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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受辱照始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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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泽脸色有些难看,拖回他道:“爸爸,染染是个孕妇,你不要这样。”
程安雯的母亲在一旁哭起来:“叶小姐,你自己也是即将有孩子的人,怎么就不能明白孩子在母亲心中的地位?他就算做了再错的事,你也不必赶尽杀绝……”
叶蔻染脸色有些发白,面对着这群完全不肯听她说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将这场谈话继续下去。
突然,林穆竞的声音老远便怒气冲冲地响起:“谁让太太去见他们的?!我说了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他一阵风似的大步走到叶蔻染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叶蔻染摇头,林穆竞抬眸,面带愠怒向在座所有人扫了一眼道:“我不准任何人因为任何事打扰到我太太。”
林振业被他这一句震得发闷,坐着重重呼吸,不再吭声。而其余人也沉默地看着他。
叶蔻染突然被心上涌入的暖流淹没,她二十岁起便只身在人海里飘荡。跟了林天泽后,他处处护着别人,总将她挡在她生活之外任她自生自灭。
只有这个男人,始终义无反顾站在她身前,为她挡去一切他认为可能伤害到她的人事。无论对方是谁。
因为他爱她。
而他是她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的爱人与亲人。是她在人海里流离再久,也终是要回头落脚的那片土地。
她站起来拉住他道:“阿穆,我没事。有事的是他们,所以他们来找我问个明白。问题是,他们想问的事,我不知道。”
林穆竞扶着她,放柔声音道:“午睡时间到了,你先去休息,这里我来应付。”
“我不上去。”叶蔻染望着他的眼睛:“阿穆,他们说的事,跟你有关对不对?我要留在这里,不要把我当玻璃做的,我要知道一切。”
林穆竞望着她思量片刻,轻声叹道:“随你吧。”他扶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则靠坐在她沙发的扶手上,抬头望着面前一拨人道:“染染,其实照片的事我早已经查出来了。”
叶蔻染抬头看他一眼,他继续道:“我记得我问过你,你身上有没有纹身。因为我找专家处理了照片后,发现其中一张的角度令那个女孩子肩背上一个图形特殊的纹身露了出来。你说你没有纹身,又说这件事只有我与天泽两个知道。我突然想起,安雯生日那天夜里,我跟天泽在洗手间提起过这件事,而那时候,程安仁就在门外。他当时目光闪烁,慌张地特意提了一句‘他刚走来想开门’。”
林穆竞眼中带着沉沉的戾气望了眼程安仁,程安仁往他母亲背后挪了挪,避过他的目光。
林穆竞道:“想起那件事以后,我一边着手调查那个有纹身的女孩,一边调查程安仁。其实单靠这个纹身要找到照片里的女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幸而有程安仁这条线。终于给我查到,在他这阵子热衷于混迹的夜总会里有个叫吴颖的欢场女子,而这个吴颖也是近一阵有了个别名,叫——染染。”
叶蔻染一惊,随所有人的眼光一同诧异地望向程安仁。坐在程安仁身边的,他的父亲满面怒其不争的神色,一味只是摇头哀叹。
林穆竞拉着叶蔻染一只手,笑道:“原来这个别名就是程大少爷某夜酒醉后叫出来的。”他俯首向叶蔻染道:“那么巧,这吴小姐身高体型都与你差不多,甚至连面貌也有几分相似。更巧的事……”他又望向程安仁:“她肩背上正有一个与照片里女孩一模一样的纹身。于是,我便找到她,威胁也好,利诱也罢。她很快便道出了一切,你如何在与她寻欢作乐的时候叫她扮成我太太的模样喊我太太的名字,如何在她面前咒骂我太太。又是如何……叫她拍下那一辑用以陷害我太太的照片。”
程安仁感受到四周充斥的无声的责备,想到那日被一群意大利人揍个半死,尚一枪打在腿上,昏厥在地。如今他一条腿将永远无法完全复原,就这样成了个跛子。恼羞成怒道:“是!这件事是我做的!谁叫她勾引我又……”他不敢将股权让渡书的事说出来,不然怕是连他父亲都会想揍他一顿:“又甩了我?我无意中听见她原来被绑架过,又想到吴颖与她形貌有些相似,开始只是想拍些照片自己看着玩,后来我又想到从前的事……越想越气,我就把照片传了出去。但是……”他向着林穆竞,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这样你也犯不着找人来杀我!你疯了不成?!只是几张照片!你想要我的命?!”
叶蔻染被他在众人面前反复提起绑架与照片的事提得手心有些发凉,她紧紧握着林穆竞的手,由他身上找到些许支撑。
林穆竞俯身问道:“要不要上去休息?”
叶蔻染摇头:“放心,我没事。”
林穆竞抬头怒道:“只是几张照片?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当时没有及时赶回来,这几张照片可能会要了我孩子的命?!可能会令我太太失去精神健康?!”他压下重重怒意,又轻描淡写地道“你从前自己闯祸开枪将人打伤,如今人家伤虽痊愈了,偶尔想起,心里还有口吞不下的气,找你报仇也属正常。”
林振业听林穆竞这么说,也不响。事实上,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林穆竞在其中动手脚,对方绝对不可能在时隔多时的这个时候再回来寻仇。
程安雯的母亲又开始抽泣着擦泪,她说:“叶小姐,是安仁对不起你,这件事算了好不好?大家好歹一场亲戚,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程安雯质问林穆竞道:“阿穆,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就要安仁死才甘心?你护短也要有个限度,当年你太太发了疯一样冲着林家来,跟林家有关的一切人事都被她搅得鸡飞狗跳,你怎么不跳出来说话?现在换她受到点刺激,你一出手就要人命?”
林穆竞只是冷笑着简短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要他的命,你们程家今天已经在办丧礼。”
这一句说得程家人心惊肉跳之余,却也大大松了口气。
程安仁道:“可是他打伤我之后说过,猫捉老鼠的游戏刚才开始!”
林穆竞冷淡地道:“哦,他爱说什么我可管不了……”
程安仁仍想控诉,林天泽却沉声喝道:“安仁,不要再说了!我们该告辞了。”林穆竞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所谓猫捉老鼠,不过是嘴上吓吓他。对方不会再有任何威胁到他的动作。
林家与程家人全体站起身预备告辞,程安仁跛到林天泽身边低声追问道:“姐夫,你们不是说要为我解决这件事吗?”
林振业与林宗瀚望着程安仁的背影互看一眼,暗自摇头。
一干人陆续离去,林天泽留到最后,他看了叶蔻染一眼道:“染染,对不起……”
林穆竞念着他与叶蔻染能修成正果多少有林天泽的功劳,也便缓和了口气对叶蔻染道:“染染,我先出去,你跟天泽聊两句吧。”
叶蔻染恋恋地拉着他的手道:“我很快出来。”
林穆竞笑着摸摸她头发,退了出去。
林天泽坐在离叶蔻染较近的沙发上:“对不起。”
叶蔻染笑道:“又不是你做的,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他是我小舅子,且他与你之间那段恩怨,也是因为我。”他想起叶蔻染张牙舞爪报复他的那段日子,现在想来,他觉得那段日子也是幸福的。
那时,她尽管人在林穆竞身边,心却在他这里。他们两个,在怨恨里厮缠相爱着。
如今,她的人与心已经走到了一起,在林穆竞身畔安定停歇。
于是,他的爱彻底落了空。漫漫无尽的时日里,他孤寂地沉默地爱着她,爱着她留给他的记忆。
生活一样在继续,他与程安雯的关系也并不比一般夫妇差许多,他们甚至在计划要孩子。
只有他真切地感受到,原始而粗糙的生活里动用不到的那一部分,沉沉地挂在了什么人身上。
“阿天,”叶蔻染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否也想到过……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程安仁?”
林天泽垂下眸去,林穆竞想得到,他自然也想得到。那日,他们两个都见到程安仁慌慌张张跑进洗手间。
但是,他不敢声张,不敢告知叶蔻染与林穆竞。程安仁毕竟是他小舅子,是他妻子的亲弟弟。
他们到底是一家人。
叶蔻染笑起来:“我不怪你,那毕竟是你小舅子。”
口口声声再爱她,他照例看顾着自己的生活。再爱又如何?那到底是他的妻弟。
她扶着腰站起身道:“我有些累了,今天错过了午睡时间。”她朝他倦累一笑。
林天泽跟着她往外走:“染染,有时间出来喝茶?”
叶蔻染回头:“我会跟阿穆回法国去,以后大部分时间会呆在那里,恐怕不会有太多时间。而且……我们之间的纠葛……仿佛太多了些。不见也好。”
往后很多很多年里,林天泽每每走到憩心斋,望着那几个书法字,都会忍不住想起叶蔻染在那个阳光逐渐淡下去的午后转回身望着他的模样,以及她口中淡淡吐出的那句:“不见也好。”
他想,他的心,是在那一刻,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