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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此生无悔愿随君(二) ...

  •   结庐人境,地远心不偏;采菊东篱,却有车马喧。
      曲怀觞持卷抱宗,清茶香茗,静待来人。
      “你终于来了?”
      “哈,你怎知我一定会来?”
      不曾改变,是那伟岸身影,而改变的,是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太史侯推门进屋,曲怀觞起身相迎。
      “学海之变,不仅有失先圣之道,更有明显狼之野心。于公于私,我都可以猜到,你必定会来寻我。”
      “曲怀觞,你倒是悠然自得。只是我不清楚待我说出我的信息后,你是否还可以如此安逸!”
      太史侯扬手一甩,一份案宗飞入曲怀觞手中。
      “这是……”
      “这是三天前,我收到的最后一份秘报。无佛寺,据说因为收留的难民中混有江湖中的通缉重犯,故而被学海无涯列入清洗名单。”太史侯一杯茶饮罢,再出不满之言,“学海无涯最近行为,越来越偏离圣明之道。动不动就是肃清和杀伐,似乎儒家以德服人早已不存。”
      “这事你我心知肚明。虽然我不赞同你当初提出的以儒为尊,但东方羿此番举动,根本连儒都不存。甚至连一般的江湖门派都不如。”
      “哈,我当初以为那次六部公选是一场闹剧。如今看来,是我天真了!那一次教统之争,不过是东方羿阴谋的开始,未来的东方羿将让学海无涯成为武林之祸。
      “嗯?”
      “你当真以为这次东方羿胜出是意外?其实你早已心知,只是不愿意承认,从头到尾,这都是长久布置的阴谋!东方羿表面无争无欲,实则暗中策划一切,坐视我与弦知音交恶,让你成为吾的主要目标,而忽略了他的存在与算计。我与灵犀十年相处甚是亲近,他东方羿若真是有心,早就该让我们父女相会。他隐而不宣便是等待良机,利用这次六部公选一举铲除我与弦知音在学海无涯的影响力。如今他大权在握,未来的学海无涯将再无人能阻止他的行动。
      “这……”
      “东方羿策划许久,看他目前动作,他的野心岂止学海无涯?饶悲风曾经私下寻过我,告之我灵犀曾经被人下蛊一事,我前后反思,觉得唯有他,才有这个机会向灵犀下手!他连灵犀都利用至此,这一局我太史侯败得心服口服。”
      “话虽如此,但大部分尚是推测,你如何证明?”
      “这桩消息,也是三天前的书信。照常理,我的眼线每日必报,如今看来,我安排在学海的卧底,已经悉数遭戮。这就是我最好的证明!”
      太史侯略一停顿,察言观色,但见曲怀觞脸色逐渐凝重,再起心事。
      “你我心知肚明,无须过多证据。再说,你该忧心者,非是我之说辞,而是未来东方羿的行动,更有灵犀在学海的安危?”
      “灵犀……”
      “现在灵犀已回到学海继续执掌乐部,你若真对灵犀有心,最好劝她离开东方羿。”
      “哈,想不到你对灵犀如此有心。”
      “哈,就算灵犀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一直待她如亲。如今既然知晓,我自是不愿她再被利用,更不愿今后我们父女成为敌人。”
      “你的说辞果真不差,只是可惜,我说过,在东方羿没有明确走上歧路之前,我不会公然与他为敌。而你,如此热心学海之事,又是为何?”
      “瞒者瞒不识。我要的,就是重回学海,夺回我失去的东西,包括我的女儿!”
      “唉,你啊,为何对教统之位仍是心心念念。”
      “光大儒门是吾之理想,弦知音行事太过温和方让学海无涯虽有盛名,但威名不足。我虽然行事极端,但那只是个人手段不同,由以往至今,我太史侯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为学海无涯着想?”
      “这只是你的事情,这一点上,我无法帮你。”
      “我也不奢求你在这一点上能帮我。我只是希望,在我未与东方羿正式冲突之前,你可以带走灵犀。”
      “此事恐怕我无能为力。”
      “为何?”
      “难道你不清楚,灵犀与我,还有饶悲风之间的恩怨吗?”
      “嗯?”
      “公选当天,事发突然,我就已经明确想要带她离开学海了,但是最后,她选择了回去,选择了饶悲风。所以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太史侯对三人过往,虽有耳闻,但未尝明晰。如今曲怀觞实言相告,亦是无奈。

      碧玄有香茗,幽兰更添景。
      “哈,在说我吗?”
      “灵犀!”
      “女……灵犀……”
      意料之外的访客,也是心心念念之人。月灵犀一袭幽兰,手中折扇轻摇,不请自来。
      “怀觞,久见了。”
      “父、父亲……”
      月灵犀心中虽有身世之谜为曾全解,但适才听闻太史侯话中真情,亦是不多怨恨。毕竟亲父在前,一声父亲,也是人伦。
      “灵儿,你怎会来此,你擅离学海没关系吗?还有,你在学海好吗?饶悲风可有保护好你?”
      太史侯殷勤之下,倒是月灵犀有所尴尬。
      “你们父女相见,我先回避吧。”
      “怀觞,留步!”曲怀觞起身告退,却被月灵犀拦下,“今日义父和无佛寺主持相约东皋亭,解说恶盗混入流民之事。悲风留在学海帮我应对,故而我可以脱身出来。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此番前来,我有事相商。”
      “嗯。”
      “正如你们刚才所言,学海或是将来武林一大危害。公选一别后,学海暗潮渐涌,我和悲风努力周旋其中,已经力不能及。我与义父相处多年,但如今的他,竟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刀剑门讨还公道,无佛寺肃清恶盗,虽是事出有名,但更像一场阴谋。”
      “嗯?”
      “我总在怀疑,事情不可能都那么巧合。每一次学海无涯动作,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的行动,都不是所谓的讨一个交代那么简单,所到之处,简直是……”
      “灵儿,你的心情我能明白,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相信你的判断不错。东方羿一定是在借着江湖公义的名号,大肆扩张,意图称霸武林。若真如此,那学海无涯未来堪忧啊。”
      “义父心中思量,已非我能揣度。也许,我所认识的义父,并非真正的东方羿。但是,长久以来,我们所贯彻实践、衷心信奉的学海无涯,不该,也不能是这样!”
      “将学海无涯导回正轨,需要一股足以抗衡的力量。所以,这就是你今日前来的目的。”
      “嗯。过去的恩怨,我也不想再去执着,我只希望学海无涯回到最初的样子。”
      月灵犀话毕,转身告辞。曲怀觞一步近身,执手相送。
      “灵犀,东方羿阴谋算尽,党羽遍布。你在学海孤身自处,左右无援,你才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心头之事。”
      “不用担心,有悲风在我身边,我并非孤立无援。留在学海,是我的选择,唯有如此才可以取信东方羿,才能给你们提供适当的援助,与你们配合。”
      月灵犀挪开曲怀觞之手,神色更加坚定。
      “学海最近屡有学子莫名失踪,我相信这些失踪的学子,已经遭了毒手。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人,正是父亲你留在学海的内应。”
      “说的不错,只可惜,三天前,我就再也没有接收到新的密保。”
      “三天前,无佛寺一事牵连,处决了数名学子,罪名是私纵人犯。唉……”
      月灵犀一声叹息,再无多言。
      “灵儿,你当小心。”
      “嗯,你们也需保重,我先走了。”

      月灵犀抽身不久,太史侯忽有所悟,一时脸色骤变。
      “不妙!”
      “嗯,怎样了?”
      “速去东皋亭!”
      “嗯?”
      太史侯夺门急奔,曲怀觞紧随其后。
      “东皋亭何事,你需这般紧张?”
      “你有所不知,无佛寺主持,不是别人,正是弦知音。我担心东皋亭相约,是东方羿的一场阴谋,甚至是一番杀局。”
      “啊,你是说大师有危险!”
      “但愿是我想得太多!”

      浓荫蔽日,寂静无声,东皋亭之约在前,弦知音缓步而来。
      “大师,教统已在亭中等候多时,请。”
      “哦?教统果真有心人,就请带路吧。”
      东皋亭,东方羿负手而立,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少时,弦知音缓步行来。
      “不知东方教统今日相约有何见教?流民恶贼之事,当时我已做说明,不知哪里不妥。”弦知音言辞恬淡客气,心中暗度东方羿目的为何。
      “大师可知,曾有一学海无涯位高权重者,勾结江湖奸邪欲乱学海?”东方羿转身迎向弦知音,意有所指。
      “嗯?你所说可是指礼执令太史侯?”弦知音心思一转,不明所以。
      “哈,太史侯早就不是什么礼执令了。我说的是你——弦知音。”
      话音落,东方羿抬手起掌直袭弦知音。
      弦知音心下一凛,退步接招已是慢了一步。
      几回合下来,虽未落下风,却也是棋逢敌手,容不得半点马虎。
      忽闻,天空风云色变,三只金羽箭夹带万钧之力破空而来,弦知音避之不及,遂提元运劲强行接此三箭。谁知转身接箭之时,背心破绽已现,东方羿再赞一掌,直逼命门。
      “呃……噗!”
      弦知音当下呕血,三箭贯体而过。
      “东方羿,你……”弦知音负伤在身,虽是步履踉跄,却不露惧色,“想不到你为了杀我,居然连驭日神箭都用上了。”
      “弦知音,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我已出家,早已不理学海凡事。你的种种,我并未对谁明言。”
      “哼,你一方说辞,以为我会信吗?权当给我一个保证,我只相信死人永远不会乱说话!”
      “你,我早该明白,你狼子野心。”
      “无须多言,今日你必会命丧东皋亭。”东方羿再扬手,杀招尽现,“现在的你,还有能力用出无定三绝么?”
      弦知音心知今日凶多吉少,全力一搏,怎奈负伤沉重,无定三绝力不从心,只得伤上加伤。强提内元,勉力一搏。
      “风扫十方山泽动!”
      “自寻死路,喝~天坠神日!”
      两掌相接,弦知音再添内伤。
      “呃……嘟~~”
      “死来!”
      就在东方羿准备一击了结之时,弦知音飘散的真元竟渐渐重新汇聚,惊异中,一条身影自弦知音身后走出。
      “是你,太史侯!”东方羿面对不速之客,也显出几分意外。
      岂料意外之心未定,身后又是杀招逼近。
      “喝,败刀合剑染血河!”
      “呃~~”
      东方羿抽身急闪,曲怀觞犹是慢了半步,全功之击不中,只留下一地凌乱。
      “大师,你如何,快快护住心脉,我助你疗伤!”
      曲怀觞不予追赶,回身关心弦知音。只见太史侯早已赞掌在背,神情凝重。
      “贤弟,收手吧……”
      “不,我不放!”
      “大师……”
      太史侯坚持不放手,曲怀觞亦未敢轻动。
      “贤弟,怀觞,你们面对现实吧。“弦知音挣扎着脱离开太史侯的掌控,踉跄的身形毅然伫立,“驭日神箭名不虚传,我已经没有什么心脉要护了……”
      “大师!”
      “兄长,这么多年来,是我一直误会了你,我真是个蠢人!”
      “哈哈哈。”弦知音朗然一笑,心头却是一丝慰藉,“到最后,你终究还是了解我。我的天命到了,你们无须为我伤心。我唯一对不起的,是灵犀……”
      话未完,是仅有的一丝遗憾;身不倒,是无悔的天命所在。
      “大师!”
      “兄长……”

      冷冷寒风,吹不散一身惆怅;潺潺逝水,涤不尽心中悲凉。
      独对淮川,太史侯竟感一丝莫名心痛。记忆中的面容,如春雨普降,无私,不带多余感情,对他的敌意,对他的恨,到头来竟只是一厢情愿。
      “如今雨过天青,被遗弃的情谊,被我误解的你,已经失去无可挽回,这是你的天命,也是我这一生无法原谅自己的遗憾。”
      恍然之间,太史侯看到江边浮现弦知音弹筝的身影,不禁感叹七孔箫已断。
      “哈哈哈……终于,又听见你的筝声了。”
      伸手摘叶,以叶化音。
      “来吧!最后一次,最后一曲,敬你,吾之好友。”

      悉心算计起一经,未尝寥落自有因。
      东方羿轻伤而回,留万年再进佞言,一时间气氛更显压抑。
      “教统此次未能全功,让弦知音走脱,必是有人将消息走漏。属下还望教统彻查肃清,以免将来动作,有所受制。”
      “此事我自有主张,无须你多言。”东方羿一番处理,罢手阻言,“弦知音天命已到,就算当下不死,也拖不过三日。驭日神箭毁其心脉,我就不信他还有生机。”
      “教统,当真不查?”
      “此间约会,只有数人知晓,皆是我身边之人。你这么说,是要我自毁长城,唯恐人心不乱吗?”
      “教统,养虎为患,你怎知身边之人,都可信呢?”
      “留万年,你什么意思!你我之间的交易,我不曾亏待于你,此事就此打住,无须再提。”
      “教统,留万年告退。”
      留万年掩门而去,走前不忘回头一句。
      “凡成大事者,不可优柔寡断,当断则断,大义灭亲!”

      寄琴抒情,无奈心乱错五音。
      “灵儿,你还没休息。”
      “义父,是你。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哈,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东方羿心有盘算,闲谈家常,“对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听门前管事说你今日离开过学海,可有此事?”
      “嗯?”月灵犀心中暗语,犹然一惊。当下心中有数,沉着应对。
      “义父,你最近怎么了?连我离开学海一番,你也查的紧,难道你连灵儿都信不过?”
      “灵儿,你误会了。最近学海多有江湖肃清,自是惹上不少仇家。我是担心你独自外出,万一……”
      “义父你多心了,灵儿再不济,也是学海执令。区区宵小敢打我的主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月灵犀言辞甚紧,探不得半点口风。东方羿只能另寻蹊径。
      “灵儿,那你给义父说说,你今天有甚新鲜事?”
      “新鲜事倒没注意,今日不过去了镇上……”
      月灵犀话音未落,忽然一人乱入。
      “灵犀,这是你今日在镇上订购的布料,刚才掌柜派人送到了学海。我顺路就帮你带了过来……啊,教统也在,教统有礼!”
      饶悲风忽然出现,手中抱着几匹上好布料。月灵犀自是明了此中含义,当下接话而过。
      “悲风,多谢你。你若不来,我都差点忘了这事,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月灵犀戏演全套,起身接布,“义父,你看看这块料子如何?灵儿见你多日忙于学海事务,趁今日空闲,想为你寻得一方好料做新袍。”
      “哈哈哈,灵儿你真是有心。”东方羿疑心渐去,“有你这份心就足够了,只要是你选的,义父都喜欢,都喜欢。”
      东方羿眼中神情异样,看的月灵犀心内发慌。
      “义父,天色已晚,灵儿想休息了。”
      “哦……是,是,义父又犯糊涂了。”
      东方羿自是明白月灵犀话中含义,不做多留,先行告退。饶悲风亦是道别,只是掩门临退之时,故落一物于脚下。

      “灵犀,不管你看到什么,你都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感情……今日东皋亭相约,大师不幸……”
      噩耗入眼,却是痛不能呼;再无回头,势要力挽狂澜。(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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