧大悟地遵守了此戒律。如果僧侣要求讲究清洁，那么喇嘛教中那个最不讲卫生、最肮脏不堪的却有可能是最清洁的。再说色戒，那么一个喇嘛可能以荒淫无度为最高修行。一个喇嘛教的高僧，不一定要遵守什么清规戒律，而可以无度地放纵自己，从而使自己达到“最高的境界”。也正是这种奇怪的修行方法，吸引了不少的信众，慢慢地莲花大士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门派，名为金刚乘，坐下门徒何止万千，个个对他俯首称臣，惟命是从。如来对他的所作所为是看在眼里，但是他只是说，佛法是要经过时间锤炼的，而只有有缘才能得闻。至于那些迷惑的人，又何尝不是过去，现在，未来的因缘聚会？生有时，灭有时。这也是对佛法的一次考验。一切自有定数。我猜想如来肯定是有应对的方法的，只是未到出手的时候，只是苦了那些真正想学法的人罢了。至于这位莲花生大士可以说是神出鬼没，无人知道他正真的居所，加上他有神镜在手，穿梭时空更不在话下，想要找到他怕是难咯。但是但凡是人终会有弱点的，我听说他拿那神镜也是想回到过去，寻找一位故人罢了。至于这位故人是何许人也，也就无人得知了。而个中的因由怕是只有莲花生大士自己知道。”说罢，月老微微叹了口气，以他的经验，多半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至于这其中是亲情，是爱情，抑或是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年的佛祖如此，如今的莲花生大士，还有这些个年轻一辈的人，又何尝不都是痴儿呢。总要经历过，才知道个中的酸甜苦辣，才能大侧大悟吧。想想其实那“翻转条例”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只是他们却被世俗的东西迷惑了双眼，没有从红尘中跳脱出来罢了。但是，月老又想，真如自己在仙界生活了十几万年了，说是自由自在，每天嘻嘻哈哈地过活，但是生命太漫长了，长得令他看不到尽头，即使表面欢快，内心还是寂寞的吧，生命太长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总是让他看见了这许许多多的结合与分离。生命太过漫长，他也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他才管起了仙凡两界的因缘，每天在环境了看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故事，其中有些欢喜，有些凄美，有些悲伤，又有些怨恨……不一而足。如若论悟性来说，他月老自认天庭除如来以外没人比得过，但是他想着生命已经够漫长了，够寂寞了，有何必多此一举，整天清净自在呢。他想不懂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是，月老又与凤翔唠叨了天庭上别的一些事，新近下界又有哪些修仙之人得到升仙啦，哪个仙子与某位神将喜结良缘，那位仙人下凡历劫等等，表面看来十分沉静，好像在仔细聆听，其实早已神游太虚，寻思着找个机会下凡将那面神镜夺来。总是有个声音告诉他，要他去找寻失去的过往，不能就这样接受天后姑母的安排，平静地等候大婚。凤翔自己也承让，姑母为他选的这位梧桐仙子是很不错，足够美丽，性格贤惠大方，但是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梦里那个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总是萦绕在他的脑海，每当他想要努力回想那人的容貌，他的脑袋就会撕裂般地疼痛，这是上古神族对他们凤族涅槃成仙的惩罚。凤翔心里不甘，总有一天他会解开这个谜团的，昆仑镜么，他总会想办法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