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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背影 ...


  •   星期三的晚上,餐厅里人很少,只有两桌客人,一桌靠近吧台,另一桌靠近落地窗,服务生闲的趴在吧台里打着哈欠,其实他是在支愣着耳朵搜集现场的八卦资讯。
      让服务生感兴趣的是坐在靠近吧台那一桌的一男一女,他认识那个男的,名叫戚少商,是连云市警局重案A组的负责人,坐在戚少商对面的是他不知道第多少任的女朋友。
      戚少商是一名出色的警察,这不仅体现在杰出的体能和推理能力方面,还有其良好的心理素质。
      就在3秒钟之前,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士向他泼了一杯水,然后愤然离席,他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享用他的晚餐,并且在结束以后像往常一样随意的向餐厅服务生招了招手。
      这时另一桌的客人也向服务生招手示意,服务生向戚少商抱歉的笑了笑,先向另一位客人走去。
      戚少商是这家餐厅的常客,他向服务生点了点头表示并不介意,接着下意识的朝那位得到优待的客人看了一眼,只是一个背影,背很挺,有点单薄,耳朵和领口露出的皮肤很白,短发,微卷,直觉应该是天生的。
      那位客人结账以后就离开了,戚少商始终没有见到他的正面,不知为何觉得有点遗憾,同时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一点,腿很长。
      服务生小跑着来到戚少商面前,向他解释:“戚警官,不好意思,那个人……”
      戚少商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不急。”
      服务生明显误会了戚少商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开始抱怨,“那家伙真是个怪人,这年头自带餐具的我倒是没少见,可是像他那样的真是……”
      “嗡嗡嗡……”
      戚少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好意思,下次再聊!”说着起身离开餐厅。
      电话是警局打来的,通知他半个小时前接到报案,在一栋别墅内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要求他立刻赶到案发现场处理。

      案发现场是城中知名律师傅宗书的私人别墅,死者就是傅宗书本人,今年58岁,中年丧偶,目前独居,有一个女儿名叫傅晚晴,正在医学院就读,住在学生宿舍,报案的是死者的外甥黄金鳞,他声称是来这里向死者借钱的,发现死者后立刻打电话报警并通知了死者的女儿。戚少商一赶到现场,立刻有名女警员把以上情况告诉他,女警员名叫阮明正,她看着戚少商的时候分明还传递了很多案情以外的东西。
      可惜戚少商在听她讲话的时候一直在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即使下达命令的时候也没有看着她,“你先找个房间安抚一下傅小姐的情绪,我过一会去找你们。”
      阮明正郁闷的嗯了一声,不过郁闷归郁闷,上级的命令还是要执行。
      戚少商和阮明正一齐走向黄金鳞和傅晚晴,阮明正带走了哭哭啼啼的傅晚晴,留下黄金鳞有些忐忑的看着目光炯炯的戚少商。
      “警官,我已经把情况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戚少商就是在等他先开口,有时候先开口的人反而会失去主动权,“你急着想离开这?”
      “没有,我不放心晚晴,我会等她一起离开。”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你和她父亲,也就是你舅舅的感情也很好吗?”
      黄金鳞点点头作为回答。
      “你是第一次来跟你舅舅借钱吗?”戚少商这种问法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黄金鳞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也借过几次。”
      “事后都还清了,是吗?”
      黄金鳞忽然紧张起来,“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是凶手?”
      “别激动,我只是循例问一下,没别的意思,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戚少商的态度很和气,这让黄金鳞稍微放松了一点,“……是。”
      “很好,我现在去找傅小姐聊一聊,你想听听吗?”
      黄金鳞意外的看着戚少商,确定他是认真的以后才点点头。
      阮明正也很意外戚少商会带着黄金鳞一起出现。
      戚少商向傅晚晴做了自我介绍,见她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便直奔主题,“你是几点钟接到你表哥电话的?”
      傅晚晴拿出手机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晚上9点13分。”
      这时黄金鳞插了一句,“我报警以后立刻给她打了电话。”
      戚少商继续问傅晚晴,“你最后一次见你父亲是什么时候?”
      “上个周末,我和朋友来这里看他,那时候他还好好的……”
      坐在旁边的阮明正拍了拍她的肩膀,“傅小姐,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也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这样才能尽早破案。”
      傅晚晴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抓到凶手!”
      戚少商开始有点佩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有什么仇人?或者说跟什么人有过节?”
      傅晚晴回答的有些迟疑,“我爸是律师,这种工作肯定会得罪人,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有谁会恨他恨到杀了他!”
      这时黄金鳞似乎又想插话,被傅晚晴打断,“表哥,你以前做过我爸的助理,你印象中有没有可疑的人?”
      黄金鳞回答的时候也迟疑了一下,“没什么印象。”
      这里不是审讯室,黄金鳞和傅晚晴也不是疑犯,戚少商觉得问到这里就可以了,他让阮明正送那两个人离开后就可以下班了,他自己则继续留下来检查案发现场。

      阮明正走后,戚少商又上上下下查看了别墅所有的房间,然后蹲在尸体旁边,拿出录音笔自言自语:“死者傅宗书,58岁,独居老人,PM22:29,死者背后开始出现云雾状尸斑,理论上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个小时,死者周围有大量血迹,没有拖动痕迹,这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现场也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死者的钱包和周围的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可以排除入室抢劫,表面看死因是左胸口的刀伤,凶器应该是厨房里刀架上缺少的那一把,凶器自上而下插入死者胸前,一刀毙命,凶手有可能是专业人士,而且是死者认识的人,比死者高。”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或者是死者曾跪在凶手面前。”
      站在旁边的鉴证人员又补充了一句:“通向卫生间的地面上有清洗过的痕迹,具体情况要等我把地毯纤维拿回去化验以后才能知道。”
      “好,结果出来以后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在关上录音笔之前戚少商又转向在场的法医,“还有其它补充的吗?”
      法医姓劳,他一边调整助听器,一边回答:“不用那么大声,我的助听器已经修好了,你放心,我会把所有补充内容都写在验尸报告上交给你的!”
      戚少商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没开车,坐你的运尸车一起回警局行吗?”
      劳法医哼了一声,“随你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戚少商往外走的时候身后投来无数年轻警员崇拜的目光,这么说不代表他已经不年轻,事实上他至多比他们大个两三岁,而且他还长了一张娃娃脸,不过他这两年在警队创造的奇迹已经足以让那些新晋警员把他封为偶像。
      ……
      戚少商在警局过夜是常有的事,不过他很意外会一大早在洗手间遇到B组负责人赫连春水。
      “没听说你们B组有大案子,晚上怎么不回家?你和红泪吵架了?”
      赫连春水手里拿着洗漱用具,一脸的哀怨,“红泪现在对病人比对我还好!她可以整天陪着她的病人,把我晾在一边,既然她都不关心我,我还不如回警局找点存在感!”
      戚少商对他们夫妻耍花腔完全不感兴趣,倒是对息红泪的病人比较感兴趣,“红泪是心理医生,她的病人又不是加护病房的重病号,用不着她这个医生一天到晚陪着吧?”
      “我也是这么说啊!可是红泪说这个病人很特别!”
      “哦?是男的还是女的?”
      赫连春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却无力反击,“……是男的。”
      戚少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赫连小妖,你活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赫连春水瞪了他一眼,“你别太嚣张!要是我告诉红泪,当年是你求我追求红泪,好让你逃避结婚,你猜她会怎么对付你?”
      戚少商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你想告诉就告诉呗,要是红泪知道你当初不是真心想追求她,我看你一定比我死得惨!”
      “你放屁!我对红泪是真心的!从来都是真心的!”赫连春水喊完才发现上了戚少商的当,“好你个戚少商,以后谁再说你憨厚老实,我就揍得他满地找牙!”
      “呵呵……”戚少商笑而不语。

      ☆ ☆ ☆

      外面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连云市警局重案A组的办公室里,把整个案情分析的过程烘托得井然有序中又透出一丝紧张。
      “死者傅宗书,58岁,独居老人,PM22:29,死者背后开始出现云雾状尸斑,理论上死亡时间不会超过4个小时,死者周围有大量血迹,没有拖动痕迹,这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现场也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死者的钱包和周围的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可以排除入室抢劫,表面看死因是左胸口的刀伤,凶器应该是厨房里刀架上缺少的那一把,凶器自上而下插入死者胸前,一刀毙命,凶手有可能是专业人士,而且是死者认识的人,比死者高……或者是死者曾跪在凶手面前……通向卫生间的地面上有清洗过的痕迹,具体情况要等我把地毯纤维拿回去化验以后才能知道……好,结果出来以后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戚少商在这里按下录音笔的停止键,“大家有什么想法?”
      阮明正第一个发言:“傅宗书的职业是律师,就像他女儿说的,这个职业很容易得罪人,我认为应该把调查重点放在仇杀上。”
      勾青峰不同意她的看法,“若果是跟他有仇的人,他怎么会完全不防备呢?”
      阮明正立刻反驳:“从现场来看凶手一定是死者认识的人,甚至是很熟悉的人,就算死者明知道对方跟他有仇,但是不一定会认为对方会想杀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死者完全瞧不起那个凶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当凶手行凶的时候死者完全没有反抗,不是他不反抗,是因为他太震惊了,来不及反抗。”
      组里资历最浅的穆鸠平问道:“如果凶手是死者的仇人,那这起命案到底是蓄意谋杀还是突发事件?”
      “我觉得……”
      “我认为……”
      阮明正和勾青峰同时开口,后者向前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阮明正毫不谦让,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凶器是死者厨房里整套刀具中的一把□□,正常情况下不会轻易出现在客厅里,凶手行凶后没有把凶器带出现场,另外发现死者的现场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我觉得谋杀的可能性更大些。”
      勾青峰总觉得阮明正的分析里有什么不太对劲,可是一时又说不清楚。
      戚少商给还没有发言的孟有威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现在我们还在等法医和鉴证方面的鉴定报告,就现在掌握的情况,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孟有威只比穆鸠平早两个月加入重案A组,性格的原因,他轻易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做出判断,但是很多时候只要他开口都会切中某个重点,就比如现在,他提出了一个阮明正没有发现的疑点,“什么人可以在死者不知情或是不在意的情况下进出厨房,拿到那把刀?”
      戚少商赞许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征询了所有人的想法,但其实他是在适时的找机会锻炼组员的分析能力,实际上他已经掌握了更多的线索,“早上我已经打电话问过法医和鉴证方面的检测结果,死者傅宗书的死亡时间推断在昨天下午7点到8点半之间,凶手一刀刺中死者心脏的主动脉和左肺动脉,导致当场死亡,凶手是学医的可能性极大,另外地毯上的纤维分析报告中指出……”戚少商回想了几个专有名词,最后决定还是言简意赅比较好,“曾经有人在地毯上呕吐过,因为被清洁剂破坏了DNA无法做进一步鉴定,不过死者的尸检报告中证实呕吐物绝不属于死者,所以呕吐物属于凶手的可能性极高,如果凶手是在行凶之后呕吐的,那就说明这位专业人士在杀人上并不专业。”
      阮明正听了戚少商的话以后又有不同的看法,“也许凶手是在行凶之前呕吐的,他就是想借此分散死者的注意力,或者降低死者对他的戒备。”
      戚少商对她的看法不置可否,一切还要看调查结果,“阮明正,你马上去查一下与死者关系密切的人,不管是亲近的还是有过节的,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仇杀,但可以肯定凶手是死者熟悉的人,在排除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以后把结果告诉我。勾青峰,你去物业调出昨天下午进出小区的录像,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车辆进出。孟有威和穆鸠平你们两个去案发现场周围调查一下死者的邻居,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线索。”
      等组员们各自去执行命令以后,戚少商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艰巨的任务——到案发现场重组案情。
      为了不先入为主,戚少商分别扮演了凶手和死者至少十次,当他最后一次躺在死者的位置上盯着天花板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有一张脸取代了天花板。
      事后很久戚少商都找不到最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突然见到那张脸的感觉,太多情绪混合在里面,暂时就说其中最容易表达的——惊艳。
      不过这惊艳更有种宁采臣初次见到聂小倩的意思,毕竟戚少商是躺在案发现场这种诡异的地方,而且太过完美的事物总让人觉得不那么真实。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戚少商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你又是谁?”连声音也近乎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过清冷了。
      戚少商站起来才发现那人竟然比自己还高一点点,他拿出警员证表明身份。
      那人瞄了一眼警员证,仍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戚少商?你怎么证明你就是戚少商?”
      戚少商一时被问愣住了,怎么证明?警员证上不是有照片吗?“你怀疑我的警员证是假的?”说着他特意露出随身的配枪和手铐。
      那人这才相信他的身份,“我知道是你负责昨晚发生在这里的凶杀案,你是来这里做案情重组的。”
      戚少商立刻警惕起来,“你到底是谁?这里已经被警方封锁,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唇角微勾,却不大像笑,更像是挑衅,“我告诉门口的警员我是来找你提供线索的,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你早就认识我?”戚少商觉得这很不合理,如果说早就认识自己又为什么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不认识,我只知道你是市局重案A组的负责人,负责这起案子。”
      “你是谁?”戚少商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那人刚想回答,戚少商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
      手机里传出阮明正的声音,“头儿,傅宗书的人缘真叫人不敢恭维,除了他女儿傅晚晴,其跟他关系密切的都跟他有仇,甚至包括他的外甥黄金鳞,现在附和作案条件的一共有八个人,排除三个已经证实有不在场证明的,另外有四个人已经同意配合我们调查这起命案,只剩一个名叫顾惜朝的,我还没有找到他,这个人的嫌疑最大,他是学医的。”
      戚少商不得不承认阮明正的个性虽然不讨喜,但是很有办事效率,“你先带那四个人回警局录口供,我回去以前别让他们离开。”
      戚少商收起手机,继续专心对付对面的人,“你认识顾惜朝?”刚刚房间里很安静,他注意到对面的人似乎耳朵很灵,在听到“顾惜朝”三个字后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安。
      “我就是顾惜朝。”
      戚少商并不惊讶,“方便告诉我你和傅宗书的关系吗?”
      顾惜朝反问道:“你不带我回警局录口供吗?”
      “如果你肯配合我的工作,并证明你在案发时不在场,就可以不必到警局跑一趟,我不想耽误你宝贵的时间,更不想浪费纳税人的金钱。”戚少商拿出惯用的方法套取口供,不过他觉得这次有可能会不灵,有时他的第六感挺准的。
      “你是需要我配合调查,还是把我当做嫌疑犯?”
      “那要看你想在这回答我的问题,还是跟我回警局,这个由你做决定。”这是戚少商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无论是对提供线索的人,还是嫌疑犯,只要与案件有关的事项一直都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顾惜朝微微挑起右眉,“我想跟你回警局。”
      戚少商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点点头,“跟我来!”
      说是这么说,却是顾惜朝走在戚少商前面,戚少商凝视着他的背影渐渐陷入沉思……
      到了口供房,戚少商再次问出同样的问题,这次顾惜朝很配合,毫无隐藏的说出他是傅晚晴的前男友,两人因傅宗书的反对被迫分手,案发时他一个人独处,没有不在场证明。
      除了顾惜朝以外,另四个有作案动机的分别是一直债台高筑的黄金鳞,曾被革职入狱的前警员李龄,两个涉黑份子冷呼儿和鲜于仇,正如阮明正所说,顾惜朝既有作案动机,又是学医的专业人士,同时又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戚少商看着手中的四份口供,眉头越凑越紧,正当他一筹不展的时候孟有威和穆鸠平带回一个死者的邻居声称曾看到有人在案发时间从别墅的后门走出,不过只看到一个背影。
      尽管这样,戚少商还是立刻安排证人指认凶手,那证人隔着一面特殊的玻璃,认真的辨认五个嫌疑人的背影,犹豫再三后指向了其中的一个……

      ☆ ☆ ☆

      证人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有些犹豫的说:“好像是他,但是感觉比他矮,我当时是从楼上往下看的,也不是很确定。”
      戚少商暗自松了口气,“没关系,你能主动来提供线索已经很难得,还记得当时是几点吗?”
      “差不多晚上八点半,我每天都是那个时候在阳台浇花。”
      戚少商又了解了一下平时都有哪些人出入傅宗书的别墅,然后亲自送证人出去。
      回来的时候戚少商意外的看到B组的赫连春水和特警队的铁游夏正在等他。
      赫连春水递给戚少商一叠A4纸,语气很是无奈的说:“鉴证科的游天龙总是把咱们俩的传真号弄混!”戚少商接过鉴证报告,顺手捶了铁游夏一拳,“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们?”从铁游夏调职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铁手多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是不是在调查一起命案?”
      戚少商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赫连春水,结合之前无意中听到的一些八卦消息,他很快得出结论,“傅晚晴是你女朋友?”
      铁游夏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他点了点头,“我想问问案子进展怎么样,晚晴想尽快给她父亲办理后事。”
      这时孟有威和穆鸠平带着几名嫌疑人鱼贯而出,赫连春水指着其中一个修长的背影,轻叹一声,“顾惜朝!”
      顾惜朝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眼睛很亮,却透出一丝疑惑,他可以肯定以前从没听过这个声音。
      顾惜朝被带走以后,戚少商看了看神情异常的赫连春水和铁游夏,“看来你们两个都认识我的头号嫌疑人,不如到我办公室聊聊吧!”
      刚进办公室,赫连春水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你怎么会认为顾惜朝有嫌疑?”
      “他是被害者女儿的前男友,因为被害者的反对而分手,既有作案动机,又符合作案条件,而且没有不在场证明。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看起来他好像不认识你?”戚少商边回答,边留意铁游夏的反应,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后两个问题。
      赫连春水叹了口气,“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红泪的病人吗?就是他!”
      “他精神方面有问题?”戚少商并不十分意外,从第一眼看到顾惜朝,他就发现顾惜朝身上有种强烈的疏离感,直觉那不仅是性格的原因,更像是被迫孤立的异类,只能靠武装自己,不断示威,来隐藏内心的无助和恐惧。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一些情况,但是你可不能告诉红泪是我说的!”等戚少商郑重的作出保证以后,赫连春水才继续说:“最近一段时间,红泪总是早出晚归的,问她原因,就只说是有个特殊病人需要特别治疗,我实在不放心,就暗中跟着她,发现她的病人就是那个叫顾惜朝的医学院教授。”
      戚少商打断他的话,“他是医学院的教授?他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30岁。”
      赫连春水换了个坐姿,骄傲的说:“我说你对嫌疑人的了解也太少了!顾惜朝,今年年底满26岁,英国皇家医学院博士毕业,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不过人无完人,他小时候因为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杀死自己的父亲而留下严重的创伤后遗症——面部识别障碍,也就是说在他眼里所有人都长得一个样子,他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别人的身份。”
      “还有气味,”铁游夏继续补充他了解的情况,“我听晚晴说过,顾惜朝的记忆力好的惊人,只要是他听过的声音或是闻过的气味就绝对不会忘记,当初顾惜朝会被晚晴吸引也是因为晚晴身上有他母亲的味道。”
      戚少商一边认真听两个人提供有关顾惜朝的情况,一边翻看手中的鉴证报告,当他看过指纹鉴定部分以后忽然灵光一现,“我想再做一次完整的案件重组,包括案发以后发现被害者的过程,一会我带几名嫌疑人去现场,铁游夏你负责去接傅晚晴,赫连你跟我一起去现场,负责假扮受害者。”
      赫连春水不满的瞪着戚少商,“这是你们A组的案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戚少商也不为难他,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息红泪的电话,“红泪,你是不是有个病人叫顾惜朝?”
      另一边的女声透着专业人士特有的干练,“是有这个病人,但是你要问关于病情方面的问题就请先申请搜查令,否则我有权保护病人的隐私。”
      赫连春水在一旁吓得直摆手,戚少商却像没看见他一样继续问:“我不需要知道他的病情,我只想问你,他昨天是几点从你诊室离开的?”
      得到预料之中的回复以后,戚少商立刻给组员们分配任务,然后带着五名嫌疑人赶往案发现场,虚惊一场的赫连春水也不得不一同前往。

      律师是个一半受人敬重,一半受人憎恨的职业,傅宗书很清楚自己有多招人恨,所以他总是不等天黑就关上所有的门窗,打开所有房间的灯。
      简单的吃过晚饭以后,傅宗书到书房看了一会书,正看着的时候电话铃忽然响起,他把书反扣在书桌上,起身去接电话。
      关于电话的部分,戚少商提醒赫连春水暂时跳过。
      傅宗书放下电话以后也许又看了一会书,也许没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离开书桌的时候应该还有再继续回来看书的打算,因为那本书始终是打开着扣在书桌上,不幸的是他这一离开就再也没有回去。
      傅宗书和凶手是在客厅会面的,戚少商亲自扮演杀手,他分别带入了五名嫌疑人的身份背景,前四个模拟阶段的进行中不断受到四名嫌疑人的抗议,这是理所当然的。
      直到第五个模拟过程结束以后,戚少商才给出自己的解释:“根据犯罪心理学,凶手在回到案发现场以后会不自觉地回想当时的情景,甚至在关键时刻指出模仿者的错误。”
      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戚少商是在胡说,不过他不是在随口胡说,他的真正用意在第五个模拟阶段获得了效果,当他以顾惜朝的身份扮作凶手的时候,一直旁观的傅晚晴突然冲上去抓住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为什么?为什么!”
      顾惜朝想上前安慰傅晚晴,却被铁游夏抢先了一步。
      戚少商看到顾惜朝受伤的神情,心中一动,口头上十分严肃的说:“你们五个可以暂时先回家,但是没结案之前不要离开本市,否则我有理由认为是畏罪潜逃!”
      其他四名嫌疑人都如蒙大赦一般离开别墅,只有顾惜朝迟疑的站在原地。
      戚少商凑到他跟前说了几句话,戚少商凑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楚顾惜朝耳朵上的三颗痣。
      顾惜朝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他转头看着戚少商的眼睛,虽然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同一副样子,但是眼神却是不同的。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戚少商忽然觉得顾惜朝的眼睛很像猫,有种透着无辜的杀伤力,还有一点点不自觉的魅惑,“还不放心吗?”
      顾惜朝留恋的看了一眼傅晚晴,终于转身离开。

      铁游夏还在安抚傅晚晴,赫连春水把戚少商叫到一边,“你怎么把嫌疑人都放跑了?”
      “我不想刺激到他。”戚少商边说边走向傅晚晴。
      赫连春水满脑子问号,他?她?究竟是谁?
      傅晚晴在铁游夏的安抚下渐渐恢复平静,她抱歉的看着戚少商,“刚刚真是对不起,戚警官。”
      “没关系,我理解。”戚少商微笑着递给她一杯水。
      傅晚晴接过水却没有喝,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真不希望凶手是惜朝……”
      戚少商表示很理解,“所以刚才我用他的身份模拟现场的时候,你才会那么激动,对吗?”
      傅晚晴点了点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们分手完全是因为你父亲吗?”
      傅晚晴不安的换了一个坐姿,“……是。”
      戚少商不顾铁游夏抗议的眼神,继续问:“你是不是也认为顾惜朝有足够的动机杀死你父亲?”
      傅晚晴脸色大变,“我不知道!”
      “戚少商,你如果怀疑顾惜朝就去找证据,为什么要这样逼晚晴?”铁游夏忍不住出声阻止。
      戚少商完全无视他,仍盯住傅晚晴,“你恨你的父亲吗?恨他把你和顾惜朝分开!”
      傅晚晴刷得站起来,“对不起,我明天还有早课,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先走了。”
      戚少商拦在她面前,“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傅晚晴深吸了一口气,“……问吧!”
      “你知道你父亲生前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吧,是一家清洁公司,你父亲请这家清洁公司在星期一上午给别墅进行大扫除,清扫过程中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古董碗,昨天晚上清洁公司的客服经理打来电话,提出这次服务全额免单,并赔偿人民币20万元,你父亲接受了,因为这是个非常重大的投诉个案,所以整段通话的录音都被保存了下来。”
      傅晚晴一时不明白戚少商的意思,“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铁游夏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暗示,他不可思议的看看戚少商,又看看傅晚晴。
      戚少商继续说下去,“其实这家清洁公司的工作做得很彻底,鉴证科的同事采集了所有的指纹进行对比,只发现了两组指纹,一组属于被害人,另一组属于凶手,不过指纹库里没有找到相对应的。”
      傅晚晴紧张的反问:“你凭什么认定另一组指纹是属于凶手的?”
      “因为另一组指纹只出现在三个位置上,一是大门的外把手上,二是后门的内把手上,三是凶器上。”戚少商的话点到为止。
      傅晚晴茫然的看着原本放着水杯的位置,不知过了多久。
      铁游夏心疼的想把她搂进怀里,她却大力的把他推开。
      “别碰我!你是谁?晚晴呢?你把晚晴藏到哪里去了?把我的晚晴还给我!快还给我!”
      铁游夏惊讶的不知所措,戚少商朝他大喊道:“快把她抱住!”
      铁游夏冲上去死命的抱住她,“晚晴,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我不是晚晴!我是惜朝!”
      ……
      三个月后,傅晚晴因患有严重的多重人格障碍症免去入狱,被判进入疗养院治疗。
      这天,戚少商专程把之前傅晚晴病发时假扮顾惜朝穿的衣服从证物房拿出来,交给铁游夏处理,当然不包括染满鲜血的那套。
      铁游夏有心想说谢谢,却说不出口,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怀疑到晚晴是凶手?”
      “我第一次在案发现场发现凶手留下呕吐的痕迹时就已经怀疑凶手是女性,另外傅晚晴曾跟我说案发前的周末她带朋友去见她父亲,后来我知道那个朋友就是你,她在提起你这个男朋友的时候只是用了‘朋友’两个字,显然不够兴奋,我想她一定另有心爱的人。本来我也不确定她和顾惜朝谁才是凶手,但是顾惜朝有意隐瞒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才让我确定真正的凶手就是傅晚晴。”
      实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铁游夏需要时间消化,戚少商看着他越走越远,眼前浮现出另一个背影,那个消失了三个月的背影。
      一阵手机铃声把戚少商召回到警局,这次又是命案,尸体已经被送到验尸房。
      早已跟劳穴光混熟的戚少商也不打招呼就冲进解剖室,赫然发现房间里一个修长的背影正对着他,他刚想开口,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尴尬的笑了笑,“呵呵,最近忽冷忽热的,可能是感冒了,你这有药吗?”
      那背影没有转过来,只是冷冷的回道:“对不起,我这里是验尸房,不是诊所,如果你不幸病逝了我再帮你验明死因。”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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