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红娘》竹荪慕

6、小鱼才露尖尖尾（鱼水镇下）

　　那家伙倒也没让我久等，太阳移动了没多少就出来了。
　　我迅速走上去，直接拿脏手拍在他干净的衣服上。
　　“啊哟！”
　　他狠狠推开我：“干什么！”
　　我揉着被他推得有些疼的胳膊，压低嗓子尽量嘶哑些，眯着眼睛打量他：“唉……不行了……”
　　一边说一边摇头往前走：“过几日就要去见阎王咯！”
　　我走得极慢，果不其然他从后面拉住我：“你说什么？”
　　我只是摇摇头，并不回答他。
　　他更用力地拉住我的衣服：“你嘴巴里嘟囔着什么呢！什么见阎王！”
　　我选择装傻：“啊？阎王？我说的是王爷啊！”
　　他没松手：“我阿丁怎么可能那么好唬弄！”
　　我心想你这不就上钩了吗，于是慢吞吞道：“小兄弟，我这不瞧你印堂发黑两眼充血，算了下这是要有血光之灾啊，于是不禁独自一人感叹人世之无常，叨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他放开我，白了眼，迈开步子走了。
　　早就知道他会是这种态度，表面上一点也不相信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等我再加把力。
　　我就地坐下，翘着二郎腿。
　　他往我左边走了十几步，“噗通”摔在了地上。
　　地上赫然是一块瓜皮。
　　他一边骂着娘一边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头看了我眼。
　　我没理他，嘴巴里胡乱念着：“阎王来前，无常开道。一黑一白，锁链在身。先绑双脚，再缠双手。闲杂人等，莫要挡道。过奈何，渡忘川，孟婆一碗前世断……”
　　阿丁犹豫了下，但依旧背对着我继续走，又走了十几步，又一个“噗通”，又是一块瓜皮。
　　我还在念：“……阎王翻开生死簿。生死簿，阳寿尽。无德积，如何判。上刀山，下火海，判官笔，挥一下……”
　　阿丁再次爬起，这次如我所料，是朝我这边来了。
　　“那个……大师……”他小心地靠近我，我故意只瞥了他眼，又喃喃自语着什么命不久矣。
　　他唯唯诺诺地凑过来：“大……大师……我……我这……”
　　我心里这个急啊，这人说话怎么结巴了，前面不还好好的，索性我替他说了：“是来问我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的吧？”
　　阿丁点头：“大师真神！连我想说什么都知道！”
　　你上的是我的钩我会不知道你要说什么？笑话。
　　我咳了两下：“先前我说过了，你有血光之灾。你看，你刚才不是摔了两下吗，这是土地神给你个警告！”
　　“这、这可咋办啊……我、我阿丁可是守本分的人呐！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呀！”
　　你守本分？跟那个什么老爷串通一气骗你家夫人，去什么红花楼，还私自逼司晴姐成亲，你守本分猪都能吃人！
　　大师我当即摆了个无比心痛的表情：“小兄弟啊，不是我不帮你，可阎王要来收人我也没办法啊！若是强行使用我修行出来的神力，恐怕先下去报到的就是我咯！”
　　他一听，泄气，大概是觉得既然我也没办法倒不如找其他人，脚已经往左跨出去了。
　　我怎么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走呢，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说道：“但是……”
　　脚收回来了。
　　我眯着眼一笑：“不用我的修为说不定也能帮你改个生死走向。”
　　“可行吗？”阿丁一脸不相信。
　　“你家老爷最近是不是要娶亲了？”我满不在乎随口一说，阿丁马上跪在地上大呼神仙。
　　神仙我乐呀，大师神仙的感觉还真不错，说不定以后做个神棍也不错，不行，现在先做正经事。
　　“我算了算，你的血光之灾就跟这门亲事有关！”我伸出手用大拇指在其他手指上一掐，“你家夫人，不知道吧。”
　　阿丁连忙附和：“是呀是呀！连老爷也没见过要成亲的姑娘！”
　　我一拍大腿：“就是这原因！你想，你替你家老爷办了亲事，事成了你家夫人问起，你家老爷肯定全部推给你，夫人还会放过你吗？”
　　他听完吓得脸色惨白：“我的姥姥哟！我咋没想到呢！大师，我现在怎么办？”
　　我没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把亲事退了呗！”
　　“不行不行！”他摆摆手，“老爷要是问起来我不是先死一回？”
　　我一愣，这可怎么办？
　　他见我不说话，突然从袋里掏出十文钱：“大师，这点请你笑纳。”
　　难不成他以为我不开口是为了钱？！不妙啊，钱都到我手上了，只能硬上了。
　　眼珠子转两圈，我开口：“你家老爷在红花楼，这事儿夫人不知道吧！”
　　他点头。
　　我让他凑过来点：“你先发制人找到你家夫人，把老爷的事儿一五一十都说出去，接着表表衷心，说自己替老爷弄了门亲事但又没法瞒着夫人，求她能护着自己，不就成了？”
　　我在赌，赌老爷是个怕正室的，当然也有点事实依据的啦，比如他瞒着他正室偷偷去红花楼。
　　他的脸马上雨过天晴：“大师真厉害！我这就去和夫人说！”说完准备走了，结果又被原来躺在地上的瓜皮绊成了个四脚朝天。
　　“大师，我怎么还在走霉运啊！”他哭丧着脸望向我，我嘴角抽搐：“你、你先去退了婚，土地爷就知道因果改了。”
　　他第三次从地上爬起理了理衣服，往鱼丝村去了。
　　等他走远了，我闪身钻入小巷脱下宽大的衣服，还给那群孩子。他们啃着西瓜压根没注意到我，一地的瓜皮。
　　瓜皮当然是我让他们扔的，只要阿丁不上钩，他就得一直摔，算他识相，否则还不知道屁股得摔成什么样。
　　我拿出阿丁给的十文钱，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给了流浪的孩子。
　　琢磨着得错开和阿丁去鱼丝村的时间，我就地坐下瞅着西瓜一点儿一点儿被吃光，没事儿干还真有些无趣。
　　想着再去市集晃荡晃荡，刚转身，有人在我背后说道：“唬人的本事还真不赖呀！”
　　那人的语气有点像开玩笑又有点像看不起，不过声音厚厚的怪好听的，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刚才跟阿丁说的做的难道都被他听见看见了？
　　“你你、你是谁？”果然以后不要干骗人的事，这不马上就现世现报了。我回身，那人站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高高大大的。
　　“嗯？原来是个小姑娘……”他好像有些失望，“我是谁？这个问题挺深奥的，况且，你刚才不是叫过我了吗？”
　　深奥？这个问题哪里深了？叫过你？我又不认识你，认识的人里可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我前面就说过黑白无常和阎王……诶？难不成这人是阎王？阎王要是这种人，估计地府里的都是些冤魂，都是被这人一时兴起抓下去的。现在是轮到我了？对我感兴趣了还是我前面冒犯他了？抓我下去玩玩？
　　“你、你你……”我染上阿丁的毛病——结巴了。
　　“我走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可能还能见个面。”
　　我就眨了一下眼，那人就不见了。飞速跑到巷口，左瞧右望，哪儿还有他人啊！
　　回到小巷，我问流浪孩子们有没有看见那人，他们一致说没看见。
　　见了鬼了，准确来说是见了阎王了。
　　满地瓜皮把我拉回了现实，算了，差不多该回鱼丝村报告好消息了。
　　还没到村子就见司晴姐站在村口等着。
　　“鱼妹妹！”她朝我招招手，我三步并两步跑到她身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急死了，要是你为了我的事有个三长两短……”
　　我转了个圈：“你看，我又没缺胳膊少腿，什么伤也没有，姐姐你放心吧，你家鱼木可不是那么弱的人！对了，应该有人过来退了婚吧！”
　　她点点头：“你个机灵鬼是怎么办到的？”
　　我正准备开口说，她突然捂住我的嘴：“我们回家说，这里人多嘴杂的。”
　　回到司家，恰巧司家老爷和司夫人都在，我将事情一五一十跟他们说了，当然没提那个“阎王”。
　　他们二老听完后笑嘻嘻地拉着我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并让我安心多住几日。
　　原本我打算帮司晴姐解决这事儿后就回村的，但没想到退婚如此顺利，村长也不可能几日功夫就帮大田哥娶了媳妇儿，我又不好再在司家长住，住了两日后便跟司晴姐道别了。
　　她琢磨了会儿：“那……你准备上哪儿去？”
　　我自个儿半点想法都没，现在被她一问，只好随口答：“想去镇上……”
　　前几日去鱼水镇都没怎么好好感受感受，本来我就对新奇事物特好奇，镇子里从没见过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挡得住，回来后自然是心痒不已。
　　她眉头一展：“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不行！”我立马回绝，“你是司家小姐，跟我个野丫头一起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人贩子呢！你爹娘又宝贝你，要是知道我拐走你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她拍拍我脑袋：“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你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怎么总和别人不一样呢。其实我大哥在鱼水镇上的私塾里念书，我想投靠他跟着一起学。”
　　这样啊……说来司晴姐对念书写字还真执着，不甘愿听从司夫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诲，天天缠着她爹教她。她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学识、气质及不上她的统统都不行……
　　我一个人在那儿左想右想，思绪飘啊飘啊，最后绕到了自己身上。
　　我以后做什么？
　　这是个很深……深奥的问题。司晴姐想改变自己以后的生活，那我呢？我除了会干农活会耍耍嘴皮子还能做什么？
　　“鱼木妹妹！鱼木妹子？……”回过神的时候，司晴姐正焦虑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盯着她看，脑子里还转着刚才的问题，她摸摸我额头：“鱼妹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摆了张笑脸：“司晴姐姐，我们一起去和你爹娘说吧。”
　　“说什么？”
　　“你要去鱼水镇读书的事啊！”
　　她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松了下来：“我爹我娘已经同意了。不过条件是你得跟着我一起去，这不正好你也想去镇上嘛！”
　　咦？她爹娘同意了？
　　“他们这次好好和我坐下来说说话了。我爹本来也反对我一个人出去，但是你陪着我一起和哥哥会合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怪不得今天司晴姐脸上老挂着笑意。什么也不用说了，咱还是动身吧！
　　在司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下，我和司晴姐向着鱼水镇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