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春风桃花一杯酒

3、4月24日

　　金雨从幼儿园请了一天假。石志的电话早上没有接听，她没有在意，经过一整晚的思索，她已经想明白了该从哪里查起。
　　那天拿项链时，林芝给过她一张名片 。她找出联系电话，约她下午一起去喝杯咖啡，林芝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
　　金雨收拾完屋子后，去楼下小区里溜达了几圈，然后吃早餐，收拾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必须得保证自己有最健康的身体状态和最规律的作息。
　　和林芝坐在咖啡厅里，金雨刚说完昨晚遇到的事，林芝就红了眼眶。
　　“我给你说说我姐和石志的故事吧。”
　　“嗯。”
　　“他们同届但不同系，在大二的时候开始谈恋爱。我也和他们同校，但是比他们低一届，所以我几乎是看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和大多数的校园情侣一样，没有从前、还不用关注以后的感情纯粹的只剩下满满的甜蜜。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形容，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合适的一对情侣，我所有对爱情的美好想象都在他们身上。
　　现在我说的很多话都带有我自己的主观情绪，我很爱他们，所以可能会伤害到你。我知道，我给你们送项链这行为就伤害到了你，但是这不是我的本意，希望你不要太介意，对不起。”
　　金雨摇了摇头，情绪有些空，用手指擦了擦面前的清水杯。
　　林芝喝了口咖啡，揉了下眼眶，继续开始讲述。
　　“我从小就跟我姐的感情很好，一起长大，进入本市的同一所大学。石志是我姐在大二时认识的，他家在比较偏远的郊区，我们没有去过。大家都在那里长大，在那里读完所有的书，没有离开过。我姐最喜欢的城市是这里，他们计划好毕业后来这里工作、安家，最好是以后把双方父母也接过来。他们的梦想是生一对双胞胎，最好是一子一女。他们本来是准备一毕业就领证的，但是毕业后现实问题就来了。石志学的土木工程，工作不太好找，他家的环境也不是很好。而我舅伯这边已经托朋友在A城给姐找好了稳定的工作，姐不同意，执意要跟着石志来这座城市，于是家里闹的很厉害，舅妈都急得病倒了。
　　石志找我舅伯好好的谈了一次，我不知道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是石志是个很踏实很有责任感的人，他很爱很爱我姐，我舅伯一定会很喜欢他。最后我姐留在了家乡，石志一个人来了这里。姐说他们的计划是石志先过来打基础，等一切都稳定了再接我姐过来，他们的未来明明是充满希望的。
　　刚开始接触社会的两个人，都还不够成熟，加上没有在一起时的拥抱和支持，慢慢的开始有了各种争吵。我姐急了会说“那咱们就分开吧，以后各走各的路，这世界谁没谁会活不下去啊。”这样的话很多人都说过，我姐说的时候也不是真心。可是石志是个很认真的人，他就从来没有说过分开之类的话，他只是很认真的对我姐好，认真的听取我姐的烦恼，但是那些争吵一定在有意无意中给了石志某些错误的信息。
　　也许他在最基层的工作也让他很累很迷茫，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给所爱的人幸福，尽管他一直就是个无比坚定的人。
　　有一次我姐又提到可能会离开的时候，石志说，如果有一天你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离开会比较好，那你就离开吧，我不会去找你，不会联系你，不会打扰你，也不会等你。
　　我姐听到立刻就哭了，她根本就无法想象有那么一天。不是说好要不离不弃的吗，不是说好不管怎么样都会一直走下去的吗。
　　那次电话过后他们开始了冷战，没有电话，没有短信。说不清是什么理由，也许只是因为太在意所以害怕。
　　我姐在家哭了很久之后，决定辞掉工作来B城。我舅妈一直很心疼宝贝女儿，当初就是怕我姐吃苦才不让她跟着石志去B城的，这次由于我舅伯也帮着劝了很久，才勉强同意。
　　我姐办完辞职手续后，满心都是要给石志一个大惊喜的小欢喜。她订好了机票，想象着站在B城的土地上告诉石志她来啦，甚至都想好了要用怎样娇憨而又得意的语气，她觉得这是她做过的最勇敢的事。
　　临行前一晚她在家附近的马路上发生了车祸，当时她正准备去买一些石志喜欢的糕点给他带过去。肇事的司机酒驾，我们经常会听到这样的新闻，听到麻木，可是只有当这样的意外发生在自己熟识的人身上，你才会知道那是多么大的残酷打击。
　　她受了重伤，被送到医院紧急抢救，我舅伯舅妈几乎要一瞬之间白了所有头发。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被推出来时她的情况很不好，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子突然间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会让你有多震撼，我当时站在那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醒来后，坚持要和爸妈说话，医生怎么样劝她都没有用。我站在玻璃门外看着舅伯舅妈在里面泪流不止，他们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听她在艰难的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的很缓慢，又过的太快。后来，她有话要单独对我说。
　　她说我不敢给爸妈说，但我知道我伤的很重，我很难受，哪里都在疼。我会努力坚持的，但是要是我没有坚持下去，你要帮我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我爸妈，我对不起他们。你别哭啦，帮我给石志发个短信吧，我说，你写。
　　石志，我考虑了很久，决定不要和你在一起了，太累。现在有人对我很好很照顾，我觉得和他一起很幸福。你说过不会打扰我的，那就再见吧，不要扰乱我的心情。祝你幸福。
　　我大脑懵懵地按照她说的给石志发了短信，按她的要求删掉了电话号码。我想她一定是怕自己好了之后也会拖累他，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石志，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眼泪染湿了枕头，她不再用故作轻松的语调跟我说话，她开始哭喊，抽噎，伴着咳嗽。
　　她说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话都没有说，不想死，我很想他，我不想要他忘了我，不要死，他怎么不来抱抱我。爸爸妈妈呢，我害怕，对不起，我很怕
　　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我尖叫，人们又涌了进来。亲人在哭，医生在忙碌。一切都跟电影默片一样不真实。
　　由于严重的肺部感染，她没能坚持到天亮。”
　　说到这里，林芝终于泣不成声，金雨流着眼泪握住了她的手。
　　“这么多年，很多时候我对石志都是有恨意的，曾经那么相爱过，他怎么就能真的忍心不闻不问？很多次我想我一定要把这些都告诉石志，让他内疚，让他痛苦，让他受煎熬。可是我知道我姐舍不得，她一定舍不得看他有一点点的困扰。”林芝擦了擦眼泪。
　　“我送项链来，并不是要成心扰乱你们的生活。我只是不甘心，我姐的生命就停留在最喜欢他的那一刻，而他的生活还在不断继续，他怎么能忘了她？项链是他送给我姐的定情信物，我只是想让他不要忘记。”
　　“相信我，这么多年石志肯定一直都记得她，从来都没有忘记。”金雨跟着抹眼泪。
　　“你说的遇到女鬼，那肯定不会是我姐，她不会想要吓人的，她一直都很善良。”
　　“嗯，我相信不是她，也许是我心里一直有芥蒂，所以做了这样一个梦。”
　　“我倒希望世界上真的有鬼，这样离开的人还可以再相见，是不是少了很多遗憾？”
　　“或许吧，可是这样的话，活着的人的生活该怎么继续？”
　　两人没有再说话。

　　回家后，金雨想了很多很多的事，她想最开始石志接到那条短信时是不是被铺天盖地的难过包围了。他们相识于两年前，在那之前有五年的时间石志都是一个人在默默的打拼，他说过他来到这个城市后就再也没有换过手机号，他是不是还在默默地等待，一直等到绝望？可是他都不知道他等的那个人一开始就已经不在了。
　　他为什么一次也没有去看看呢？怕看见她的幸福还是会难过？
　　金雨突然很想他，很想抱抱他。心疼他的过往，也心疼小鱼的付出。
　　晚上的电话来的有些晚，电话里石志的气息有些喘。
　　“你怎么了呀？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小感冒而已。咳咳，吴小兵来我这里了，我让他带了很多东西回去给你，到时候等他联系你吧。
　　“什么东西啊，你近期还不能回来吗？”
　　“回不去了，这里有些麻烦。我很想你，想念我们的宝宝，我们的家。”
　　“我也很想你。我今天听到很多有关你的前女友的事，你有没有很想她？你是不是最爱她？”
　　“林芝跟你说的？咳咳，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现在一定过的很幸福。我想念过她，但是我最爱你。谢谢你陪我度过的每一天，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事。”
　　“以后的每一天我也都会好好的陪你照顾你，等你回来后我们一起去她家吧，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亲爱的，要坚强，要勇敢，要乐观，要让自己每一天都过的顺心如意，你要记得我会一直陪着你，咳咳，我很想回家。”
　　“嗯嗯，知道啦，你快好好休息吧。”
　　那头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金雨开始有些奇怪，石志总是会等她先挂电话的，后来转念一想也许是感冒的又想咳嗽了吧，就释然了。
　　她拿出那条项链，吊坠里面已经看不出光影流转的迹象了，好像突然就失去了生命力一样变成了一块普普通通的水晶。
　　“小鱼，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在里面。谢谢你，然后，对不起。我会代你好好照顾石志的，如果可以的话，到我的梦里来吧，我想见见你。”
　　没有风，没有寒气，没有反应。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