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坦诚相对》绮罗绮罗

4、第4章 血海深仇

　　一条笔直宽广的官道犹如离弦的银箭穿刺划破繁荣鼎盛的皇城，消失在占据城中最高点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本应是威严肃杀的宫殿，此时却被一层阴霾笼罩着。英挺魁梧的将军率领着千军万马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宫城，犹如一场遮天蔽日的龙卷风，所到之处均一片狼藉。
　　一时间，士兵们的吼叫声和宫人们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宫中随处可见乱作一团抱头鼠窜的宫女太监，以及作垂死挣扎拼命抵抗的御林军们。这个代表着财富与权力的皇家圣地，顷刻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年轻的皇帝不得不面对被人强势逼宫无力反抗的残酷现实，屈辱的放弃王位和尊严，在一队御林军的保护下，企图从攻势薄弱的皇宫西门逃离。只可惜很快便被搜宫的将士们发现，一路追堵他们到了西门城楼上。
　　仓皇无措的皇帝眼睁睁的看着护在身前的御林军一个个死在他面前，面对着一支支对准他的弓箭，再无退路的他还没准备好迎接死亡就见到一支锋利无比的长箭向着他的心□□来。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眼前一花，同时听到了利箭刺破皮肉的声音。
　　皇帝木讷的伸出手去接住了挡在他面前的熟悉身影。这一刻，世界突然变成了黑白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只剩下怀里那个绝世美人胸口上不断涌出的艳红色的血液还在刺痛着他的双眼。
　　突然感到身体里一阵气血翻涌，悲愤满溢的他不由得仰天长啸一声——
　　啊——————

　　“啊——————”
　　柳成珉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同时惊醒的还有靠坐在他床头浅眠的金佑希。当然，佑希是被他的喊声吵醒的。
　　“小珉，怎么了，做恶梦了？没事没事，只是做梦而已……”佑希顾不得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就赶忙安慰成珉，一边温柔的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手臂上传来的钝痛，顿时让成珉清醒了许多。他慌张的环顾四周，发现是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时，这才松了口气。
　　可刚才吓醒他的那个恶梦是如此清晰鲜活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看着身旁的佑希，那精美绝伦的五官被微弱的烛光模糊得似幻似真，仿佛与梦中人的面容重叠在一起，令他又再次感受到梦中的那种痛苦——就好像一个溺水沉入深海中快要窒息的人所体会到的那种灭顶的恐惧和绝望。
　　“哥，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成珉不顾伤口疼痛抱紧了佑希，好像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佑希还是第一次看到成珉如此脆弱的样子。这个在他印象中总是开朗健康笑得一脸阳光的少年，现在却如此惊恐不安的紧抱着自己，嘴里不断呢喃着无助的话语，到底做了什么梦会让他怕成这个样子？
　　“别怕别怕，哥不离开，哥陪着你，哪也不去……”佑希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真是个傻孩子，这么大了还会被一个恶梦吓成这样……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们小珉不是一向很勇敢很坚强的吗？来，跟哥说说，都梦到什么了，让你怕成这样。”佑希把成珉推开一点距离，双手捧着他苍白的小脸，让他正视着自己。
　　成珉在佑希的安抚下已经平静了很多，他看着佑希温柔的眉眼，突然很抗拒把这么黑暗的梦境告诉他，于是他转了转黑亮的眸子，打定主意才开口说道。
　　“我，我梦到……今天追我的那帮人……他们跟踪我，发现了我们家……然后，他们举着刀冲了进来，我就，就被吓醒了……”
　　成珉低着头，眼神闪烁着，逃避着佑希的目光，佑希却以为他是害怕，并不在意。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疼爱的抚摸着他的鬓角，柔声说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你被伤你的那伙人吓得不轻。可是，你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成珉闻言，表情复杂了起来，他轻轻的拿下佑希的手，转开头，似乎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哥，你别问了，这件事我不想说。”
　　“好，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哥知道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也大了，也有能力独自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别的我可以不问，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佑希站起来，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如萤火虫一般点点闪烁的星光，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成珉沉默了一会，似乎需要时间下定决心。
　　“我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只要找不到我，他们迟早会放弃的。”
　　佑希闻言，转过身来，皱着眉头严肃的看着他，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浪迹天涯，躲避追杀？……小珉，你真的让我很失望。难道我这个哥哥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失败，就这么不可信？你宁愿独自逃命也不愿我替你分担？”
　　“哥！我就是太在乎你了不想连累你，才会做这个决定的！”成珉激动的下了床站起来，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佑希赶忙上前扶着他在床边坐好，再开口时，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小珉，自从两年前你跪在我面前认我做了哥哥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把你当亲弟弟来看待。两年来，在我最痛苦煎熬，甚至最落魄困顿的日子里，你都一直陪在我身边，鼓励我坚强面对，而现在，轮到你处于危难当中了，你觉得我能袖手旁观，独善其身吗？”
　　“哥，我对你好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报答我，更不值得为了一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来界定的。换句话说，如果今天是我被人追杀命悬一线，你会怎么做？是不顾我死活，一味的撇清关系离得远远的，还是守在我身边与我共同抗敌一起进退？”
　　“我……”
　　看成珉一脸的为难，佑希却有些生气了，“小珉，我真的很难过你会这么质疑我对你的心意，我也很遗憾不能成为值得你信任和依靠的人……如果你还是坚持独自离开，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弟弟。从此，我们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看佑希决绝的起身离去，成珉慌了，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挽留他，“哥，不要，不要跟我断绝关系，不要不理我！小珉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要再成为孤儿，不要……”
　　成珉把脸紧贴在佑希的手背上苦苦哀求，佑希看得心酸，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重了。
　　“你现在明白这种感觉了吗？离开骨肉至亲的恐惧。哥哥在世上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要独自离开？……如果你还想认我这个哥哥的话，就把一切说出来，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只要我们兄弟齐心，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佑希搂着成珉的肩膀，怜爱的轻抚着他脑后的秀发，感性低沉的声音让人很受触动。
　　“可是，我怕我说出来，你会不相信……”成珉把头埋在佑希胸前，闷闷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助。
　　“傻孩子，哥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什么事没见过？放心说吧，只要是你说的哥都相信。”佑希搬了张凳子来坐在他面前，直视着他俊朗却稍显稚气的脸庞，等着听他把一切娓娓道来。
　　小珉待他在床边坐好，又从枕头边拿起他一直不离身的那只玉笛，细细摩挲着那上面精致的花纹，好像能因此而得到勇气似地，少顷，才开口说道：“这支玉笛，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也许说出来哥你很难相信，但事实上我娘亲她曾经是西明国的皇后，而我，也不是什么猎户的养子，我曾经是西明国的二皇子……”
　　成珉不意外的看到佑希惊讶的表情。他尽量组织语言，要说出深埋在心里的久远的秘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时间不禁千头万绪。
　　“原本我也可以像允泽哥那样从小受尽万千宠爱，享尽荣华富贵，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甚至在合适的时机顺理成章的成为坐拥天下受万民跪拜的一国之君——因为我们西明国规定，只有皇后生的皇子才能成为皇位的继承人。可是，这一切的幸福和荣耀都被一个恶毒的女人给毁了……”成珉脸上浮现出愤恨的表情，他握紧笛子，压抑着内心翻涌不息的仇恨浪潮。
　　“在我出生之前，因为我娘亲久未有孕，便失去了皇帝的宠爱。这时，一个地位低下的妃子，用了些下贱的手段让皇帝迷上了她，并且生下了大皇子。可这个女人并不因此而满足，她一心想让她的儿子做太子，不停的游说皇帝废我娘亲改立她为后。所幸我娘亲有太后撑腰，才未能让她奸计得逞。在我娘亲生下我之后，她更着急了，用尽办法逼我娘亲把皇后之位让给她，甚至不惜设局绑架自己的儿子来陷害我娘，而那个不长眼的狗皇帝居然也相信她的一面之词，硬是把我娘打入冷宫，把才7岁尚且年幼的我贬为庶人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再迈进京都一步……后来，我娘因为忍受不了骨肉分离的痛苦，没多久就在冷宫里上吊自尽了……”成珉一时哽咽，红了眼眶。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成珉的故事时，佑希还是觉得很震惊。他坐到成珉旁边，搂着他单薄的肩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难怪你会有这么贵重的玉笛，难怪你会想对我们隐瞒这件事情。想来，你受伤一定跟你的身世有关了？”
　　成珉压抑着悲痛的情绪，点点头，脸上重又露出愤恨的表情：“这个恶毒的女人，把我们母子害得这么惨还不肯罢休，她还一直在打探我的行踪，想把我斩草除根。知道我在伊宁城，就派了杀手来想取我性命……她简直欺人太甚！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我实在不能再忍下去了，我一定要为我娘亲报仇，我一定要跟这个毒妇拼个鱼死网破！”
　　看着少年脸上因为仇恨而微微扭曲的表情，听着他信誓旦旦的宣告，佑希觉得头脑一片混乱。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听到了太多令他震惊的事情，或许，他真的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