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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冷战 ...

  •   昏黄的壁灯下,小乐赤条条的站在床上,不断地抽噎着。
      淑颖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劝慰:“小乐,乖,别怕,妈妈在这儿呢,不哭了,哦,不哭了。来,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就不会害怕了。”
      小乐使劲地揉着眼睛,慢慢停止哭泣,说:“妈妈,我刚才看到一条蛇,很长很长的,有这么长。”
      他放开淑颖的怀抱,两只手尽力地伸展开,比划着说:“看,就这么长。”
      “嗯,然后呢?”
      “然后它就在后面追我,我就拼命地跑啊,跑啊,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们,它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所以我就哭了,再然后……,再然后我就醒了。”
      淑颖不再说话,只是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杜传志的心里一阵冰冷。
      从小到大,他都不信什么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但是今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和自己做同样的噩梦?
      小康,冥冥之中,是你在惩罚我吗?但是,即使要惩罚,也应该是冲我来啊,又怎么会去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不,你生前是那么的温柔善良,我相信你如果真的在天有灵,绝不会这么做。
      小乐很快又睡着了,淑颖把他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侧身躺好,小心翼翼地把他护在怀里,似乎也睡着了。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看杜传志一眼。
      杜传志站了一会儿,悄悄关上灯,轻轻地带上房门,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黑暗中万籁俱寂,可是他却毫无睡意,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
      他重新打开灯,翻箱倒柜,才找出盒香烟,又找到了一个火机。
      坐在床头,杜传志点了枝烟。
      袅袅的烟雾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他怕淑颖明天闻到会生气,索性走过去,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各种喧嚣还是扑面而来。
      整座城市并没有完全沉睡,尽管不像白天那么热闹,但夜色下,万家灯火,流光溢彩,到处依然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
      完全超出了自己当初对未来全部的向往。
      刚从家乡来到这个到处熙熙攘攘的地方,像是陡然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想想,那时的快乐是多么简单啊。
      逛一次老旧的步行街,吃一次价格不匪的洋快餐,看一场味同嚼蜡的电影,都足以让他们高兴好几天。
      当时他们最大的梦想,大概也就是毕业后可以留在这儿继续生活吧,哪怕只是租间陋室,有个容身之地就行。
      可是现在呢,他有了车,有了房,有了很多当初可能连想都不敢想像的其他东西。
      只是他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快乐。
      突然间感觉眼角有点湿润,杜传志用手随便擦了一下,然后继续胡思乱想。
      从淑颖今夜反常的态度来看,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端倪?按说绝不可能啊,结婚这么多年来,他自认为掩饰的天衣无缝,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从他这里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或者是谁和她说过些什么?
      但随即杜传志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知道这些事的旧相识当中,这些年和他保持来往的屈指可数,而且绝对可靠,不可能有人对她提起这些事情。至于他们成家后才形成的交际圈子里,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即便有所耳闻,但谁又会无缘无故地往他身上联想呢?
      可是如果她一无所知的话,为什么刚才话里话外,似乎又知道些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无理取闹。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杜传志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杜传志被小乐给喊醒,他使劲地摇晃着杜传志:“爸,快起床了,你这个大懒虫,上班要迟到啦。”
      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时间确实已经不太宽裕。
      杜传志连忙爬起来,三下五去二穿上衣服,把被子什么的随便堆在一起。再看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全是烟蒂,实在没时间收拾了,只能任它们先放着。
      等杜传志洗漱完毕,淑颖已经帮小乐收拾好书包,又装了瓶奶和一些零食,正准备带他下楼。
      “老婆,等我一下,我去开车,直接送你们去学校吧。”
      小乐正在读大班,幼儿园和杜传志们公司的方向恰好相反,淑颖上班的地方还要更远一些,一般都是由杜传志开车先送他们娘俩,然后他再去上班。
      “不用啦。”
      淑颖冷冷地回答,头也不抬,拉着小乐就走。
      “老婆,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开车会快一点。”
      杜传志压住火气,尽量克制自己。
      “让开!”
      杜传志没料到她会这么用力推自己,躲闪不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何淑颖,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受够了。”
      杜传志的怒火一下爆发出来:“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这几个月来,你不是摔盘子打碗,就是耍脾气使脸色,你这是给谁看呢?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个清楚,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这样对我?不说清楚,咱们谁都不要出门。”
      杜传志“咣当”一声把防盗门关上,随后把钥匙扔在客厅的茶几上。
      “爸……”
      小乐低声喊道,他脸色苍白,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
      “你不要吓着孩子!”
      她弯腰把小乐抱在怀里,“你忍我很久了?那我呢?我又忍多久了?说清楚?怎么说清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这个日子你还想过下去,那你就告诉我,那个小康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提到他,都好像要剜掉你的心一样?”
      杜传志颓丧地坐倒在沙发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头,他感觉脑袋里像是有无数把尖刀在搅动,下一刻就会透骨而出。
      淑颖走过来拿起钥匙,打开大门,抱着小乐径自下楼去了,“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门外。
      天气很好,阳光和暖,微风荡漾,到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或是步履匆匆,或似闲庭信步,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这美好的时光里。
      杜传志的办公桌正对窗前,一抬头就可以俯瞰这个城市,世间百态无不尽收眼底。平常的时候,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在闲暇之时,沏杯好茶,一边细细品味,一边凭窗远眺,欣赏眼前的这个花花世界、滚滚红尘。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
      昨天折腾了一个晚上,他几乎彻夜未眠,头痛得要命,后来又抽了太多烟,嗓子又干又燥,像是要裂开一样。偏偏工作又多,而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禁让人火冒三丈。
      更令人心烦的是,那些噩梦阴魂不散,老是在脑海里飘来飘去。
      还有淑颖,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极少争吵,但这次,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小康……,她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些年他守口如瓶,甚至尽最大可能抹去一切蛛丝马迹,她绝不可能会知道,除非……
      杜传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难道她真的是听自己在梦里喊过这个名字?
      这个太不可思议了,但除了这个解释,他实在想不到其它的答案。
      小康,白少康,你有没有想到,现在的我是多么地恨你?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你却用生命和鲜血为羁绊,彻彻底底地劫持了我,绑架了我,把我也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得不戴上层层面具,披上层层铠甲,胆颤心惊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永远无法解脱。
      如果可能,我但愿我们从不曾相遇;如果可能,我但愿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小康!白少康!
      他趴在办公桌上,半睡半醒。
      乒!乒!有人敲门。
      “进来。”
      杜传志连忙正襟危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
      “经理,何总让您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哦!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何总?他找我会有什么事?难道说我们吵架的事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逃也逃不掉啊!
      杜传志站起身,长长地伸个懒腰,把面前散乱的文件随手归置一下,然后走出办公室,去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兼岳父大人——何正义何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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