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拍档》祗王涉江

2、贰

　　“既然我该循路前去迎你，请让我们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定居，我会学着在甲骨上卜凶吉，并且把爱与信仰，都烧进，有着水纹云纹的彩陶里。”
　　多兰泽来到长岛监狱的时候，叶涉正坐在放风的草坪上看书，他轻快而有节奏的朗诵着看到的文字，太入神而没有注意到多兰泽的到来。
　　“我不知道贼也喜欢读诗。”
　　闻声，叶涉有些激动地转过身来，“你来了。”语气就像是在跟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我跟你没这么熟。”
　　“我和你要找的这个‘鬼头’交过手，我知道他要什么？你带我出去我可以助你破案。你保释我，我可以被你监管，然后带上合金的全球定位脚镣，便可以出狱，有先例的，是合法的。”叶涉说话的时候看着多兰泽的眼睛，越说越激动，虔诚的像是观望一座佛的雕像。
　　“如果关于这几起银行盗窃案你有什么线索最好直接告诉我，我不会回来看你第二次的。”
　　见多兰泽说的如此决绝，叶涉有点丧气，“那炸药不过是他的一个把戏，聪明人遇上聪明人难免想要比试一番。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大通银行’。”
　　不待叶涉继续说下去，多兰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路狂奔出了监狱，这些被劫的银行最大的规律就是黄金的储存量，而大通银行是继被盗三家银行之后黄金储藏最丰富的银行了。
　　叶涉狠狠的锤了一下铁桌，生生的疼疼进骨头，两个狱警突然冲出来制止了叶涉，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叶涉心里说不出的闷。
　　与阴森冷清的监狱不同，高墙铁瓦外面欢呼一片，所有的新闻都在报导刚刚破案的连环抢劫案，警局里自然也是一片欢腾。
　　“多sir，你是怎么知道下一个作案的银行呢？”汉斯喝着加了奶的咖啡，一脸神清气闲。
　　多兰泽也不避讳，把功劳都给了叶涉，众人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一脸无所谓的头儿，那表情就像是捉奸在床的新奇。
　　“干嘛这么看我，变态和变态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你们没听说过么？”
　　雪莉有些赞同的点点头，“据说特别聪明的人都是7号染色体基因变异，看来是没错，这样看来长岛监狱的犯人对破案还是很有用处的嘛！不如······”
　　多兰泽不等雪莉继续说下去，便打断了，“这案子虽然叶涉有很大功劳，但是谁能保证这不是他的阴谋呢？毕竟还是让‘鬼头跑了。’”长岛监狱的犯人有多聪明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消耗了无数优秀警员的心血才抓获的，正或者邪，谁都不知道，绝对不能冒险放他们出来，如果他们真的逃了，那就不会像是现在这边容易再一次抓获了。
　　雪莉了然的耸耸肩不置可否，虽然多兰泽说的很绝对，但是雪莉却对叶涉这个人越来越有兴趣，总觉得事情不能这么简单。
　　“都做事去吧！”
　　汉斯还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他很清楚鬼头逃掉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能抓到鬼头，那这次的破案只能是刺激一个疯狂的人更加疯狂的反击罢了。
　　整个下午多兰泽都在翻阅着手上的资料，却有些心不在焉，汉斯进来汇报案件，他也没听到，这种反常的表现是汉斯不曾见过的，难免有些好奇的心思，便悄声问道：“还在想叶涉的事？”
　　“嗯。”多兰泽完全没意思到身前有人，回答的很自然，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赶紧转移话题，“什么事？”
　　汉斯当然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自然立正站好严肃的答道，“皇家博物馆失窃了，丢了一个上世纪慈禧戴过的指套。”
　　“指套？”
　　“指套。”
　　多兰泽叹了一口长气，最近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往特别办案组送，大概是看出了多兰泽的心思，汉斯放低声音，凑到多兰泽的耳畔，“多sir，这可是个价值几百万美金的指套。”
　　多兰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在眼前无限放大的汉斯的脸，身体向后躺去，小思了片刻，翻开汉斯带来的资料。这是一个金镶玉嵌凤镂空指套，制作很是精美，一直摆放在皇家博物馆，周末免费对游客开放，平常只接待特殊宾客，失窃的时间是昨夜十一点。
　　“昨夜十一点么？”
　　汉斯当然知道多兰泽想到什么，“就是抓获叶涉的时间，会不会太巧合了，不会是叶涉干的吧。”
　　不会是他，多兰泽确信，却没有说出来。昨夜看到叶涉的时候，他分明已经在那个蛋糕店呆了一会，而且喝过酒，既然是为了找女朋友，哪还有闲心去顺手牵羊呢，不过贼是怎么想的，多兰泽实在不能理解，也许他真的在找女朋友的空档偷了这指套也说不定。
　　“一个疯狂越狱去追女人的人，怎么会在半途还顺手了一个价值连城的指套，他们这些人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啊，没有做贼的经验完全不能理解啊！”听见汉斯忽然大发感慨，多兰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倒是勾起了多兰泽一段回忆。
　　那是一个瓜熟蒂落的季节，多兰泽因为办案时误毁了一幅画被停职，那是复职后第一次交手，叶涉偷了一个古埃及长老指环，追击时被多兰泽一枪打伤，那时候叶涉是完全能避开这一枪，却因为要抢差点落入熔浆里的指环，最后当然是手被烫伤肩膀又中枪。多兰泽本来那一次就可以抓住叶涉，如果那一次真的抓住叶涉，“人赃并获”罪名可就不是什么“非法入侵民宅”这么简单了，可惜造物弄人，却因为叶涉的一句话，多兰泽失去了抓叶涉的最佳时机。
　　“你干什么，手不要了吗？”多兰泽看到叶涉毫不犹豫的伸手去熔岩里抢指环，大吼一声。
　　“如果你是我这样的贼，你就会理解的。”
　　正因为叶涉的这句话，多兰泽就失神了一秒钟，叶涉便从他的眼皮子地下逃走了，但是多兰泽很确定自己永远不可能会成为贼这一事实，而现在有这么零点一秒的时间多兰泽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做过贼这个事实。
　　“多sir？多sir？”汉斯见多兰泽忽然双眼放空，便拿手在多兰泽眼前晃了两下，见多兰泽恢复神智，才松懈下来。
　　多兰泽瞪瞪眼，故作镇静道，“我们去现场看看。”
　　皇家博物馆前人山人海，世界各地的游客都聚集在一个大展厅里排队买票，多兰泽很少有时间来逛博物馆，自然也没见过游客们看到买到票时那些欣喜的尖叫，不小心就看的入神了。
　　“多警官，这边请。”来人是博物馆馆长秘书，是个典型的大陆小伙子，个子不高，普通话却说得很好。
　　多兰泽边走，一边观察着这间博物馆的格局，这是一件倒A字型的藏馆，进门便会生出两条宽阔的路，这样的设计使视野开阔几乎没有盲区，能让窃贼和不法分子无所遁形，沿途是各国藏品但大部分是中国皇室之物，至少他们走的这条路是这样，走到一半时便会发现链接两条路的中间地带，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也是展厅。
　　“中间那个展厅有什么特别的么？”多兰泽观察到中间地带的这个展厅每一个展柜上方都有摄像头，但是和两翼不同，这里却没有任何执勤人员在场，不免有些疑惑。
　　“丢失的慈禧指套就是这里的展品，那是慈禧晚年最喜欢的一只指套，说起这个指套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呢。”小伙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像播音员。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太多的缘故，显得有些燥热，汉斯并没有太注意小伙子的话，急切的问道，“为什么今天还在开放？一般出了这事不都是闭关了么？”
　　“失窃的指套对我们很重要，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剥夺那些千里迢迢来欣赏文物的游客们的权利。”
　　答话的人是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拄着拐杖，胸前挂着一个老花镜，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但是说话的那股气度还是让多兰泽有些小小的震惊。
　　小伙子很礼貌的上前跟老头打了招呼，“陈馆长，这位是多警官和汉斯警官。”
　　“你去忙吧，两位警官这边请，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朽提出来。”陈馆长说话的时候一点没有笑意，不知道是因为失窃的缘故，还是原本就是这样的表情。
　　多兰泽看过这案子的资料了，失窃的地点是密封的地下储藏室，只有一个入口，中间展厅的藏品平常就是放在地下储藏室，有游客参观时会从地底转移到展厅的玻璃柜中，整个过程是全电脑控制。
　　“一般是几点，展品会转移回储藏室中？”
　　“晚上八点，确定所有游客离开之后的半个小时。”陈馆长说着，便在电脑中调出昨天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七点半的时候博物馆游客清理结束，此时那个昂贵的指套依旧平静的躺在玻璃展柜中，八点时展柜开始有一些轻微的震动，展柜里的小展台慢慢收回地下，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五分钟，五分钟后储藏室的监控里所有的展品都出现在画面里，包括那个指套，看不出任何异常。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啊。”汉斯有些不解的看着老馆长。
　　多兰泽将监控快进到快十一点的时候，忽然储藏室的藏品忽然间自己开始移动，“这是什么情况，有人在动机控？”
　　老馆长并未答话，继续看着监控，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多兰泽似乎看着老馆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五分钟后所有藏品出现在了展厅的监控里，而此时指套却不见了。
　　“机控是谁在负责？”多兰泽问完忽然想到什么，中间地带的展厅是在有人参观时才会把藏品转移到展厅共有人参观，这么说，十一点有人过来参观展品，谁又会在半夜去博物馆呢？
　　“我需要知道昨晚来参观者的信息。”
　　“很抱歉多警官，我不能透露。”
　　“你搞什么鬼啊，你想不想破案了。”汉斯有些气闷的吼道。
　　“这就是我找多警官的原因，我不能透露昨晚参观者的信息，也请两位警官不要泄露出去，但是我相信你们能破案。”陈馆长说的很随意，倒像是个在和老朋友说话的语气，硬生生却不容人拒绝。
　　“带我去储藏室看看吧。”
　　“这个也不行。”
　　汉斯听到这里，已经有些上火了，自己是来办案的，搞的像是求人办案一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不想找回那个指套了，几百万啊。”
　　陈馆长却只是微微一笑，虽然笑的很轻，但是脸上的皱纹还是很快的聚集到一起，有些像僵尸片中的那些失去灵魂的活死人，看的汉斯心中一阵阴气，赶紧收了声音低头不语。
　　多兰泽自认为是个对工作很少掺杂个人情感的人，但是眼前那这个老头却让他不是那么的舒服，“如果陈馆长不配合我们调查的话，我们很难帮你。”
　　多兰泽看着眼前的老头，他穿着很素，一身灰白布长袍，骨瘦如柴的手指上戴了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金戒指，戒指有些大了，他不时会把戒指往手指根部移一移。
　　“储藏室是密封的，里面没有氧气，为了保证所有藏品不被自然损坏，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进入储藏室。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想去休息一下，人老了，常常就会困觉，真的抱歉。”说完，老头也不等多兰泽二人同意，颤颤巍巍的走进办公室侧面的小房间去了。
　　“多sir，我们现在怎么办？”
　　“想办法弄到这栋楼的结构图，以及整个机控的设计。”说完多兰泽拍拍汉斯的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出了馆长室，留下汉斯一个人愣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五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储藏室是密封的，那么贼也绝对不可能进去，如果他真的进去，那么为什么只偷了一个小小的指套，太不合情理了。”多兰泽自言自语的走在街边的小公园里，每次有什么棘手的案件，多兰泽最喜欢的就是树荫，树荫越多越有利于他的思考，多兰泽也曾多次想戒掉这个奇怪的毛病，但是始终未果，只好任由它去。
　　“叮叮~~~~~~~~~”
　　忽然身边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想起了一阵铃声打断了多兰泽的思绪，多兰泽看了看四周，都是些年近暮年的老头老太，似乎听力都不大好，对着刺耳的铃声无动于衷。
　　铃声很快便停了下来，另一阵铃声又响起来，这一次是多兰泽的手机。
　　“亲爱的，中午回来吃饭吧，我做了新口味的芝士烤肉，快回来尝尝嘛~”
　　“真的吗？我都迫不及待了，等我五分钟。”多兰泽挂了电话，朝街边走去。路过一个报亭，便停下来看了看今天的头版，不正是叶涉越狱的照片么，多兰泽笑了笑。
　　“一份报纸。”多兰泽把硬币放在接电话的老板手边，转身欲走。
　　“这位吗？恩，好的，不客气。”老板把硬币放进手边的零钱盒子，“喂，先生，您的电话。”
　　多兰泽转过头，看见老板正看着自己，便拿食指指了指自己，“是叫我么？”
　　见老板点了点头，多兰泽有些困惑的接过电话，“喂！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别扭的女声，多兰泽自然听得出这是通过变声器变过的声音，嘴角裂开一个笑，看来这案子还真没有这么简单，“多警官，我要见叶涉，答应我，便把你要的东西还给你。”
　　“不过是个小案子，我还不准备这样的小案子就和无名氏合作。你真想见叶涉，可以去探监，他犯的法还没严重要不能探监”多兰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电话里那个声音别扭的“女人”。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我要见到他出狱，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哔——”
　　不待多兰泽继续问下去，电话那头便挂了，多兰泽给了报亭老板一个点头微笑，道了谢便上车离开。
　　“亲爱的，看来我得给你换块手表了。”简一见多兰泽回来便亲昵的喂了他一块牛肉。
　　“如果警署有事，不用赶着回来的。你这么贤惠又聪明的老婆完全可以理解的哟！”
　　多兰泽坐在餐桌上看着满桌的各种芝士牛肉，瞪了瞪眼，咬了咬下唇，这些简自然是没看到的，“我老婆做了这么多美味，无论做什么都要回来吃饭的。”
　　“别急，厨房里还有呢!”说着便乐滋滋的跑进厨房。
　　多兰泽还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简原本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下厨，要是自己连这个场都不捧，还算哪门子丈夫啊。
　　多兰泽吃完第二盘牛肉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汉斯打过来的，多兰泽像找到救星一般，赶紧接通了电话。
　　“多sir，接电话这么快，看来嫂子又做了不少好东西。”多兰泽自从三年前回到香港，汉斯就一直跟着他做事，对他自然是很是了解。
　　“什么事？”
　　“刚才又有两家博物馆被盗。”
　　“知道了，我马上回来。”多兰泽挂了电话，冲厨房的简大喊道，“有案子来了，我得先回去，你歇歇别做了，我晚上回来吃。”
　　简从厨房跑出来，帮多兰泽穿好外套，轻吻了他的脸颊，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快点去，“晚上早点回来！”
　　正午的阳光有点火辣辣的，晒得人有些头疼，多兰泽想起之前接到的那个电话，外界传言多兰泽偷窃都是独来独往，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