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貳.地縛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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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哲也第一次领悟到死亡的含义，是去参加邻居家那个橘色头发的女孩子的葬礼。
年幼的他穿上了黑色的西装西裤，打上了黑色的领结，衣服正式而严谨，却衬得他年仅九岁的他的面容越发稚嫩。
踏入殡仪馆之后，黑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祭坛中央那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像是正蹦跳着，软软的发梢停滞在空中圈出一个精致的弧度，她的睫毛长而密，珠贝般的细齿，笑容让双眼弯成了月牙。
只是那头漂亮的橘色头发再也看不到了，那双朝霞般熠熠生辉的双眸也变成了黑白色。
花篮簇拥在那张照片周围，却是刺目的碍眼。巨大的棺木躺在前方，模样冰冷而生硬。
黑子被母亲牵着手，跟着父亲的脚步，随队列走到棺木前，焚香致哀。
烟雾缭绕，模糊了女孩的笑容。仿佛那只是印于纸上的一个幻象，一个骗局。
周围的气氛是悲伤压抑的。黑子高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照片的女孩，心里很难过，感到胸口压着块石头般沉闷，却完全不想哭。
“哲也。”
母亲轻声唤着提醒黑子，让他随着人群退到两侧。
蓝发的男孩怔怔的回过头，眼神懵懂的跟着母亲的动作，白皙的面孔上表情空洞，唇角却抿得紧紧的。
法师在祈福诵经追悼亡灵，两侧的人垂首静坐，黑子坐在其中，忍不住又看向那张照片。
眼前又浮现出记忆的最后女孩子站在天台上鼓着腮帮生闷气的样子，站在没有栏杆的屋顶边沿，伸平双手踩着小步走来走去，好像完全不害怕脚下三层楼的高度。
转身。错愕的眼神。失衡。惊呼中坠落。
血肉撞击大地的钝响。
黑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痛得快要炸开一样，疼痛让他的双眼痛苦的眯起，额头渗出了冷汗。
因为他。
因为他清水千纱才会死。
“妈妈，千纱会恨我吗？”
走出殡仪馆后，黑子轻轻的问着母亲。
“……哲也，不要乱想。”母亲叹了口气，轻柔的揽住儿子的肩膀，眼里的疼惜倏然划过。
“不是你的错。”
“嗯。”黑子埋着脑袋，缓缓的点了点头，却感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哽在喉头，每吐出一个字都变成煎熬。
——不是对与错啊。千纱她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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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登载了某某街图书馆幼女从天台坠楼的事件，那家图书馆在事情处理完毕后立即搬离，留下空落落的建筑无人问津。直到高高的脚手架将空楼包裹，拆迁重建的指令下达，才有人再次买下这间位置极佳的图书馆。
工程实行迅速，却也一晃就是一年的时间。
在清水千纱离世后的一个月里，图书馆还未全部搬走。黑子坐在那家经常光顾的便利店里望着街对角灰扑扑的建筑影子，脚步恍惚，不知不觉就走到图书馆的门前。
来借阅书籍的人虽仍有，却是少之又少。店里人大都忙着整理清点书籍，竟一时没有发现推门而入的黑子。
小跑着偷溜上二楼，黑子望着通往天台的楼梯，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一下一下大力撞击着胸膛，几乎可以听到“咚咚，咚咚”的响声。
十步的距离并作五步。推开一墙之隔的距离——
“哲也？”
女孩坐在天台的边缘，双腿悬在半空中轻悠悠的晃荡着，橘色发丝在风中聚聚散散，轻软地拂过脸颊，转过头的刹那，一丝惊喜的神色在那星火般的橙色眸子里一闪而过，嘴角灿烂温暖至极的笑意瞬时攀上面颊。
黑子扶着门框，惊诧的睁大了眼。
“千……纱？”
女孩向黑子挥了挥手。
“不要站在那里啊，哲也。”
黑子怔怔的看着她，情不自禁走上前，却还是在咫尺的距离忽然停下了脚步。
女孩仰着头静静的看着黑子，见他不再靠近，笑意悄无声息的淡去，垂下眼，缓缓转回了头。
“千纱。”
黑子迟疑的念着女孩的名字，像要证实她的存在般，小心的伸出手，想要碰到她。
“碰的到哦。”
千纱抬起头倏地握住黑子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将手心的温暖传递过去。
“我不是怪物，哲也。”
女孩抿了抿唇角，轻声道。
“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幽灵……这种东西，怎么可能。”
黑子看着她低头喃喃自语，张了张口，很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不是这样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里啊……为什么我非得呆在这里……”
声音有些沉闷，带着一丝鼻音。千纱蜷缩起双腿蹲在黑子面前，握住的手却像忘记收回一般，变成了无力求助的样子。
黑子只记得那个笑着弯起眼梢的千纱。面对这样的她，黑子顿时有些无措。正想弯下腰靠近她安慰一句，动作忽然在半空中停滞。
地面被水滴浸湿出几个深色的印迹，黑子望着一滴泪珠在眼前划过，悄无声息的没入大地，狠狠怔住。
千纱捂住了脸，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指缝中滚落。
“妈妈不是说，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吗。”
“那我……怎么办啊。”
﹡﹡﹡
图书馆里的人全部搬走了。
黑子拎着两杯奶昔绕道走到图书馆后边鲜有人路经的两扇木门前，敲了敲门，便毫不费力的取下了门上的锁，走进昏暗废旧的图书馆，踏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门缝外明亮的光线零散的透进楼道里，黑子抬手握住门把手，顿了顿，打开门。
“……千纱？”
黑子向前跨了一步，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微微蹙了蹙眉，黑子心底忽然滋生出一丝紧张感。
“千纱？”
“——哇！”
故意放大的女声猛的在头顶炸开，黑子饶是冷静不惊，也被吓得背脊瞬间僵硬，转过头，便看到自己身后的屋子顶上趴着那个橘色头发的女孩，此刻正仰躺着捂着肚子毫无顾忌的大笑。
“千纱，快下来。”
黑子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而是向她伸出了手。
“哲也你不用担心~”千纱一翻身，仰着脑袋笑嘻嘻的看着他，“我不会摔下去啊~”
说着，屋顶上的女孩又孩子气的打了个滚，望着天空：“哲也你那样跳远前助跑还摔跤的笨蛋很稀有啦~”
黑子依旧执着的伸着手，又走近两步。
“千纱，不要呆在上面了。”
千纱停下来看着黑子平淡却意外坚定的表情，撇了撇嘴，站了起来。
“就算摔下去也没关系。”女孩眯了眯橙色的眼，笑起来，“我是地缚灵啊~”
黑子倏地一愣。
有他的陪伴以后，千纱不再像初见时那样无助的样子，而是很快接受了自己变成幽灵的事实。
虽然听起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确实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千纱被困在了这座图书馆里，应该就是人们说的——地缚灵。
“我跳下去了哦。”女孩张开双手，做出飞翔的姿势，黑子丝毫没有退缩，而是向前靠近了一些，像是很认真的想要接住她。
“一！二！……三！”
千纱响亮的数了三声，黑子紧绷的双臂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冲劲。女孩忽然收回半踏出屋顶的右脚，在边缘处坐了下来，眼里的一点光彩明明灭灭，倏地暗了下去。
“我还是害怕……哲也，我想回去。”
——不敢再面对高处下坠的感受，因为恐惧，才更加依赖从前的温暖。
黑子望着女孩蹙着眉紧紧盯着自己攥起的双手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个身影单薄的过分。日日夜夜守在天台这一方狭小的土地上时，一定是让人忍不住心疼的孤单。
虽然他很像让千纱留在这个世界上，但如果是以这样的形式的话，他完全不会开心。
“帮千纱达成愿望，就可以回去了吧。”黑子认真的看着千纱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显得格外温柔。
“我一定会让千纱达成愿望的。”
“所以，请相信我好吗？”
“……”
“……不要突然跳下来。”
“有哲也在我就不会怕了！”
十岁的千纱眼里，黑子哲也就是她的守护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貳.地縛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