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早恋的我们》倪思弦

7、关心则乱（2）

　　下午放学后，琴室见。——滕雅
　　那个签名龙飞凤舞筋骨分明，与他的名字感觉完全不同，她看着那简短的几个字，心头莫名的慌乱发热，仿佛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她一直纠结到了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中午的午觉也没睡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闭上眼是他那张只有大大几个字的信纸，睁开眼就老想着下午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心里头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似的，痒，却又挠不到。
　　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想通了，淡定了。去吧，人家怎么说都是为救她受伤的，道义上她应该去表示一下关心，而且他不是说她是他妹妹吗？妹妹关心一下哥哥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她用力点了点头，朝自己露出一个很满意的笑容。
　　陆娜奇怪地看她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便问：“凌波，你不走吗？”
　　凌波抬起头笑道：“嗯，我再看会儿书，你先走吧。”
　　陆娜不疑有他，优等生嘛。她耸了耸肩，背起包，“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明天见。”凌波朝她挥了挥手，便翻开习题册假装继续做题，攥着笔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其实脑子里正神游太空中，让他等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吧？他应该没那么快走吧？
　　就这样不安地装模作样了好一会儿，直到教室里的人只剩下她一个，她才赶紧站起来收拾东西走人。
　　脚步加快地走去老教学办公楼的五楼，音乐教室就在那一层，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匆匆的脚步声，音乐教室的门自然是锁着的，小鸟老师也早就走了。她站在门口迟疑地看了看，正心情低落之时，一阵轻却极稳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她猛地抬头一看，就看见滕雅从另一边楼梯角落里朝自己走了过来，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的沉静淡然。
　　她的心猛一跳，像是有只小鸟从里面振翅扑腾扑腾飞了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有些口干舌燥道。
　　他看着她，淡淡道：“刚到。”
　　她垂下头，掏出钥匙打开了音乐教室的门，他慢慢尾随她走了进来。
　　她将书包搁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了看他不知开场白该说些什么，他也沉默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她乱乱地想着，他们这样算是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
　　终于，她酝酿了半天，张嘴问道：“你，你的伤好点了吗？有没有去拆线？”
　　他漆黑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有些低沉，“好多了，没那么快拆线。”
　　“哦。”她又闷了下来，继续拼命找着话题，“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有些忐忑，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正好与他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他的眼睛好黑好亮，心里一紧，她竟说不出话来。
　　他却移开了目光，往前走了几步，就停在她面前，她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却听他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找你，是因为想听你弹琴。”
　　“啊？哦。”那种感觉真是说不上来，松一口气，失望，还是其他的，她理不清楚，干脆就不想了。
　　凌波走到那架大钢琴前打开盖子，坐了下来，抬头问他：“你想听什么曲子？”
　　他坐在她放书包的桌子旁边，随口道：“无所谓，看你高兴。”
　　她看他头也不抬，无聊摆弄着她书包的模样，突然有种恶作剧的念头，便低头弹了起来，双手在黑白琴键上飞快跳跃舞动着——
　　听着那似乎活泼过头的曲调，滕雅果然抬起了头，挑眉听她弹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她嘴角微微上扬，努力忍住想笑的欲望，板着脸平平道：“《小白驴》。好听吗？”
　　一曲告终，他俊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试图领会却又有些无力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淡淡说了一句：“嗯，挺有趣的。”
　　她低着头偷笑，有种快乐的感觉。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有那么点纵容的感觉，她觉得脸颊热热的，然后就听到他似随意说起：“为什么愿意弹琴给我听？”
　　她纳闷：“不是你让我弹的吗？”
　　他直直看着她，眼神灼灼，带着一种执拗，“我让，你就弹？你不怕我吗？”
　　两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上周五的那件事。
　　本来是有点害怕，可当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时，她却忍不住想要为他辩白似的，“你只是想吓吓他们，并不是真的会怎么样，对吧？毕竟我们都还是学生——”
　　他打断了她，“如果我真的那么做呢？”眼神很认真，似乎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她觉得生气，瞪着他：“多大点事，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且，我已经阻止你了啊！”
　　两个像是一对同样固执，却答非所问的孩子，执着着自己认定的原则与答案。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瞪着圆圆的眼，握紧拳头怒冲冲的模样，竟有点可爱的感觉。他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其实答案是什么又有何所谓？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只有结果。
　　结果是他最后没有做出什么，他遇见了她。
　　他想，他喜欢这个女孩，大概是从第一次在窗边听她弹钢琴开始吧。
　　看他笑，她的气也生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地双手握了握，又开始思索他的另一个问题，至于为什么他让弹琴她就弹？她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妹吗？哥哥想听，做妹妹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不对吗？”
　　他狭长的黑眸难得吃惊地瞪大了，嘴角怎么忍也忍不住地往上扬，原来她才是个务实派！有问必答的好孩子。
　　至于只是兄妹而已吗？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神秘而又暗藏汹涌的笑意，并不着急。
　　凌波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心里发虚地忙移开目光，胡乱在键盘上乱弹了几个音，就像她此时的心境，纷乱，失了章法，却莫名轻快。
　　“这道题你解的方法不对。”
　　她抬起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从她书包里翻出了一本代数题库，正拿在手里随意翻看着。
　　她不很在意，走到他身旁认真问道：“哪里不对？”很自然而然的语气。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温的，抽出一张草稿纸和笔，迅速在上面写了一长串的解题过程，“这里应该套这个公式——”边写边给她做注释，解析，很快，凌波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拍了拍手掌，喜悦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用这个公式呢？化繁琐为简练，不错不错！”
　　看她一副认真专注的神情，他淡淡地笑，将草稿纸和笔都塞到她手里，道：“今天就这样，明天开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她抬起头笑道：“对哦，滕雅你是学理科的，数学是我的弱项，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她明媚的笑容令他心里一动，特别喜欢听她喊他名字时软软的语调，会让他有种想要好好保护她的冲动。
　　凌波。他在心里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不顾凌波的反对，滕雅骑着摩托车跟在她的单车后面，一路送她到了小区的路口，看着她进小区才离开的。
　　凌波回到家父母都还没回来，一扫之前阴霾的心情，又想到母亲还在生她的气，决定下厨做几道小菜表示赔罪。
　　别看她年纪小小，却曾被凌峰在旁指点了一阵子，有些小菜她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每次父母因工作忙碌不在家时，她就会自己做饭吃，慢慢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八点钟的时候，沈秀川和凌峰两人同时回来，一开门就闻到一阵饭菜香，然后便看见饭桌上正安静地摆放着几盘菜，还有三副碗筷，顿时愣住了。
　　凌波听到声音从房间走了出来，朝疲惫而沉默的父母笑着说道：“爸，妈，我做好了饭菜，我们吃饭吧。”
　　沈秀川眼眶顿时微微红了，一旁的凌峰露出沉稳欣慰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凌波的肩膀，“嗯，吃饭了。”
　　凌家套房里的灯光映照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温馨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