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花季·短篇》珞小璎

2、薄荷花季

　　薄荷花季

　　end
　　一路的等待走来，回头只看见满地的自欺欺人。
　　他从未为我驻足停留。
　　是我太傻。

　　one
　　昏黄的路灯映亮了周围一圈的水汽，两侧高大的杨树在视线里延伸到地平线，化成一滩模糊的黑影。
　　像是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渗进鼻腔，那熟悉且难以忘记的往昔。
　　我知道自己还是小有姿色的。在离开了他的阴影之下后，这个认知越发得清晰起来。只是，我没有想到离开了那座城市不过短短几个星期，就有男生来向我表白。还是一个如此美好的男生，美好得如同他一般。
　　“我喜欢你。”他说。
　　脑子里那个人的模样再次浮现，那浓黑的眉、像载着星辰的眸，一一与眼前的男生重叠。
　　“恩，那我们在一起吧。”当时的我为着这相识的眉眼，并没有做出丝毫的考虑。
　　像是夏日里的薄荷花开，他爽朗而又羞涩地笑着，那洁白的牙齿和他是多么的相似……
　　“那，你叫什么？”我歪着头问他。
　　暖和的微风轻轻地滞了一瞬，男生的嘴角弧度扩大了几分，只是看着有些苦涩：“我叫简锐。”
　　“哦。”姓简呢，简简单单，是他的味道，“我叫林伊。”
　　说完才发现自己好似说错了什么，头顶的路灯“扎”地一声突然烧掉了，脚下的路灰蒙蒙得一片。
　　好像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叹息，略带沙哑的嗓音切开了我们之间的空气，轻轻地，镶进我的耳里。
　　“我知道的。”

　　two
　　到了周一我才知道他叹息的含义。因为我现在坐着的高一十班的课室里，就有着一个叫简锐的男生，这个男生很凑巧的就一直坐在我后面。更凑巧的是，他正是昨天向我告白的那个，恐怕被我气得不轻的男生。
　　像之前的几个星期一样默默上完了四节课，直到第五节体育，我才有机会认真地观察起现在应该算是自己男朋友的简锐来。
　　他打球很帅呢。
　　这个是继“他长得很好看”之后的第二个结论。
　　每个动作都和他要命地像！
　　金色的阳光流淌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摆的灰褐色头发闪耀得近乎透明。
　　那么帅的男生，为什么偏偏选上我呢？
　　偏着头沉思的空隙，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双干净的白色球鞋。
　　“下课了，我载你回家吧。”

　　three
　　从那次开始，他理所当然地每天接我上下学，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我双手环着的是我十六年来每晚都抱着的那只小熊布偶一样，莫名地让我心安。
　　每每想到这，我就会僵直了背告诉自己那只是像哥哥一样的安全感罢了。可是只要他回过头来笑着跟我说一句：
　　“怎么了？”
　　我就立刻会被那混合着薄荷香气的笑容给击中，脑袋不听使唤地靠在他温暖的背上。
　　“没事。”

　　four
　　他每天每天有增无减的热情，我们在一起的消息最终还是被一直热爱简锐的那群疯婆子知道了。
　　孤立、白眼、流言……
　　也许还有比这些更难以招架的手段，但简锐用他的温暖包围着我，让我感觉不到袭人的冰霜。
　　其实也没什么，我一直很平静，因为我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朋友，她们影响不了我。所以我依旧每天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招摇过市。
　　可是这份安宁却很快被打破了。

　　frve
　　“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我爱了他整整三年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夺走他！”
　　站在我对面一个小鸟依人的女生掩着面，俗套的对白配合着虚假的眼泪从手边滑落。
　　却彻底地激怒了我。
　　“三年又怎样，三年算个屁啊！你爱他你找他说去呗。关我什么事！实话告诉你好了。我一点也不爱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你们心中的那位王子的一厢情愿而已！”
　　女生显然没有料到平时话也不说的我竟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一下子就呆了，泪水还黏在长长的假睫毛上。
　　其实说完我也傻了，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四十几双眼镜齐刷刷地盯着我，浑身难受得想让人夺门而出。
　　事实上我确实这么做了，特意避开那道空洞地让人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个被我伤害了的男生……

　　six
　　草草写了一张请假条，我背上书包就上了火车。
　　踏上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当初立下的“再也不回来”的誓言被刻意地忘记。只是因为一句短短的话勾起我对他源源不断的想念。
　　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无法忍受，也无法遏止。

　　seven
　　对面坐着的只是以前一个很好的同学，和他就在同一个学校。
　　放在桌子上的雪糕早已化掉，淌着一滴又一滴浑浊的泪。就像淌在我心底的血，掺着结痂后又再次被撕裂的腐肉。
　　痛。
　　“他啊，和那姓姜的班花正打得火热呢，”“听说开学没两个星期就在一起了，还是被人撮合的呢。”“恩，甜蜜得化都化不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喜欢了你三年了，难道还比不上短短的两个星期吗？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们绝对不是真心的！

　　eight
　　当我浑浑噩噩地荡到旧校门口时，一抬眼便看到了他。
　　整个身子都麻了，只能由眼镜贪婪地收纳着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的光芒，刺得我心里酸酸地疼着。
　　只是，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她。
　　笑靥，满是幸福的味道。
　　他，始终没有望到三年来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个女生的眼泪。怕是，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吧。
　　我不该来的。
　　可是，我还能去哪里呢？

　　ten
　　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坐在火车站的候车位上了，看着人们为了生活而来来去去的身影，想起三年来的自己，那个一直躲在原地哭泣的自己，不禁再度垂泪叹息。
　　三年了，三年的光阴我似乎只是为了他而活着。从第一次相遇听见他的名字开始，我的世界连同每次呼吸，仿佛都只是为了他而存在。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那些在我心里最深刻的伤痕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可能是在知道他喜爱甜食之后吧，每天上课之前我一定会把一包薄荷奶糖放在他的抽屉里，却在最后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个第一次收到糖时对他笑的女生，才是有心人。
　　我为他织的围巾、我为他画了厚厚一本的肖像，这些的这些，却在我那次我抑止不住心上的冲动，向他倾诉爱恋的同时，被他的漠然焚毁……
　　原来，他竟然喜欢上了那个对他笑的女生。那个，与以男生暧昧为乐的女生……
　　心中是痛的，因为他为了另一个女生的若即若离而痛着。却在每次想以专心来忘却疼痛的时候，看着黑板的余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身上。
　　逃避不了的那右上角座位，还有他望着另一个女生的笑容。那堪比阳光，却狠狠划在我心间的笑……
　　我就像是困在网里的鱼，在终见光明的那一刻，亦是死亡。
　　毕业的最后一天，我惶惶然地望着那个他，见着了他第一次不再默默注视他人的爽朗。那一日，阳光似乎异常明亮。
　　还记得那时自己强压下收到成绩时的不安，心中了然不能再与那个优异的他共处同一个世界。可是在这最后的一天，我背弃了那个懦弱的自己，固执地想要留下一个微笑着的印象。
　　心中积蓄满勇气，我移步往那最光炽的地方走去，却望见了他眼里的冰。
　　那一瞬他的转身离去，是否连同我们之间唯一的同学关系，都要加上一个曾经？

　　nine
　　“小姑娘，你怎么了？”
　　倏然从回忆中惊醒，发现白色的背包早已浸满了我的泪，入手之中，尽是一片冰凉。
　　抬眼对着旁边的老婆婆拉动嘴角笑了笑，却发现这个动作，早已生疏。
　　“呦，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的伤心事，会伤身的。”
　　是啊。
　　我是时候该珍惜我自己了。

　　end
　　回家的路上，街灯依旧昏黄地亮着，杨树依旧没心没肺地立得挺拔。那一圈微微的酱色里，也依旧飘着一阵淡淡的薄荷香。
　　只是我的眼眶却红了。
　　上次被烧坏的灯泡被换掉了，但是上次那个男生的身影却还在。他看着我泛红的眼角，美好的脸上带着一股心疼。
　　“你，还好么？”
　　这下好了，眼泪再次被唤醒，只是，这次不再是为了悲伤。
　　“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么？”我瞅着他，眼里带着不安和期望。
　　他眼中的星辰却被瞬间点亮。
　　“好。”

　　continued
　　第二天，我依旧在一群疯婆子憎恨的目光中坐在简锐的单车后座上招摇过市。
　　我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不过我知道的是，他是真的喜欢我的，就像我喜欢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