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始觉春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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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姗平反，听香堂里一片欢声，芳菲早已命人在渡口准备好清水火盆给她去去晦气，罗姗净了面，换上新衣，跨过火盆，随着恒二哗地将水泼进江里，这场无妄之灾便随江水一去不反了。
罗姗能平反，顾北堂和陈伯赞是最大的功臣，芳菲不用吩咐，早已在听香堂设好了宴席。如今岛上已归置得差不多了，独缺些匾额摆设，别说吃饭，招待他们住在这里也是尽够的。
今天是大喜事，又是年下，罗姗说了一定要热闹团圆，除了厨房的人忙活，其余的侍卫丫鬟们一个都不许站着，全入席喝酒去。
几个侍卫笑嘻嘻地请都尉示下，顾北堂难得露了个笑脸，当下一片欢腾。军队里出来都不是摆架子的人，性子直爽，没有文官那套虚与委蛇，罗姗这里的更是管得松泛，上面没规矩下面的也自在，何况美人爱英雄，听他们说起战场上的事一个个都冒出星星眼，大汉子小姑娘满满当当坐了三桌，不一会就混到一起谈天说地去了。菜肴流水似地上来，当真和乐融融一片。
顾鹏大喇喇道：“春姑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上回来还在那巷子里的小院住着，这会儿都当上岛主了！”
“咳！”顾北堂干咳一声，唬得他忙住了嘴。好险，差点把堂哥派人跟踪过她的事暴露出去。不过暴露就暴露嘛，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都救了她好几回了，要是再搞不定，他都要怀疑堂哥这方面能力行不行了。
罗姗请了顾北堂和陈伯赞上座，认认真真地敬酒谢过，“两位的救命之恩，春三无以为报！不管以后有什么能用得上春三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顾北堂还没答话，顾鹏就抢着道：“不用报不用报，回头常去我们永州都尉府里坐坐就好！”
他说的隐晦，当事人却心里明白，芳菲狭促地推了她一把，罗姗有点脸红，忍不住噗哧笑起来。
陈伯赞原以为不过是个妖妖娆娆的风尘女子，没想到行为处事利落大方，一个女子能攒下偌大家业不简单，加之查访案情时听说过她的智慧胆色，当下也生出几分敬佩结交之心。
喝完了酒就发现有人在看他，抬眼看去，却是坐在对面的一个小姑娘，她生得极美，纤尘不染宛如一朵纯白的莲花，黑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陈伯赞到这年纪还没被这样美的姑娘盯着看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耳朵根后面有些发热。
浮梦心里才没有这些计较，她只是觉得这位先生今日好威风，那岿然不动的淡薄气质，却有四两拨千斤的手腕，让人好生佩服！
罗姗敬过酒，芳菲也端着杯子站起来，“两位大人是三娘的恩人，便也是我芳菲的恩人，还望不要嫌弃我卑微，满饮了这杯酒！”
她只敬了顾北堂和陈伯赞两个，顾鹏不乐意了，“嗳，我也是恩人，怎么不敬我？”
“你出什么力了？堂上堂下都没看见。”芳菲嘟囔。
“我怎么没出力？我抓朱六去了！”顾鹏翘着二郎腿，鼻子掀得老高。
他这副要不到糖的孩子样倒把芳菲逗乐了，“朱六不是没抓着吗？你还好意思邀功！”
“我那是时间不够，再多给几个时辰，保证把他提溜到衙门口！”
“等你抓来，我们三娘手指头都叫人夹坏了！”
“多大的人，怎么倒还杠上了？”云萝笑着出来打圆场，“顾校尉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您为了我们的事劳心劳力，自然是要好好谢过的，来，这杯我敬您！”
“还是云萝姑娘知书达理！”顾鹏见着云萝骨头都发软，立马抛下芳菲同她说话去了。
酒酣耳热，罗姗又提议行酒令做游戏，联诗对对这样雅事没几个人玩得来，罗姗便专挑了几个热闹捉弄人的现代游戏。几轮玩下来，不管认不认识，各人的名字总归都记住了。
陈伯赞嫌自己年纪大不合群，看他们玩了会就回房去了。顾北堂怕自己在场手底下的人放不开，便说四处散散。
“我陪将军走走。”罗姗也离了席。
罗姗掌着琉璃风灯，慢慢引着他在园子里转悠，“今天晚了，不然可以带将军到片歇山房看看，那里看江景最好，大江东去，红日西沉，很有股气魄。”
“没事，就这样走走也很好。”罗姗提灯照路，顾北堂落在后面，两人不过咫尺之遥，她的侧脸便映着柔光落入眼底。她应当很瘦弱，穿着狐皮的斗篷内里仍显得空荡荡，狐皮斗篷不贴身，还是做件紫貂的好，紧裹着她的身子，领子上是最好的风毛，衬出她的脸大概只有自己巴掌那样大吧。
步子迈大一些，落下的半步距离就变成两人并行，顾北堂伸出手，“天冷，把灯给我吧。”
罗姗依言将灯笼放在他手里，对这手吹了口气都是白的，“是挺冷，咱们去寒江阁坐坐吧，正好将军晚上歇在那里，阁边种了不少梅花，正是开得好的时候。”
在牢里她的手指冰凉，也不知有没有好一点。顾北堂突然很想将那双手纳在怀里，告诉她今生不会再吃那样的苦了。
“你这几天没休息好，不如先送你回去？”
她在牢里睡不着，却知他也是百里加急连夜赶到临州来的，对他笑了笑，轻声道：“将军也一定很累。”
见她笑，顾北堂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不累。那班小子们跑了一夜，现在还玩得忘乎所以，等会儿叫他们早点散了。”
见他年纪不大却操着大家长的心，罗姗噗嗤笑了，“别扫他们的兴，大年下的放松一下也不耽误事。这里我是主人，我说了算！”
顾北堂点点头，“那就依你。”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挑灯赏梅也很有情趣。罗姗一支支点燃蜡烛，寒江阁花厅便敞亮起来。当初她说要先弄个标准样板间看看，楚虞便将寒江阁布置得最齐全，一应器物都设置得古朴高雅，廊外疏影横斜，暗香扑鼻，既舒适又赏心悦目。
“你这里布置得挺好，用具器物也选得精心。”像刚才那盏琉璃风灯，稀少贵重，寻常人家根本见不到。
“都是楚公子的功劳，要让我自己张罗可弄不出来。”因为这次的事，罗姗对他卸下不少心防，两个人相处起来也轻松多了，“连厨子都是他选了推荐来的，口味不错，将军吃着可好？”
“楚公子？”顾北堂顿了顿。
“是啊，这里就是他帮我盖的。他是造园大家，挺有才华的，吃穿用度上也很有些品味。”罗姗浑然不觉，只当他对楚虞的本事有兴趣，便夸起楚虞的好处，“他是个性情中人，挺有意思的，可惜回京城过年去了，不然将军也可以见到。”
性情中人，有才华品味，挺有意思的。顾北堂觉得身体有些僵，“他也住在这里？”
罗姗点头，“是啊，他帮了我不少忙，这里也算我们俩一起建的吧，片歇山房就是他的院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偏有个人还浑然不觉，一双大眼睛兔子一样无知又无辜。都一起建园子了，隔壁住着，说不定楼上就能看见对面屋子里的情形，天天在一起风花雪月，再有个知冷知热的关照着——顾北堂心里突然像被猫抓了一样。
“不过他这人没定性，四处漂泊的，说不定住一阵子哪天就上别处逍遥去了，倒白白便宜了我。”
还好有下文，顾北堂微微松了口气。
“真要是这样，就欠了他一份大人情，还得想想怎么还才好。”
心又揪了起来，“是该还。”
还得越快越好，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不过话说回来，他这里欠的情也不少，怎么没提要怎么还呢。
罗姗听出他的心不在焉，“看我，和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将军可别嫌我啰嗦。”
“没关系。”顾北堂淡淡地抿嘴。幸亏你说漏了嘴，明天就让顾鹏去查那个姓楚的来头。
“将军一定不常笑。露个笑容都这么矜持。”话一出口又有些懊悔，怎么就对他调笑上了呢？罗姗觉得自己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她这人吧其实有点认生，别人面前拘谨，认了你是自己人就全没个形态。
顾北堂有些尴尬，却也没觉得生气，“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难道还是天生的面瘫？罗姗可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腹诽，只管支在桌上笑得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罗姗连忙抬头，“将军笑起来也很好看啊，以后应该多笑笑，免得别人见了你都怕得不敢上前。”
好看吗？等她走了要拿个镜子来照照。顾北堂浑然不觉被她形容为好看有什么不妥，想起她之前一直都疏远着自己，“你是不是也怕我？”
罗姗认真想了想，从前她是顾虑太多，又想着身份的差距，以及先入为主的这个世界里男人三妻四妾的观念。虽然现在生出了一点好感，但是真要她有朝一日面对这些，她还是会接受不了。而且，喜欢这个男人的，还有像自己妹妹一样的方乐瑶。
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也不是怕，你……我们离得太远了……”罗姗淡淡地道。
这些就算说出来，又有几个人会理解呢？他们之间横着无数条鸿沟，身份、家族、观念等等等等。这个人能给她安心和依赖的感觉，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飞蛾扑火。
这份感觉与她来说太宝贵了，宝贵到她竟不舍有朝一日这一切都变成泡沫，被别人一戳就碎得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始觉春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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