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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看两生厌 ...

  •   痴,这个字,是明知还要病。就像爱情,明知感情于他是大忌,却情难自禁,任由自己向她堕落。战场无父子,亲情亦如此凉薄,更何况是爱情。然而,他却中了她的蛊,只要一旦牵扯上她,他便失了冷静与睿智,失控、冲动,就像换了一个人。她简直是罂粟,是他的软肋,如果有人用她要挟他的话,他可以毫不犹豫倾尽天下为红颜。
      一本册子,只在扉页题了一首诗:
      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世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弃了信仰,舍弃了轮回,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时的光泽。
      呵,很好,他知道沈若离爱好文学,纵然他文学上的学识不及她,不知这诗是出自何人之笔,但他知道这是一首情诗。修来世,哭泣的玫瑰,她想影射什么?
      想告诉他,她过得不开心吗?想告诉他,她念念不忘与凌逸寻的旧情吗?想告诉他,就算今生不能与他比翼双飞,却也要求来世吗?
      不可抑制的愤怒向他袭来,他的秀眉中央拧成一个川字,哪还能看见暴风雨前的温柔?果然,男人变起脸来是更恐怖的。他怒不可遏,单手拽起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似乎要把她从床上拽起来。
      “呜……”沈若离嘤咛了一声,手腕上的疼痛迅速通过反射弧传递给脑神经,大脑立刻清醒了几分,她辗转,终于睁开沉重的双眼。
      言靖努力压抑着怒气,她此时病得不轻,他不能折腾她孱弱的身子,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你……回来啦。”人一生病就自然而然地脆弱起来。此时的沈若离似乎不记得先前的争吵,但还是感觉出眼前男人的不悦神色。
      葱白的手指抚上他的眉间,他怎么皱眉了?浑然不知世间能使他动怒而又只能隐忍着的只有她一人。
      “对……对不起,中午的事是我过分了。我对他,有情分却没有本分,我开口求你只为了当初那点情分。而你对我,既没有情分也无需本分。”她一只手腕还在他的手里,另一只手抚着他的眉,顿了两秒,思维开始重新启动,迅速地收回手,带上面具。
      言靖苦笑。
      “不错,你倒是发着烧也照样很清醒。我当初真是低估你了。”
      从她的位置看上去,他下巴的线条像雕塑般俊朗,性感的喉结偶尔上下滑动,结实的胸膛温暖有力,这个男人真的可称之为“行走的雕塑”。
      她低眉颔首,刻意不对上他的眼睛,忽略他话里的讽刺之意。轻笑:“所以呢?你以为你养了两年的小白猫,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只小狐狸?是不是特后悔养了这样的女人在你身边?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要时时提防。”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你要是愿意温顺地像只猫,我哪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言靖,其实我也真的不懂你。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很抱歉。”
      “沈若离,别把我想得太复杂。我算计一个人从来都千方百计让他后悔活着,帮助一个人从来就没什么理由。”
      “那你是在算计我还是在帮我?”
      言靖眼里精光一闪,“你有什么好让我算计的?你这副身子?”
      沈若离默然,她似乎除了这具身体还算干净,确实没有任何东西可让他算计的了,可两年来,他从没有强迫过她。
      “好好休息,医生马上就到。”见她歪着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自己在算计什么,言靖心里着实怕被她看穿。扶她躺下,掖好被子,动作温柔,但是女人细腻的心思与灵敏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一丝不自然。
      沈若离依言躺下,言靖缓缓踱着步子来到楼下。
      大厅中央,巨大的琉璃彩灯散发着色彩斑斓的璀璨光芒,每束光都留下不同的影调。正常情况下,琉璃彩灯只在言宅办重大晚会时才开,朦胧、温和、奢靡感十足,博得众人注目。而此时,它们发出绚烂的光和影,世界都变得缠绕不清,因此有一种魔幻的美。言靖在灯光的笼罩下,魔幻而迷离,肃杀而冷漠。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吧?”没有一点的同情,听不出任何感情。他决定着倚靠与弃绝。
      言家所有的下人都清楚言靖的性格,与他争辩,无非是自找死路。失去言家的高薪不要紧。但如果惹怒言家的主人,恐怕会生不如死。
      所有的佣人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全部选择接受这位强者所给的命运。不等他吩咐,一群人退下,很识相地收拾东西去了。
      当家庭医生火速赶到言宅时,一踏进大门,便感受到一种让人由内而外不寒而栗的冷峻气息。靖少三更半夜召唤,而此时的言宅一片寂静,饶是他是言家多年的家庭医生,并且与言父交情不浅,也不由汗涔涔。若有人借他一百个胆子,他真想夹着尾巴立马逃走。
      “陈叔,麻烦你了。”言靖对他一向尊重。
      “没事没事,应该的。”陈谨赶忙寒暄道。
      一番折腾下来,陈谨拖着一身疲惫离开。想他一把年纪,还得被这小子呼来唤去,敢怒而不敢言。大半夜把他请来,原来是为了言家未来少夫人。只是发热而已,竟让一向淡定的言靖对佣人发那么大的火,还把人全部辞退了,没想到他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沈若离啊沈若离,你可得好好挫挫言靖的锐气,好好为被他欺压的人民出口恶气。陈谨忍不住在心底暗爽一把。
      翌日,沈若离辗转醒来,头脑早已没有昨日的混乱。
      温暖的阳光,遍布光泽,重又透过素纱,柔柔地照在床边,心素如简。
      室内,只燃一盏收藏版的彩绘玻璃灯,就足以点亮思想的光华。花香蝶舞,沈若离想起一词牌名:蝶恋花。贴近女人的婉约造型,精细的构图,性感十分。
      又是一天好光阴。
      昨天,她得知凌氏陷入危机,凌逸寻才刚坐上凌氏总裁的位置,眼下困扰重重。换做别的女人,必定会落井下石,只是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沈若离。
      禅理讲,随风而至,随风而逝。
      沈若离无非就是个自在的人。天性使然,秉承其母的性格,加之后天的培养,沈若离真正做到了不争、不抢、不夺。传统女人的“不是我的怎么抢也不会是我的”这种传统理念,沈若离可谓是继承地彻彻底底。所以,面对凌逸寻的离开,她不过是有过短暂的不甘、落寞与怨念,转瞬即逝,不是她的,她留也留不住。这是“沈若离”式的思想。
      沈若离的想法是,她与凌逸寻之间不存在恨。人各有志,她没有权利替他选择他想要走的道路,她也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撒泼。但同时她也是个念旧的人,四年的流光岁月,她记得,凌逸寻的好。所以她才会开口求言靖,为的只是回报一点那四年来凌逸寻对她的情。
      她真的是一时头脑发热,完全没有想到她欠言靖的情,怎么来还?沈若离,你太把他当自己人了吧?这个认知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收拾好心情,一袭白色轻纺连衣裙,衬托出她未施粉黛更显清秀的脸。长长的黑发高高盘起,额前的碎发遮了一点光洁的额头,露出一段细美姣好的雪颈,显得尊贵典雅。而此时她站在环形阶梯的拐角处,倒像是遗世独立般静美。这就是言靖对今天的她的第一眼评价,竟兀自有些发愣。
      此时的沈若离一头雾水,满心好奇,根本未发现他的愣然。很不对劲,今日的言宅不同寻常地安静。对了,平日里忙前忙后张罗伺候着的管家和佣人一个也不在,整间屋子空荡荡的。她驻足片刻,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走下楼去。
      言靖早已恢复常态,坐在欧式的长方形白色桌前,静静享用早餐,无视身边佳人的存在。日光倾泻,折射到旁人眼里的是雍容华贵的英俊少年,自然此刻的旁人只有沈若离一人,她看得失神,想起诗经中所说“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如充耳。”半晌,她才缓过神来。
      “秦叔他们呢?”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辞退了。”恹恹的语气。他可还记得他们争吵的“导火线”。昨晚她生病,他才勉强镇住怒气。忍了一个晚上,确实有爆发的趋势。
      “辞退了?他们惹你了?”
      早餐是牛奶加面包。比起往日,虽然简单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沈若离坐在他右手边,跟他一起吃着早餐。
      他斜睨她一眼,并未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依旧不置一词。
      沈若离小时候与沈家的佣人感情很深厚,慕晚晴从小就教育她,每个人生而平等,主人与佣人只是雇佣关系,所以必须尊重每一个人。在许晚晴的谆谆教导下,沈若离才免去上流人物的深入骨髓的“公主病”。她住进言宅一年多,佣人们总是恭恭敬敬地叫她“离小姐”,也不曾对她冷言冷语,或评头论足。饮食起居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
      本着闲事莫理的态度,她确实不该问上一句。可是隐隐约约觉得跟她有点关系,不问不踏实。
      “有闲心管下人的事,不如省点心思帮你的凌逸寻想想办法。”言靖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呛她,他一向不喜欢喝牛奶。
      “唔,对的。人人生而平等,下人的事我要管,凌逸寻的事我也要管。可惜这两件事都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哪像你那么大神呢!”沈若离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面包片涂着沙拉,想着亏我昨天还自我检讨了一番,也道了歉,居然还给我脸色看。呛起声来的功力也无所保留了。
      言靖最头疼的就是跟她三句不和就呛声,她偶尔服个软有这么难吗?
      男人如鹰般的阴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要让她无处遁形。沈若离被他盯得不自在,边咬着面包边把眼光飘向客厅角落那幅名为《命中相遇》的画,出自现代一位名画师。
      “沈若离,这个家是我在做主,辞退佣人这种小事我应该不用向你报备吧。”言靖一字一字清晰地吐露他所讲的话,重重砸在她的心房上。
      “嗯,这个房子的一切你都可以做主。”她故意纠正他的语句。“哪天你要是养腻我了,跟我说一声,我保证跟他们一样立马撒丫子颠,呵呵。”她收回视线,小口地嚼着面包,对着他笑得“没心没肺。”
      “那你可得做好偿还的准备。白养你两年,我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
      沈若离心下一愣,笑容有点僵滞,“你原是在算计我呢。”
      离开的那一天也许很快就要到来。
      “我从来都没否认。”
      “这样啊……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算计我什么呢?”她的“啊”字带着点慵懒的味道,眼角弯弯的表情像急了餍足的小猫,如果不是笑里藏刀的话。
      “都说是算计了,哪有人蠢到会说给要算计的人听?”言靖放下叉子,腾出手来轻触了下她白里透红的脸颊,真像主人在哄骗着小宠物。
      “我以为你养我两年已经够蠢的了,原来你还有点底线,没蠢到家。”沈若离任由他抚着,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啪”地一声,刀叉落入盘中的声音。
      饶是沈若离再镇定也被他吓了一跳。
      他生气了。沈若离很有自觉性,低头慢慢咀嚼,不知道惹怒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本意?
      言靖生气的是她故意的贬低自己。
      《命中相遇》。遇见,是记忆中的一场盛宴,只是,这场盛宴终有结束的时候,这场人生中的宴会,最终由谁来买单?
      沈若离不去看他远去的背影,兀自用餐。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冷漠,也会有不舍。因为在连衣裙的裙摆上发现了几滴水渍,形成一个个斑斑驳驳的记号,她想那应该不是牛奶吧。
      她的心一下矛盾、压抑,透不过气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相看两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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