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寻夫记》umbrella

3、华灯初上

　　听到娘略带清冷的嗓音我才回过神来，忙踱步过去进了亭子。
　　娘跟前放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古琴，我才醒悟其实娘早就在这里等我了。
　　不知为何，可以称得上是万能的娘唯独不会弹琴，但我看得出这把琴于她非同一般。
　　据说这把琴大有来头，但有什么来头我也不知。当我带着这把琴去探访我师父的时候，他摸着胡子感叹了两个时辰“真是把好琴”。
　　娘将刚煮好的水灌入茶杯，袅袅的轻烟便升了起来。我再也看不清娘的表情，却能听到娘带着我不能理解情绪的嗓音：“弹个曲子来听听吧。”
　　我低低应了一声，便伸手拨了几个音。
　　潺潺流水般的琴音自我指尖倾泻而出，不一会儿就与花园里的花香融为一体。
　　我弹的是娘最喜欢的《寻他》。
　　这首曲子并不是哪位先生教我的，而是娘拿着曲谱让我自己练的。我从不在旁人面前弹起这首曲子，我自己也不知为何。
　　于我而言，这首曲子未免太过伤感了些。
　　一曲罢，娘的声音传来：“你可知我为何喜欢这曲子？”
　　我老实摇头。
　　“不知也罢，不知也罢。”
　　我不懂，不懂她眼中的情绪，不懂她千转百回的话语。我着实不懂。
　　过了好一会儿，娘才低叹一声，缓缓道：“去吧。”
　　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回了院子，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思索了良久，也想不通娘昨晚说的去吧到底指的是让我回去呢，还是允许我出去呢？这着实是个问题，于是我穿戴好以后，再一次早早地来到厅里。
　　爹娘都在用早膳，却是不见了大哥的踪影。
　　“小允是打算到哪里去？”爹一边执着筷子给我的碗里夹了个虾饺，一边问。
　　我喜出望外，但面上还是没什么表示，只是娇羞一笑：“听翠红说京城里要举办武林大会，女儿想去看看。”
　　“哦，”爹恍然道，“那是想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看到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我意识到有些不妥，犹豫道：“那，后天？”
　　“看来你是很想快些离开啊。”娘眯着眼睛，感慨道。
　　我干干地打了个哈哈：“哪有，哪有。”
　　“老爷，夫人。”忽然之间，小莲出现在了门口。
　　娘立即绽出一个明媚的笑，我深觉不妥。事情似乎进展得太过顺利了，不太合常理。
　　“小莲，过来。”
　　小莲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给了我一个“你又闯祸了”的眼色。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果然，娘和蔼地对小莲说：“小莲啊，你过两天陪着小允到京城去一趟吧。”
　　“娘！”
　　娘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就这么定了，你两出门去置办些东西吧。”
　　······
　　我与小莲大眼瞪着小眼并肩在街上走着。在经过一条昏暗巷子的时候，我用力一扯他的衣领将他压在墙边，恶狠狠道：“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小莲的眸光闪了闪，但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已经消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有可能？”
　　想到娘眯着眼笑的表情，我顿时焉了：“那你过两天肚子痛吧？”
　　小莲：“······”
　　我咬着下唇想了想，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你有什么用处呢？”
　　小莲：“······”
　　就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小莲还是得跟着我。本来旅途寂寞有个相识的人一起是好的，但为什么偏偏是小莲呢。倒不是我有多讨厌他，也不是他有多无用，而是其实此行我的目的是去找个男人，你说要是我跟别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小莲被晾在一边吹凉风那多不好。
　　在城里逛了两圈我觉得很是无趣。
　　渭源城里的商铺八成都是我老爹的，在城里买东西就跟我从自家钱箱里取钱出来在扔回去没啥两样。
　　百无聊赖的我正想抬脚打道回府却被感到腰上一紧，转眼间人就到了房顶。
　　我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地搂着小莲的脖子，好容易才站稳了：“兄台，下次你再要做这种高难度动作先知会我一声行不？”
　　小莲几个跳跃便到了另一个房顶，还能抽空来跟我说话：“没吓死就成。”
　　我干脆将脸埋在他胸前，不再敢向下看。明知道我有恐高症还飞那么高，他绝对是在报复，绝对是。
　　好一会儿我才感到自己终于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小莲无奈：“还不放手？”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脚软不行吗？”
　　小莲：“······”
　　我懵懵懂懂地被小莲拉着往前走，穿过曲曲折折的巷子，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普通的院子门前停下。
　　“这是哪里？”我终究敌不过好奇心，问道。
　　“好地方。”小莲神秘地朝我笑笑，便伸手敲了敲有些沧桑的木制大门。
　　大门很快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个人头略微扫了我们一眼，便打开了。
　　那人笑得一脸谄媚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原来是莲爷，这边请，这边请。”
　　院子里只有个屋子，即使隔得有些远也能听到里面的吆喝声。
　　“五百两！”
　　“还有人竞价么？”
　　“九百两！”
　　小莲皱了皱眉，对着那人道：“到里间。”
　　那人脸色变得恍然，随即点了点头，一边将我们往里引一边道：“今儿来了不少西洋玩意，所以不少公子哥都过来了，是有些吵闹。但里间还是好的，好东西都在里边哩。”
　　我面上虽然依旧镇定，心里却是激动到不行。
　　渭源城是丹国最大的沿海城市，四国的商业贸易的中转站。许多新奇东西或者见不得光的东西都会拿来拍卖。虽然朝廷明面上禁止，但水清则无鱼。我爹虽然什么生意都沾边，但这种事他不管，所以这不算我家的产业。
　　我们又进了另一处院子。
　　与刚才的不同，这里每一处都尽显优雅。青石铺路，路旁错落有致地尽种些我没见过的花，假山奇石，小池上铺满看了含苞欲放的睡莲。
　　穿过长廊顺着梯子我们上了二楼的雅间。
　　“好你个小莲，有这等好地方居然不告诉我。”我一边细细端详着房中的摆设，一边恼道。
　　房里布置地很雅致，除了一些平常的摆设以外还挂着一张七彩琉璃的珠帘。我好奇地伸手掀开帘子，却发现里面又是一个靠窗的里间，摆着一张红木桌子和两张椅子，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大厅。
　　小莲也跟着出了来，拣了张椅子坐下，手里拿了个不知何时取来的茶杯，笑了笑道：“还呆着做甚？”
　　我瞪了他一眼后便自己跑去泡了杯茶也在椅子上坐下。
　　下面是一个铺着红毯的台子，恰好有个穿着大红袍子的中年大叔走上了台来。
　　“欢迎各位！各位今天实在是来对了，因为今天要拍卖的东西保证都是顶级的玩意儿！现在废话不多说，先看第一样！”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几近透明的绿色纱衣的窈窕美女笑意吟吟地端着一个盖着红绸的盘子上了台来。
　　我眼都直了，用手肘撞了撞正在喝茶的小莲，感叹道：“看来你平时眼福不浅啊。”
　　小莲瞟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开口。
　　那男人飞快地扯开红绸，一个白玉的簪子便映入眼帘。
　　那簪子是有些透明的白，整个簪子是依着一枝梅花雕成的，枝节分明，那梅花栩栩如生，似能闻到冷冽的梅花香味。
　　我瞪大了眼看着。
　　其实这雕工并不算巧夺天工，我见过的饰品数不胜数，最华美精致的要数我哥之前送我的那支金步摇。那步摇我一般不会戴，因为太精巧了，总有种易碎的脆弱感。而现在这个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支簪子散发着的是一种原生、质朴的美感。
　　小莲轻笑了一声，道：“看来遇上好东西了。”
　　果然，那男人一脸红光道：“这是天山的冰玉雕制而成，四国仅此一支！而且雕花的是著名的工匠原冰先生！这冰玉戴着可以有延年益寿之效，据说还有返老还童的功能······”
　　我没再听那人胡扯，不过冰玉确实对健康大有裨益。我娘现在戴着的镯子就是冰玉所制，是我爹特意唤人敛了来的，我从没见娘脱下来过。
　　下面已经开始竞价了，开价是五千两。虽然略有些高，但还是有人逐渐往上加着。
　　突然，身旁的小莲开了口：“一万两。”
　　现场突然静了下来。
　　我惊讶地看着小莲：“你疯了？”
　　小莲的脸扭曲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你不是喜欢么？”
　　我又被惊了一下，忙伸手去够钱袋，哀嚎道：“要是不够钱怎么办？”
　　小莲的嘴角明显抽了抽。
　　就在我无比心惊的时候，一个七分温润三分清冷的嗓音传来：“两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