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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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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明洛这几天一直等着宋莼今的电话,但一直没有等到。“小成,开庭了。”同事敲了敲门,提醒着。成明洛看了看依旧毫无动静的手机,放进了抽屉里,披上法袍,忙出去了。
宋莼今躺在床上,她病了。那天在路边等车太热了,后来又突然坐进了成明洛开着冷气的车里,这一冷一热一对,宋莼今的身体本来就弱,所以在懒懒闷闷几天后,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可能发烧了,便又躺了回去。昏昏沉沉地再次醒来,莼今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五年。谁能想到当初那样娇贵矜傲的宋莼今会过上这样孤单落魄的生活,而且还过了整整五年呢?眼眶热了,但泪水却没有流下来,硬生生地忍住了。宋莼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每每想哭的时候,身体总会先于大脑地将泪水逼回眼眶,也许,是为了这最后一点点地自尊吧?这条路是宋莼今自己走的,那么,不论多苦,她都已经没有软弱了资格。但是,宋莼今也明白,今天的自己特别脆弱,因为脑袋的昏沉,也因为,又遇到了,成明洛。宋莼今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成明洛给她的那串号码,宋莼今只看过一遍却已烂熟于心,慢慢按下号码,手指停在了拨号键上,怎么也按不下去。宋莼今迟疑了,害怕了,她不确定成明洛会不会接电话,接了电话后说些什么,他会来吗?会关心她吗?这一切,让宋莼今是那样不安。当年的宋莼今是那样骄傲,那样明媚,但现在的宋莼今呢?是灰暗的,衰败的。这样的宋莼今还能站在成明洛面前吗?还有资格得到成明洛的眷顾吗?在宋莼今看来,他们已经不是站在一条线上了,成明洛已经远远地将宋莼今甩在了后头。宋莼今不想在成明洛眼中看到对她的不屑,但,病中的人总是脆弱的,更何况,无论如何,宋莼今无法忽视,这几年里,自己是多么地在思念着成明洛。虽然不安,虽然害怕,宋莼今还是那样希望可以听到成明洛的声音,可以让自己悲凉的心有一丝丝的温暖。咬咬牙,她拨通了成明洛的电话。电话里“嘟……嘟……”地响着,宋莼今嗓子有点干,她咽了咽口水。时间过了很久了,电话那端传来机械的应答声,无人接听 。宋莼今的脸上绽开一个悠然的微笑,也许是上天在阻止吧?阻止她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医院还是要去的,宋莼今不喜欢医院,但她怕死。发烧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目光迷离中,她拨下了沈慧青的电话,“慧青,我发烧了。”宋莼今说。沈慧青突地挂了电话。宋莼今松手,手机掉在了床上。她知道,沈慧青必是赶过来了。
结束了开庭审理,成明洛回到办公室。手机里有一通未接来电。陌生的号码,成明洛忽得心惊,是宋莼今打来的吗?他忙忙地回拨了过去。
沈慧青是宋莼今的高中同学,上学的时候两人十分要好。大学毕业后,和宋莼今的无奈留在本市不同,沈慧青是十分开心地在本市找到了工作。也亏的这五年来有沈慧青在。否则慧青真怀疑莼今是否已经得了忧郁症。刚开始的时候,莼今根本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但因为生活所迫,她还是强迫自己出去找工作,逼迫着自己去跟人交谈,去推销自己。每晚回来,沈慧青都可以看到莼今掌心里深深的指甲印。实在不忍心看着莼今这样,慧青帮她租下了这个房间,建议她可以在家写点东西,未尝不是一种方式。幸好,莼今的文笔一样极好,稿费虽然不多,但,精打细算下,聊以度日还是可以了。就这样,宋莼今在沈慧青的照顾下,每个月除了去报社一次,极少出门,一应所需全有慧青代劳。沈慧青知道宋莼今对当年的事情始终无法释怀,但至少现在莼今还愿意和人说话,脸上还会不吝惜地给予微笑,比起当年近似失语、自闭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看着打着点滴已经睡着了的宋莼今沈慧青不禁低低叹气 。幸好,莼今怕死,否则,就她的状态,恐怕是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吧?胡思乱想间,手机铃声响起,是莼今的手机,可能是刚才手忙脚乱不小心收过来了吧?沈慧青走过去,拿起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接,莼今虽说不再自闭,但接触的人仍是极少,这人会是谁呢?想着不接,怕是打错了吧?但对方却颇有毅力,铃声一直响个不停,下了决心,沈慧青接起电话,“喂?”她疑惑地问。“是莼今吗?”一个急促的男人的声音,“莼今,是你打的电话吗?”沈慧青一愣,“这是莼今的手机,莼今刚才跟你打过电话?你是哪位?”对方明显也是一愣,“你不是莼今。”“是,我是莼今的朋友。”“莼今呢?”“莼今她……”沈慧青看了眼睡着的莼今,“她病了。”“病了?严重吗?什么病?哪家医院?”一连串的问题透着遮掩不住的关心。“人民医院。”“好,我马上过来。”
莼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竟然有三个人,沈慧青、成明洛,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很漂亮,但,那个眼神,是不友善的。“莼今,醒了?”沈慧青体贴地扶她坐起,垫上一个靠枕,“成先生打电话过来,是你的朋友,我便告诉了他。”慧青说着。莼今点点头,笑,“学长,谢谢你来看我,这位是……”听到莼今叫他“学长”,成明洛的心口划过一丝失落,勉强一笑,还来不及开口,晓谙抢先一步回答,“我是明洛的未婚妻,秋晓谙。听说你病了,就一块来看看你。夏天发烧可是很难好的,你要好好休息啊!”宋莼今点点头,微笑。视线却飘向了成明洛,他真得过的挺好的,那么漂亮的未婚妻,那么,张扬的笑容,是来对比宋莼今的黯然和落寞的吗?没有这个必要的,宋莼今虽然失去了很多,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成明洛不知道怎么的,生出些许的反感。虽然秋晓谙说得没错。晓谙的父亲手里颇有些权势,是名官员,晓谙自己又是在财政局工作,这样的条件让成明洛父母早早就开始催促他们的婚事。生日那天,两家总算是聚在一起,选下了日子。当时的成明洛有些惯性,又有些迷惑,和秋晓谙交往几年,结婚早已是他了然于胸的结果,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点头同意的时候,看着秋晓谙羞涩的笑容,成明洛想到了宋莼今一身黑裙站在路边苍白的脸。可是,不论如何,秋晓谙确实是他的未婚妻了。抬头,对上宋莼今的视线,乌黑的眼瞳里竟是死般的沉寂,似乎有东西哽在成明洛的喉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秋晓谙一直看着病床上的宋莼今,病中的宋莼今像个易碎的水晶娃娃。白皙的肌肤透着病态的苍白,阳光映在她身上,有些虚幻,有些,让人抓不住。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女孩让秋晓谙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刚才她去找成明洛想要叫他一块去看戒指,却在楼梯上撞上了匆忙跑下楼的成明洛。认识成明洛那么多年,秋晓谙从没见过他如此慌乱过。他一直都是风淡云轻的样子,似乎所有一些他都不在乎,又好像所有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拉住他,问他怎么了。成明洛抬头看到是秋晓谙,犹豫了一下说是一个朋友病了,赶去医院。能让成明洛如此慌张的朋友,秋晓谙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便跟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孩。看着他们之间的对视,秋晓谙敏感地意识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恭喜你们了,学长。结婚了可要送请柬啊!”宋莼今笑着。可是沈慧青看得很心疼。又是那样迷离却灿烂的笑,沈慧青觉得宋莼今又在勉强自己了。成明洛看着这个大大的笑容,很压抑,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暗暗吸了口气,没有笑,上前几步,捏了捏宋莼今的被角,缓缓开口,“刚才去开庭了,所以没接到电话。你向来不会照顾自己的,以后可一定要当心点,都那么大了,大夏天地因为发烧入院,会丢人的。好了,我们回去了。多休息。”没等宋莼今回答,成明洛就站了起来,走了出去。秋晓谙忙冲她们点点头,也跟了出去。宋莼今看着门口,缓缓合眼。沈慧青摇摇头,也出去了。轻轻阖上门,这时候,沈慧青知道,宋莼今不想见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