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恋》梦凡波

2、第二章 冰释

　　终于回到家了！我望着眼前朱红色的大门，心里却激不起半分喜悦。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绿儿，敲门！”
　　“是，小姐。”
　　“谁啊，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啊！要知道，我们老爷可是……。”从门内传出一番责骂之声。
　　门缓缓打开，从门里走出来的，是一直跟随阿玛多年、打点府里上下事物的桂叔。
　　“啊？小……小姐！是小姐。”桂叔本欲破口大骂的嘴巴，瞬间怎么都合不上了，一阵欣喜冲上眉梢：“小姐回来了！小姐，快，快进来。”说着，将我引入院内，并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快去告诉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一瞬之间，几乎所有的下人都跑动了起来，各自忙着各自的活儿，似乎我一回来都找到了新工作似的。我只能无视眼前乱成一团的下人，缓步跟在桂叔身后入府。
　　华美的雕花，漆红的长柱。再往前，造型各异的假山，水榭亭台无不一应俱全。可最让我留恋的，却是那个清澈见底的湖。难道说，是这么美的湖水想要我的命？或者说，我是被这么美的湖水给救了去吧！
　　“小姐，别留在这里了吧！”绿儿在一边担心的提醒着。
　　“我平时就是站在这里的？”看着绿儿担心的眼光，我不由得问道。
　　“啊，是的，小姐。”绿儿稍稍點了点头。
　　往前走了一两步，观察着四周，难怪我会喜欢在这里呆着。整个家里，恐怕也只有这个地方是干净的了吧！踏上一块石头，想要看向更远的地方，可是左脚刚一迈出，意外却发生了。
　　“啊！”
　　“小姐，小心啊！”
　　霎那间，我的一只胳膊被绿儿紧紧的拽着，一只脚悬在半空中，整个人的身子直直的往湖的方向倾去。
　　“小姐，还是走吧，别再来这了，太危险了！”绿儿一边把我慢慢的扶了下来，一边皱眉说道。
　　“嗯，难道，之前我也是这么掉下去的？”
　　“是的，小姐。”
　　我缓了缓心情，心里产生了很多疑问。为什么从小到大站着的地方，却在三个月内险些两次要了我的命？
　　好奇心战胜了一切，还是决定要弄清楚。
　　步子还没迈开，就被绿儿给生生的拽了回来，看着她伶俐的双眼中透露出一种乞求，那是一个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眼神，至少是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可我回给她的，只能是一剂甜美的微笑。我必须弄清楚，如果我选择回到这里……
　　缓步来到那块石头旁，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头，可是它却是鹤立鸡群，四周再也找不到那么一块大石头了。
　　“芮儿，你想干什么？”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声。
　　转过身去，手指不注从石上滑过，下意识的检查着是否伤到何处！幸好，没什么问题。
　　绿儿拉了拉我的衣袖，这才注意到阿玛领着一大群人快步而来。
　　“芮儿，你……你可别想不开啊！我们有话好好说，可以商量……万事都可以商量的……啊……。”
　　看着他们一副小心翼翼想前进又不敢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一丝笑意。
　　我眯起双眼，露出了我尽可能最美丽的笑容，轻轻地唤了声：“阿玛。”
　　“啊？”我的阿玛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是如此的反应，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笑容如同清风拂面一般的柔和，又一声：“阿玛。”转而又对刚刚赶到的额娘唤道：“额娘，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额娘一脸的惊喜与激动，脸上充斥着泪水与喜悦。
　　“女儿这些天在五台山潜心修佛，为阿玛、额娘祈福，感悟甚多。当日实在不应该顶撞阿玛，阿玛那样做也是为了女儿好，女儿在这里向阿玛、额娘请罪了。”说完，便向下跪去。
　　阿玛及时的扶起了我，“哈……哈……哈……哈，芮儿，你想通了就好。阿玛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希望你可以嫁个好人家，以后日子就好了……”
　　“女儿明白。”听着那一大段说辞，心里只是生厌，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真不愧是我凌柱的女儿！”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突然，阿玛正了正，似乎想到了什么是的：“不过，这些天阿玛也想过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嫁就算了，毕竟，怎么样都比不上家和万事兴嘛！可别再出走了啊？”说着，拉过我的手轻轻地拍着。
　　顿时，只觉一阵暖流袭来，这真的是三个月前的阿玛吗？一句家和万事兴，触动了所有人的心房。
　　“是，不会再走了。”不知不觉间，竟脱口而出。
　　“来，来，来，快来，阿玛刚刚吩咐了下人，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早点……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了吧……”说着，眼里噙着一丝泪光，卷起衣袖轻轻擦拭着。
　　我微微福下身子，一边含笑前进，一边貌似不经意的撇了一眼这出来“恭迎”我的队伍。里面一张极力想要装扮、掩饰却依旧苍白无比的脸，一下子便冲进我的视野……
　　“唉……”心中缓缓一叹。一如侯门深似海，这里虽算不上是什么侯门，但却甚似侯门。那苍白的容颜本不该显示在那张稚嫩的脸上，真是让人惋惜啊……
　　一顿家庭和睦的早饭，席间我笑容依然，还不断的夹菜给阿玛、额娘，说着这三个月来的趣事，把大伙儿乐得合不拢嘴。只有额娘还是那么煽情，频频拭泪，念叨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当然，在这样的家庭盛宴上，也不忘好好的照顾二娘。
　　“二娘，怎么没见兰妹妹？刚才还见着呢！”我依旧微笑着。
　　“兰儿她今天身子有点不适，我见她脸色不好，遣她回房休息了，改明儿让她来见你，给你赔罪。”二娘笑得真诚而又善良，略有歉意的答道。
　　如此佳人，我的阿玛，何其有幸哪……
　　“二娘这是哪里的话，姐妹之间哪里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呢！”在这样的诚心面前，我也真心实意的回道，“刚刚大伙儿为了我忙成那样儿，想必兰妹妹现在还饿着呢，不如让我去给她送点儿吃的，如何？”说着恳请的眼神转向阿玛。
　　“这样也好，姐妹之间还没怎么见面呢！你们姐俩好好聊聊。”招手吩咐给下人，再去准备点吃食。
　　“那女儿就先告退了。”福了福身子，退出了门去。

　　“小姐，您刚刚笑的可真美！”一直没敢出声的绿儿，终于放松了心情，调皮的冲我伸了伸舌头。
　　“难道我从前笑得就不美吗？”想必从前的我应该笑得会更加的柔和吧！那时的我，毕竟享受着阿玛、额娘的宠爱，再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与阿玛恶言相向的一天。而现在的我，只有在表面维持着那种不纯的笑容，看上去美丽，却并不能够渗入内心。
　　没有人知道，一个笑得如此甜美的人，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的。
　　绿儿似乎看出了什么，上前抚慰道：“小姐一直都很美，绿儿只希望小姐可以继续这么笑下去。”
　　我好笑的拍拍绿儿的脑袋，也就只有她会让我笑容不参杂着任何顾虑。
　　“小姐，您是直接去二小姐那儿，还是先回房梳洗一下呢？”绿儿提醒道。
　　“还是先回房吧！等厨子把糕点弄好了一起拿过去吧，顺便回房把那菊凉糕带上。给兰儿尝尝鲜。”
　　兰儿虽与我不是同母所出，但更似亲姐妹。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也许有些事情在她心里压得久了，和我说的话也就越来越少了。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迎面而来的春儿福下身去。
　　“快起来吧！”我照例将她扶起，“在私下里这些礼仪能免就免了吧！兰儿呢？”
　　“回大小姐，二小姐早上起来有点身子不爽，正在休息！”春儿的回答有些闪烁其辞。
　　“噢，我听说她不太舒服，所以特意给她准备了点她爱吃的糕点，这身体不好，也不能饿坏了自己啊！”说着便想往前进。
　　春儿张开双手，整个人挡在我面前：“可是……可是……”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她却说不上半句话来，身边的绿儿也不敢吱声。
　　“让大小姐进来吧！”屋内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
　　春儿缓缓放下手臂，转身推开房门。
　　房内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淡薄、清雅，与妹妹的性格很合适，她和我一样欢喜宁静、素雅。平日里也只是翻翻书、写写字而已。
　　“姐姐，您回来了？”兰儿虚弱的撑着身子，起身道。
　　我快步走上前去，竖起枕头让她靠着。
　　“我刚一回来，就听说你病倒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自然担心占据了很大的空间。
　　她缓缓的低下头去，轻轻拭去微露的泪水。
　　我转头对着绿儿：“你先回去把东西整理一下吧。我还要在这呆上一段时间，和兰儿好好聊聊。”
　　“嗯？嗯。”绿儿显然是被我的话弄糊涂了，可也只有应了。
　　兰儿似乎也明白了，对着春儿道：“去给大小姐泡点香茶来。”
　　“是，小姐。”
　　绿儿、春儿相继走出门去，屋内只剩下了我们这对从前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我起身端来了放在桌上的点心，“这是我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叫‘菊凉糕’，你尝尝。”
　　兰儿先是一愣，后慢慢的接过我手中的菊凉糕，轻咬了一口。
　　“听桂叔说……自从出了事后，那个湖就被封住了，不准任何人靠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如果想要解开我们之间的心结，这件事就必须得弄清楚，这我再清楚不过了。
　　“啊？是的。”兰儿顿了顿，脸色比刚进来时还要苍白。显然她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提到那件事。
　　“兰儿，你怎么了？没事吧！”我关切的问道。虽知她心中有万分的痛苦，但如果现在不解决，以后的我们就不再是姐妹了，我不想失去一个妹妹啊！原谅我的残忍吧！
　　“没……没事。”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
　　“真的？”
　　她丢去手中的菊凉糕，瞬间泪水决堤了，冲出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使劲的摇晃着我的身体，就像是要把我给摇醒一样，“为什么你要逼我，我不想再回想了。这么久以来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自从你出了事，我没有一天睡得安心，每一天都在为你祈福，我并不想让你出事的。”
　　我抚着她的头，轻轻的压在我的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跟我说，好吗？”
　　似乎是说中了她的心声，她愤恨的抬起头，盯着我：“从小到大，你一直是家里的骄傲，阿玛、大娘一直都是宠着你，就连我额娘也时常在我面前夸耀你有多么的完美。为什么你可以得到那么人关注的目光，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低头不语，她一阵哽咽……
　　许久，我撑开她的肩膀，让她正视着我：“你错了，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爱人的方式，阿玛、额娘甚至是二娘他们只是用了一种让你很敏感的方式，来待我而已。但你却看不见她们对你的用心，阿玛不疼你就不会随着你的性子，把那群下人弄得鸡飞狗跳的；二娘要是不疼，就不会在刚刚的早饭上食不下咽了。”
　　“啊？”她睁大了眼睛，认真的听着我的每一句话。
　　“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有着无忧无虑的天真，有着善解人意的温柔，而且你要比我幸福，你知道吗？”
　　“嗯？”她擦干眼泪，满脑袋的疑问冲上额头。
　　我微微笑道：“你不仅有我所有家人的疼爱，你还有多一个人的爱！那就是我啊！”
　　话音刚落，怀抱里又瞬间被塞的满满的。
　　“是，我比姐姐要幸福的多。”一声哭腔又一次传来，“对不起，姐姐，对不起。要不是我，你的记忆就不会失去。不会再有以后了，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儿了。”抬起头似乎作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了。
　　“呵呵。”看着她哭花的脸不禁有些好笑：“没关系，我相信，失去的记忆不会比现在的更美好的，不是吗？”
　　“嗯，我同样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的。”一边点着头应着我的话，一边坚定的说着。
　　“姐姐，你觉得阿玛变了吗？”
　　这话突然提醒了我，今天阿玛奇怪的举动确实令人讶异。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说着摇晃着脑袋，“我只知道，前些日子，宫里来人召你进宫。”
　　“我？宫里？”我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嗯，听我额娘说，好像是德妃娘娘听说你病了，很是想你，让你病好后去宫里。可是阿玛、大娘根本就找不着你人，于是大娘就在第二天独自进宫了。”她仔细的回想着。
　　我轻声问道：“那德妃是？”
　　一阵自责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是大娘的姐姐，皇上的宠妃，也就是您的姨娘。”
　　“噢。”我轻拍着她。
　　“说来也奇了，自打那日大娘回来，阿玛与那于家便渐行渐远了，到现在几乎就没了来往。直到今天早上在园子里，阿玛对你说的，不勉强你嫁给于家了。我才觉得这件事似乎更是不简单了。”她认真的注视着我，期待着我的反应。
　　果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原来他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人人都会说。可怜生在帝王家，可我这不是帝王家的府宅，都比帝王家要来的可怕了，那真正的帝王家又会是怎样呢！不禁一丝冷笑。
　　“姐姐，姐姐。”身边的兰儿轻轻的唤着。
　　“啊？没事的。”我佯装没事的笑道，这件事不可以让兰儿插手，不可以让她陷入这个陷阱：“你呀，就别管那么多了。把自己该收拾的东西快些收拾好，知道吗？”说完便起身要走。
　　身后的兰儿没有半点反应，转头看向她，似乎还在思索着我刚刚的话。唉，平时这么聪明，怎么关键时候就犯懵了呢！
　　走近她身边，靠着她的耳朵：“把湖边的那块石头换回来吧！要是再有人掉下去就不好了。”话还没说完，兰儿的脸已经是羞红一片了。
　　拿起枕头向我砸来：“姐姐真讨厌。”
　　在这样的“逐客令”下，我跑出了门去。
　　或许真的，在这个房间里我才能真正的开心吧，才能真正的坦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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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音乐：《好眼泪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