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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迷雾重重」 ...

  •   回城之时,恰逢朝阳初升,灿烂明媚。四人立于城门不远,环视四周,不知城内是否有刘府眼线,遂决定在此分开。
      方皓听得几人计划,不解道:“我们既然知道宋玉在刘府,为什么不直接叫上官府的人冲进去抓人?”
      “刘府是洛阳首富,此事非同小可,倘若找不到宋玉,必定功亏一篑。”江明澄目光沉稳,与他道:“你去官府找张捕头,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待证据确凿再行动。”
      望着他眸中肃穆之色,方皓仰起头来,满面笑容道:“是,老大。”

      言罢他粲然转身,与小黑一道离去,步伐轻快。注视着他远去背影,凌舒挠首笑笑,“既然这样,那我去刘府探探情况好了。”他忽而想起什么,与司空镜挤挤眼道:“顺便我再去看看天山灵蛇的真假?”
      想起先前对他的嘱托,司空镜薄唇一挑,冷讽道:“你若是有闲情当然没问题。不过,若是被刘府的人抓住,别怪我不去救你。”
      “哈,我逃得了的。”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大步流星地走进城中,“我先一步去了。”

      早些便知他身法极快,却不想在须臾间已瞧不见踪影。长街之上人来人往,时有人论及刘府招亲一事。司空镜轻步慢行,想及洛阳之行本是为寻天山灵蛇,而今却卷入捕风贼一案,心中只觉好笑。
      她兀自摇头笑笑,忽闻身后的江明澄问:“我们这么大摇大摆地去刘府,不要紧么?”
      侧首一望,身边之人仍是波澜不惊的面容,身材修长挺拔,立于晨光之下,虽是一副书生打扮,但凛然的目光却半点不似一个读书人。

      “刘老爷现在应该巴不得你去。”她从容不迫道,“省得费心思派杀手来找你。”
      江明澄闻言一悟,“看来是想在刘府里解决掉我。”
      “不错。”司空镜细细打量他片刻,忽然暗自一叹。他不由疑惑,低声问:“怎么了?”
      “你一点都不像个书生。”她摊开手来,无奈笑道,“装得这么不像,不是存心给人找破绽么?”
      “……”听出她话中带讽,江明澄倏尔一愣,撇开目光道:“先前不过是想钓刘府的人上钩,没想到会将你引上来罢了。”

      瞧他一时竟有几分尴尬之意,司空镜未再多言,只徐徐沿河而行,走向城北刘府。
      招亲之事定在午时,约莫还剩一个时辰。河边杨柳垂荫,景色如画,沿岸青草芬芳,时有孩童嬉闹之声。注视着她帷帽下的轮廓,江明澄默然片刻,再次发问道:“你果真……是司空世家的后人?”
      诚然如方皓所言,他说话极少,但次次出其不意。司空镜闻言一怔,从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中读不出他心中所想,遂摊开手道:“早在二十年前我就不住在邺城了;唯一剩下的,也只是这一姓氏。”
      江明澄微微一顿,“我本以为司空世家早已门殚户尽。”说至这时,他双目一沉,神色复杂道:“你可知当年,司空世家究竟是出了何等变故?”

      司空镜心神一凛,不由警惕地望他:“你问这个作甚?”
      “好奇罢了。”他缓缓侧首,似漫不经心,却又显然刻意掩饰什么,“听闻司空世家藏书众多,其中应当不乏珍贵的古籍。”
      听得“古籍”二字,她霍然想起在豪杰山庄所闻,孙无名曾提过命案一事与一古籍有关,甚至与司空家有牵扯。她凝神注目,却沉思未果,忽而厉问:“你与孙庄主是何关系?”
      “我既是豪杰山庄弟子,他自然是我师父。”江明澄沉着道,“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她断然沉声道,“你若真是普通人,为何不远千里从苏州跑到洛阳调查此案?”
      虽是厉声质疑,江明澄却仍未动摇,只幽幽道:“既然力所能及,又为何不能出手?”

      一时间,她无言以对,莫名感到面前之人的身影有些眼熟,却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心生惑然之时,对方已然走在她前方不远。她定了定神,见得路上行人如潮,大多是赴刘府而去。
      虽说如今确定宋玉未死,她却想不通刘府留他性命的理由。想宋玉不过一介书生,家中无权无势,刘老爷既对他如此忌惮,却大费周章将其关于刘府,实在匪夷所思。
      沉吟之时,二人已行至北面长街,巷陌纵横,其中攘来熙往。江明澄慢下步伐,倏而转头望来,幽然问:“你寻那天山灵蛇,是要做什么?”
      司空镜略略一怔,凝眸望他道:“为了治我的嗓子。”

      他轻轻点头,尚未移步,便见面前之人身子一颤,愕然直视着前方不语。他目露不解,向前一看,只见五人迎面而来,由一栗衫青年带领,其余皆是身着暗红衣衫的年轻人,正是天玄阁弟子的打扮。
      司空镜抬眼一瞧,那领头之人正是李孟泽,正赴客栈而去,显然还未注意到她。此时二人已至长街尽头,四处唯有几户摊贩。她下意识地却步,隐于暗巷之内,眉头紧锁。
      她清楚记得前日不久,此几人跟随司空离墨归返长安,而今现身于此,八成是前来寻她所在。想起当日不辞而别,她不由心生歉疚,但真相一日未水落石出,便是一日无法安下心来。

      不觉紧握双拳,她双睫凝聚,一言不发。江明澄瞧出她异常之举,疑惑地回头道:“你不是天玄阁弟子么?”
      “就站在那儿。”她并未答话,身形一偏,立稳于他身后,低声道,“等他们走了再动。”
      一时竟听出几分惊慌之意,全不似她平时冷静模样,江明澄略略诧异,执剑站定巷外,待得对面几人走进客栈之中,方道:“他们进客栈了。”
      司空镜长舒一口气,复而平静下来,催促道:“快些去刘府吧。”
      她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但不难听出其中不安。江明澄默默瞥她一眼,仍有不解,却未吐一字,只遂围观宾客一同前行。

      刘府之中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皆兴致勃勃地前来观看昨日余下三人中谁能胜出。厅中摆设不似昨日,珠帘之中空空荡荡,未见先前的古琴;高台前方置着三张木桌,其上各放一支紫毫及几张宣纸,刘府老爷亦不知人在何处。
      司空镜扫视四周,瞧得除江明澄外,其余二人并非在城中富甲一方的大户,门不当户不对,刘家却未有言辞,不由心生古怪,揣测道:“此次招亲未免太过草率,看刘家的反应,似乎并不在意究竟谁人胜出。”
      江明澄闻言,亦将刘府中人打量一番,好似全无顾虑,惑然道:“既然如此,昨日又为何大费周章地袭击我们?”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昨日之人分明是为取你性命,可却留宋玉在府,实在矛盾。”

      说话之时,宾客已然到齐,而后里屋门开,是刘府老爷款款而出,有意无意向他们扫了一眼,笑而道:“今日小女身体不适,就由三位献上七律一首,立意自定,以此作为定夺。”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纷纷扫兴而叹。司空镜神色一凛,想来此举是为私下定夺,蹙眉道:“为何这般草率?”她转而明白过来,悟道:“莫非……他想让你赢?”
      江明澄怔然,“你是说……招亲一事,本身就是有假?”
      她暗自琢磨一番,“宋玉一案决不简单,刘府在此时招亲,又临时改了规则,好似要平白把自己女儿送出去,显然是为揪出查案之人。”她稍稍一顿,“应是早已盯上你了。”

      分析至此,二人皆困惑重重。见得对面几人已然开始提笔作诗,时有目光投来,落定在江明澄身上,满目期待之色。此刻厅中比试的三人已然成了焦点,想来无法轻易脱身。
      踌躇之下,江明澄徐徐迈步而出,却听身后司空镜道:“你会?”
      他闻而不应,立在其中一桌,尚未执笔,便见门外冲进一年轻护卫,面色焦急,慌忙大喊道:“老爷,门口来了个醉汉,揪住管家说什么要给他三千两,不然就把人串棍子上给烤了。哪来的疯子啊!”
      瞧那人面红耳赤,惊惶失措,刘府中人皆饶有兴趣地步向大门之处。司空镜听着耳熟,顷刻明白过来,又见场面稍有混乱,恰是溜走的时机,赶忙道:“快走。”

      江明澄正有不解,然见她已然随人潮而去,亦轻步跟上。行至府外,果然见得人群之中正立着一人,灰衫墨发,倚剑而立,英风凛凛,但却一副慵懒姿态,佯装迷醉,正是凌舒无误。
      在他前方立着两个执剑护卫,想来武艺平平,面色惶然,分毫不敢动作。凌舒粲然大笑,朗声道:“哎哎哎,我说今天刘府有什么喜事,怎么这么热闹?”
      说话之时,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对面人群。护卫二人只当他是酗酒之徒,冷眉厉声道:“去去去,哪里来的疯子。这里可是刘府,容不得你胡闹!”
      “嘿,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他晃了晃脑袋,双目略略一顿,复而笑开道:“哈,既然没热闹可看,我就先回家去了啊。”
      言罢他抓着后脑勺,笑呵呵地向城西离去。全无热闹可看,围观之人大多蹙着眉头,不满而叹,少顷转身而走。

      司空镜立于人群之中,不由心生困惑。方才四目相视,她顷刻明了凌舒是为寻她二人而来,可这其中缘由却是全然不明。分神之时,忽觉一手覆上她臂弯,继而是一个低声在耳边响起:“他应当是来提醒我们出了什么事,趁此快回竹屋。”
      惊然抬头,只见江明澄神色肃然,头也不回地拉她离开。她怔了片刻,慌忙移开手臂。对方疑惑地回头,方觉其中不妥,眸子一沉,略带尴尬道:“对不住。”
      她徐徐摇头:“无妨。”
      前方人群尽散,凌舒的出现恰是制造了离开时机。心知不宜久留于此,二人快步离开刘府。

      午时刚过不久,街巷之中恰是清风拂暖,人烟稀疏。行至半途,江明澄似是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一望,只见对面不远立着一只黑猫,双目如宝石般明亮,正是小黑。
      倏尔顿下步伐,他轻轻扬手,那只黑猫便矫捷地攀上他臂弯,满足似的“喵”了一声。又闻一人出声,是方皓紧跟在后,气喘吁吁地追上,急切道:“老大,可算找到你了!方才凌大哥来官府找我,让我什么都别做,先回竹屋去。”他神色紧张,连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江明澄摇了摇头,目光沉定,“他潜入刘府,想必查出什么,我们速速回去。”
      “好。”

      于竹屋会合之时,宋母正在屋内休憩,独凌舒一人在外等候。回程前后不过相隔一刻不到,司空镜自密林而出,恰见他悠然坐于楼梯之上,不由厉声道:“你卖什么关子?”
      凌舒摊开手来,佯作委屈道:“你可知道,宋玉不是被刘老爷关在刘府的?”
      三人听完皆是一怔。方皓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宋玉不在刘府?”
      “他身在刘府这点不假,只不过不是被刘老爷所关。”凌舒顿了一顿,正色道,“我进刘府寻觅宋玉,谁知遇见上回去药房的丫环,一问才知,宋玉早在五天前就被刘府派人暗杀,岂料他跳江未死,反而被刘家小姐救回,藏于刘府之中。”
      方皓满目愕然:“莫非……刘老爷不知宋玉在府中?”

      “正是如此。”他摸了摸下巴,不由赞道,“所谓灯下之黑,就是这个道理。”
      听至此处,司空镜方才解了心头之惑。她屡次猜疑刘老爷为何要留宋玉性命,分明将其除掉才是万全之策。而今看来,此事竟全然是她料错。
      沉吟之时,她余光瞥见有只大手在眼前晃动,而后是一笑脸凑近,问道:“你们还未说出宋玉一事吧?”
      直视着对方的俊朗面庞,她忽一退步,避开眸子道:“没有。我们刚进去,你就来了。”
      凌舒未瞧出她异常之处,只笑笑道:“我瞧你们一时半刻脱不开身,才出此下策。”虽是这样说,他却全未在意,“方才我已和大娘说明情况,宋玉的安全暂且不必担心。不过——”

      话声顷刻一顿,他目光渐凝,不似方才玩笑:“刘老爷的确与捕风贼有联系,这便是宋玉遇袭的缘由。”
      江明澄沉思片刻,问:“此话怎讲?”
      “刘府表面上是做正常生意,实则是为各路劫匪处理赃物,从中赚取利润。捕风贼一案,与之有莫大牵连。”
      “宋玉想揭发的,便是此事?”
      “不错。”凌舒点头道,“此事刘家小姐与宋玉皆有所了解。刘老爷在逼‘死’宋玉之后,就立即举办了这次招亲大会,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司空镜凝神思虑,琢磨道:“莫非这次招亲有问题?”
      “这个我还不知,不过有一件事,的确是有些蹊跷。”他摇了摇头,神色却顿然肃穆了几分,“听说半个多月,刘老爷曾与捕风贼闹过矛盾,这缘由便是——他们曾在历城,被长陵派的人抓到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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