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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历史风尘湮没多少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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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李璇美一路聊些柴米油盐,府中琐碎,一路上他都行在外侧,将房檐下仅有小片小片缀起来的荫凉让给女人。
李璇美很受用,谁说男人心不细,朋友之间的相敬如宾远比夫妻间的相敬如宾更能带给人正面的心理能量。
很快至家门,手持怀抱物什过多,行在前面的男人侧起身子,待李璇美赶过来推门。空着手,行了一路,此时更是积攒了无数正能量的女人山唤海啸装腔作势着便要向门内发功。
见女不少,亲自以身验过的女人亦决不仅尔尔,然,刘邦还从来没有如此疑惑于眼下这个亦庄亦邪,似友还兄,真个心无杂念相待的女人。他心下一动,使一棵白菜抵住李璇美敲门的力道,刘邦:“且近一步说话!”
两人弃门不入,鬼鬼祟祟闪躲在一旁。刘邦闪闪身,让李璇美独占凉影下。汉高祖要对自己说什么,女人心下迷茫,一路上能谈的,不能谈的,理想现实几近全部谈过。就连第一次在媚香院过夜,沛县所养外妇何人,男人都作为谈资对己交待了个清清楚楚。接下来,再谈,这个阶段的男人应当没什么可说的了。除非自己泄露历史,要么就只能任女人谈谈股市了。
再者,君心易变,掌握刘邦这么多隐私,未必是好事。倘作不得男人真正意义上的亲信,那就只有日后备待灭口了。李璇美心下打定主意,要么不由着好奇心八卦着知晓那么多历史幕后的真实脉络,要么继续争取信任。当然,无论如何,底线都是不做戚夫人。
女人复杂,心思电闪雷鸣,其然到了当时男人这里,只是很简单的一句商量,刘邦:“一年一度的咸阳徭役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领队出去见识一下,你意下如何?”
李璇美心下一凛,难道就要开始了吗?可是史书上记载,这件事刘邦是受了曹参的启发,相得萧何助力,这才成行。然,今日,男人只去了趟媚香院,其余的接触便只有自己,怎地就突然受了指引呢?
竟不知,原来她这个插件儿在历史进程中还担负有启蒙未来帝国领袖的责任。看来,自己并不是举重若轻的嘛,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历史当中,是否真的存在过?是为生财而杜撰的一个人物,还是真有其人呢?
女人由迷茫,到认真相看打量眼下仍身处懵懂的男人。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她都只有顺应历史,李璇美:“一个人,能有机会得到想要的,总归是件儿好事。”
手握底牌的人同当局者迷谈起话来,难免不同步,刘邦垂首,盯紧怀中一枚萝卜,道:“可我,还并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如何能够拥有得到?”
“呃···”对牛弹琴,倘眼前这男人是李璇美现代的一个男同事,那么她一定会用最鄙视的言辞攻击,消解他的意志。然,她知道刘邦不是俗常,于是耐心引导:“身为男儿,自是不仅要生存生活,还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存生活。”
这话倒是深得认同,只不过他当下想得仍比较浅显,刘邦:“李璇美,你有没有觉得,爱很痴迷,亦可能固执。如同不爱吃某种佐料配菜那般固执的不去爱一个人?”
李璇美:“···”这个比拟,对人对己都有所指暗喻,两人只得沉默。
却原来,成就一段霸业的启蒙阶段,竟只是因着想要逃避。命运真是有趣,环环相扣,最终莫非过来人,否则不知将会被带向何处。默了默,李璇美突然觉得很重要,答非所问道:“是不是快临近仲秋了?”
男人掐指一算:“不出半月···”想了想,以为深通女人心事,刘邦又道:“是想家了吗,你家中具体情况怎样,可还有什么往来接济?”
按照史料记载,刘邦第一次上路咸阳徭役,就是中秋节前。而据李璇美留意,此际距秦二世元年也已年年迫近。她偏开男人不得要领的问题,抢过怀中一株萝卜,随即敲开门,半推半搡偎着刘邦进了院···
*
得知刘邦在县令面前自荐,不日常徭咸阳,萧何寻了个刘邦当值的日子,速速赶到刘府,面见吕雉,以期劝退。
萧何开门见山,言辞简练好似没有一丝过情往意:“我兄弟揽得并不是好差事···弟妹定要以家中牵绊驻··不可放他去啊。”
李璇美不想插在中间,于是施了礼,便欲回避,却被萧何避嫌一般出言相留。如此这样,她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干杵在两人近前。
萧何的到来,曾令吕雉眼前一亮,有丝丝湖光山色自明眸处点点亮丽起来。然,这只是一个瞬间,随着男人的态度,女人的那点小情怀,很快便偃旗息鼓。
吕雉其实本无它意,只是多年来与刘邦如同一潭死水的婚姻生活,使她多么盼望能有个可以说得来的蓝血知己。
她同夫君能够做到以礼相待,却从来无法对萧何客气。吕雉自顾自落座,低头将摊在案头的绣花图样又补上几针,仿佛跟前不曾站着个男人一般笃定,不发一言。
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不可相谋。萧何一跺脚,指天指地道自己一片好心。那常徭咸阳本就是危重险难的苦差事,沛县令久推难决,没有合适人选。现而今刘兄弟自动送上门请缨,只怕做不好获罪,做得好,以后年年此差都将相派。
故意惹恼男人一般,吕雉漫不经心道:“难道,这个差事不是你授意透露给他去的么?”
萧何果然因冤叫屈,道:“我几时会对你们这个小家庭做这样的授意?”
吕雉听之,也不得要领:“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出言相劝,倒是舍近求远寄希望于妇人之智劝退?”
萧何心下道,要是早知好心没好报,女人又是这番怠慢的态度,真不该来此一遭。这样想,嘴上却不可这么直白,于是只得道:“男儿志在四方。他动了这番心思打定主意,我身为兄长,又怎可出言拖其后腿?当然晓知于厉害之后,还是要说些振奋的言语。”
这些大男人们,竟果然都是些心口不一的迂腐货色。吕雉心脑俱不屑,于是又只当低头纤手挥银针,刺一派河山,镶锦绣于绢。
萧何急忙补充:“我不可过言的,嫂嫂就不同了···”
吕雉按压恼火,扬手间按针抵绢刺破手指,厉问:“我怎就不同了?”
见她态度不对,男人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亦不曾期待他能说出什么令人心腑具赞的言论,吕雉似连珠炮一般不饶人:“难不成,于萧主吏眼中,但凡女人,都难免仅有些不足挂齿的见识?”
萧何忙解释:“我不曾这样思想···”
吕雉:“可你就是这样的做派···”
两言相向,各自觉得好没意思,谈与至此,也真的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吕雉挥挥手,李璇美赶紧将萧何送出了刘府。
*
待男人上了马,李璇美方从怀中掏出一包价值两百钱的裸银。萧何掂其约摸出了大致份量,狐疑相看间,女人道:“这是您在外面求见时,夫人给我的。央萧主吏替刘亭长践行时,一并混作友赠交付于他。此一去山高水绝,路上饮酒吃肉手头多少宽裕些。”
罢罢,本还盼望着这女人充当说客能拦下刘邦,眼下看来,刘吕夫妻秀尽相敬如宾的恩爱,却原来内里是这般一番淡疏不相谈扰。
风景始终都是拿来看,而非过生活拿来用的。萧何暗自庆幸,外面的女人,如何多才多艺个性魅惑都好,然,娶纳进家门的还是要少些主见,一味听命服从的,才能少给男人添堵。
萧何:“夫人为何不亲自交付于刘兄弟?也好叫他晓得家里的心意?”
李璇美哧哧笑起来,道:“怪不得夫人交待,一定要待萧主吏上马时再交付。”
萧何:“···”
李璇美一本正经:“可不是我僭越着攻击您。夫人原话本来就说,萧主吏过于谨慎了,上马前授银,难免推搡,不好看。”
萧何气结,原来还有如此拜托人事,埋汰事主的女人。三从四德,《女经》《夫训》究竟身为小姐姑娘时家中有没有请了教导好好教训的呢?
趁男人涵盖养量独自消化时,李璇美先身进到门里,随即探出头来,继续交待:“夫人请萧主吏赠银时,莫要申明这两百钱是她的私房。否则,恐男人间平生疑窦,她更加是不会承认私下有这样的小动作···”
好嘛,男人的说处道法,这女人都要一应掌控预料在先。在她看来,每一秒似乎都是唯一单程的人生,每一秒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即便男人不想正视,却也无法忽略···
*
常徭咸阳对刘邦的正面影响力,正史上常用是他人生转折点这样的说法来形容。其然,当时男人出发时,还是迷茫惑顿的。有时,人难免会被一些宿命感指引着放弃原本安稳的生活,宁愿去行踏看不到边儿的险滩艰阻。他只是想要改变眼下的生活,却又不知能够如何改变,于是只得暂且逃离。
有的人,在重重束缚之下,常常象是个孩子。然而一旦身担重任,便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焕发出极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刘邦就是这样的人,凄凄惶惶领着几百名农夫上路,他觉得自己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这个王朝的垫脚石,是些没有前途后路的蝼蚁小卒。
甚至,刘邦觉得,自己的身后还不如这些苦劳力民夫呢。至少他们还满载着家人的心疼和早日回转的惦念,而他,除了拥有萧何曹参的友情之外,一无所有其它正面的力量。
对了,还有李璇美。如果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情,如果她同刘邦之间的交道能称之为友情的话,这倒是个可人儿。只是,她比女主更加让男人捉摸不透。
她眼神时而空洞,令人心生厌世。时而又对一些简单的物件,传统平凡至极致,生下来便该自然而然明了的玩意儿,表现出旺盛的好奇。于她的眼中,所有的人生,都似粉墨登台戏一场般无谓,什么都比不上那些可以触摸搬走的实质性物件重要。
刘父早就对这个儿子不报任何希冀期望。刘邦不惑之年婚娶之后,刘父便更细致的分了家产,打定主意靠二哥养老,同二哥一家过活去了。
岳丈吕太公来到沛县后,待任何人都恭谦有佳。对刘邦更是极好,只是看不出来十分的倚重于他,将他视为顶梁柱。家中困窘,岳丈常常接济他们小家,不仅毫无怨言,还劝他凡事看开,不与旁人争短长。
夫人吕雉,倒仿似是刘邦生命中唯有的一件不平凡的人物。只是不知,他是否能够真正完全意义上从身到心的拥有她。这个女人,现下是否还如当初那般厌弃着他。
她的生命力仿佛便是桀骜不驯,她的全部生命力便是全部的桀骜不驯。
她懂得那么多,如此强势,却又恰到好处。事事总是如她所料的那样去发展。
作为她的男人,想要驯服她,不出去进修补给,仿佛只会在家中看着女人貌合神离一天天更似黯淡过一天。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些都是美满生活的元素,不该再有什么奢求不满。只有刘邦自己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甚至同想要的未来背道而驰。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当生存不再成问题时,生活便是问题。总之,生命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
咸阳徭役,自沛县启程西去,途经入云秦岭,驻步黄河渭水,看不够的关山万千重,赏不完的山花四季红。
男人常年在外,要搁在旁的女人身上,定如同少了顶梁柱,塌了整片天。然,吕雉却较之以往更加勤于家政,孝敬公婆,亲里亲外都一致为之称道。刘邦好似只是她生命里应付世俗舆谈的一个符号,辽远些,反而少了许多烦恼。
男人走后女人不衰反盛的精气神,难免令李璇美想到现代的一种说法:男人就好似客厅里的沙发。倘不够合意舒适,来客还会丢家里的人,往外扔还需要费大力气,如此将就一世还不如虚位以待。
大雪将秋季的多姿多彩覆盖,一应换上无色更加绝美的景致。一大清早,吕雉便同李璇美挽起竹篮,抬上全家积攒多日的一大筐换洗衣裳,去冻河旁寻一处活水洗衣。
女人们东游西逛沿河两里多地,仍是冰封一片,无处下手。李璇美踱着脚对冻得面色斑斓的吕雉道:“夫人,这天太冷要不您回吧。我去前面看看,如有开化的地方,能洗多少先洗多少。”
看看两人抬仍十分费力的一大篮,两大筐,吕雉:“还是一起吧···”她附耳低声对李璇美笑言:“务必将要紧的洗出来,实在没得换了。”
知道所指是什么,李璇美会心的同女人放声大笑起来。这份开怀没能激落槐树上的一簇积雪,却被远方传来的一阵马蹄声踏裂了雪日宁静。但见一人单骑由远至近而来,临到跟前,方看端详乃萧何是也。
自马上翻身而下,萧何咯吱一声稳稳落在雪地上。反倒是那马儿,呲着白雾,甩着尾巴,抖动着一身油亮仿佛即刻冻结的鬃毛。
有些女人外表很强,内里却很女人。判断一个女人是否是真正的女人,要看她在男人面前的样子。如吕雉这般见到男人,反而收起方才由衷的笑面,如同她的精神自异性那里得不到完全的慰藉。
吕雉极其见外施了礼,分寸拿捏得极好,寒气中满是无法跨越的距离:“见过萧主吏。”
萧何赶忙还礼,道:“见过嫂嫂。”
哎呀妈呀,这两人太能装了。如此这般疏冷,连旁观者都寒毛凛霜,几近冻僵。李璇美赶紧化冻,热呵呵道:“萧何大哥,这么巧?”
总算是听到了句热乎话,萧何忙转向李璇美这边,道:“不巧,我是专程从刘府中一路寻过来的。”
说着,男人皱了皱眉,假责问真关切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浣洗衣服呢?”
吕雉将头别向一侧,似将操持家务的不易全然咽下不屑一表。唯有李璇美唯恐冷场:“府中的井冻上了。”
萧何:“那也用不着你们俩上手啊,其余使唤婆妈呢?”说到这里,陡然想起,刘邦一去时长,家中用度一定早成问题,只怕没有什么可以帮补的杂佣。男人吱唔:“至少,使一匹牲口出来驮着筐和篮子,你们也好减省些力气。”
男人废话连篇,没有一句说到女人心里,反而徒添几许怨懑。吕雉扛起筐,对李璇美暗使眼色,扭身欲离。
李璇美忙上前帮衬吕雉应付大衣筐,边紧随脚步,边示意萧何跟上。眼瞅着女人不放脸,男人仍挎起竹篮,快步跟上,李璇美方接着前番的话道:“这么冷的天使唤牲口,夜间要比平日里多添一筐草料,如同平白相添一口人呢。”
知道刘府困难,今日听李璇美这样说,萧何方有了更加深切的体会。男人忙道:“我明日便差人送些用度过去,买些好炭将井先化开,然后雇个拆洗婆子,先将冬季度过去,再做打算。”
李璇美还没来得及拍手称快,连道好啊好啊,就听得方才一直闷嘴儿葫芦不声言的女人道:“萧主吏有心了,只是钱财用度万万不可混淆。我们应付得来。”
白了女人一眼卫生球,李璇美心道,这真正是争气的狗儿,饿死。讲究的人儿,难死。
萧何似有所指,突然道:“只怕接下来,你们也应付不来。”还未做进一步解释,他又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洗呢?”
李璇美:“想好了的几处,手都插不进冰封,也正犯愁呢。”
男人想了想,道:“我家中衣服日日好像都有清洁,井水应该还没有冻上,将衣服交予我吧,我带回府中浣洗,干净熨帖之后,使唤人给你们送回去。”
不经深思熟虑,李璇美觉得这个意见甚好。仿佛拿定某人会反对,于是萧何不待吕雉反应,一把夺过衣筐挎在马上,接过李璇美主动递过来的竹篮,翻身上马,一溜烟似冤家魂散消失在雪色之中。
女人跺脚气结,忙一路追去。李璇美跟在身后相劝:“夫人,何必呢?追到他家,势必会见其府中女眷,没得生出更多眉眼来。天寒路滑,不如咱们回府消停半日暖暖身子吧。”
吕雉返身,叱唤李璇美道:“糊涂东西。倘那大男人亲自上手清洗,咱们触他些霉头也罢。只是他交回府中,必是唤家中惯做这等事的婆妇们经手。你莫要忘记,那里面有大小内衣,真个是这不省事的混沌男人要糗死你我。”
“呃···”听女人这般一说,李璇美也加快脚步,边跟着跑,边道:“萧主吏行事不象是这么欠思虑的人啊,方才应该让他只把衣筐带走就好。”
两个女人末路狂奔,追至萧府,但见男人的结发女主已指挥下人将衣物泡入木盆中。吕雉飞身上前,护住木盆,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带回去自己洗就好。”
半天没听见女主开言,吕雉方抬首相看,但见那女人也正上下很是介意的打量着自己。四目不经然对峙片刻,有那么猛省一刻间,突然觉得有一些情绪是一定需要伪装的,于是又都收起极其再意锋芒,精假着客套起来。
被女人们拙劣演技刺激得浑身更生出来些鸡皮疙瘩,李璇美还没来得及参演,萧何便自厅堂内听音现身。
有萧府女主在场,吕雉对男人一改方才冷冰冰寒人心的态度,装模作样道:“萧大哥,你刘兄弟徭役前就对我交待过,末世度日,大家都不易,万万不可拖劳萧府上下。”
饶有兴致地看着吕雉竟换了嘴脸,萧何还未出声,其结发女主便似言有所指道:“刘夫人,男人们兄弟情深,你就不要阻着他关照些了。何况,本来我家水井也冻上了的,为浣洗这些衣物,生生刚刚费了筐炭火化开。”
听话听音儿,吕雉更加坚定道:“那就更加万万使不得···”
萧何终于放话,却不同于女人之间的赌气交锋。男人一开言,往往便已是结论性毋庸再辩的语气。尤其,尤其是在府内女人的面前,绝显权威。
萧何釜底抽薪,命府内女主不必在前院这里越添言越乱,自去后院看着浆洗下人做活吧。
女主意犹未尽悻悻然,吕雉仍是不依不饶,萧何使出些区别于从前和气的肃颜,道:“这等小事,依我言便罢,我今日还有重要的事项要同嫂嫂拿主意。”随即,他又转向女主,不耐问道:“还不去?”
却原来,不论什么朝代,女人都难逃男人生命布景的命运。男人倘知情识趣爱慕,最不济修养好,那么女人或许还能够在人生的舞台上有节制的略略得瑟上一段时期。然而,就连这权利,主动权也那么的不可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上天收走。
男人变了脸,萧府女主迅速找准位置,调整好情绪,毕恭毕敬退下。此一幕,令吕雉李璇美头回在旁人府中大开眼界。却原来,女人之间的暗战明斗,还是男人的一句话顶上女人间的千万言。
这世间,有的是女人具备依附男人的技能,然后被男人扔给些的大小好处,好好生活着。而有些女人,李璇美望向吕雉,她看起来便是男人的一个挑战,靠着掠夺男人的人生来富足自己的精彩生命。她从前不想要上天硬塞过来的男人,而她今后要的也不仅仅是男人,而是天下。
望向萧府女主唯男命是从,被驱连回头再探望追询的眼神都无。仿佛男人的一句话,便能绝对性浇熄女人的所有欲望和好奇,甚至危机意识。吕雉反省,倘果真当年以妾室身份被允嫁入萧府,是否就真正能够得到意念中自主自由的婚姻生活?
清场。萧何恢复平和儒静的神态,轻言细语道:“咸阳来消息,刘兄弟染疾,原定的返回时间,可能会无限期延长。”
染疾?史书上没有记载啊?
宁信书,不如无书!
于常年穿越生涯当中,李璇美早已习惯留意未知变故,养成从每个小小变故中举一反三的职业操守。她暗自担心,不晓得事情走向会是如何,会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吕雉睨了眼她,仿佛夫君生得什么病,现况如何不必担心,倒是李璇美的态度过于大惊小怪。
萧何:“我兄弟本来不让通报家里,怕府中担心。可我仍觉得,至少当让嫂嫂知晓,才是。”
吕雉:“我能做什么,只要对他有益,且我能够做到的。”这个女人,总是这么冷静。原来,不以爱为起点的婚姻,如此正常安宁,甚至幸福。正常安宁,难到不是幸福的基础吗?
萧何揣了揣袖,口中每个字都仿佛化作团团凝雾,笼罩看不清的未来:“院内寒冷,咱们屋内计议?”
李璇美打定主意,倘他们进屋,她就去后院搭把手浆洗衣裳好了。不能做了讨人嫌的电灯泡。更何况还是一代名相同吕雉的电灯泡。
吕雉:“萧主吏,不必客气,在这里三言两语拿定主意就好。”
萧何默了默,道:“带去的民夫不醒事,形容不清,且日夜劳作,根本不可能有空档照看病人。既保险,又不误事,沛县令的意思是,最好能去一位家属···”
吕雉:“···”
萧何:“嫂嫂···”
吕雉:“我去自是应当,只是两府各有一双老人。刘二哥夫妇又常年在外经商,如何是好呢?”
萧何:“这样的事,嫂嫂做不得犹豫,你自去便罢,家中有我。”
“···”吕雉木然摇摇头,倘女人这一世有必要一定强出个模样给谁看的话,那个人,一定便是萧何。
李璇美插言:“刘亭长现在领队务工的地点是?”
“咸阳城东南的阿房宫工地。”萧何疑惑着问道:“如何?”
阿房宫啊。李璇美心中鼓槌一般激荡着催进的号角。对于一个考古专业的人来说,阿房宫大明宫圆明园意味着什么,没有不于梦中几番魂绕梦萦,想要一亲真面的。这其中,又以阿房宫更加壮烈夺人。她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得瑟,安分守己。然,嘴里却将心事脱口而出:“我去咸阳照料刘亭长?”
这真是个好办法。吕雉两全其美道:“再带去多几件厚薄不一的衣服,这样纵使他耽搁得更久些,也不碍事呢。”
萧何:“这···”
“让我去吧。”李璇美大言不惭:“我同夫人想法不一样。与其在家里照料老人,忙些家事,还不如出去疯呢。”
“如此甚好。”吕雉转向男人,道:“有劳萧主吏,几时派人引李璇美去,知会家中一声,我给她捆扎好行李。”
言罢,女人施礼,领着李璇美告辞。独留男人于原地,心道:这样也行?夫君客病异乡,最想见的难道不是夫人吗?派个丫鬟千里迢迢自赶去,刘兄弟一定会失望的吧?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圣贤多么智慧,区区八个字,便将人世间情感追求的诡谲一以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