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希望》程予恩

27、第 27 章

　　从哈尔滨回来后，哥哥带我将上海的大医院去了个遍。所有见到的大夫都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一切正常，之所以不能说话，他们的意见不是很一致，但大部分医生都觉得和心理因素有关。因为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心理不能承受的事，所以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医生，就是这样解释我不能说话的原因的。
　　医生的话仿佛为哥哥的自责找到了一个更加有力的证据，这是他更加内疚。他不让我出去工作，说他可以养活我，对于我故意提出的一些要求，就算再霸道再无理，他也接受，也照办。他脸上仅剩的一点笑容，也因日益沉重的负罪感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哥一直以为我不能说话时被他那一巴掌扇的，因为姐姐就是这样告诉他的。姐姐告诉他，我们的三个姑姑都是哑巴，都是年轻时被最爱的那个人扇哑的。我想姐姐的这番话一定是将她养大的二姑姑告诉她的，可是，二姑姑并不知道诅咒的秘密，奶奶去世前，只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妈妈。妈妈把这个秘密隐藏了一辈子，如果不是爸爸，我想我也不会知道它的。
　　我把六十年前伏牛山里的诅咒原原本本告诉了哥哥，我把这个诅咒告诉哥哥，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变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变哑是因为我姓陈，是因为我的鼻梁上有黑痣，是因为我遭到了诅咒。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哥哥，他不相信我所告诉他的一切，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诅咒。所以，他继续生活在深深的自责里。
　　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但，这不包括哥哥。好想见到哥哥的笑容，该怎样做才能让哥哥笑起来呢？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让他不必自责？告诉他必须要笑，不笑我就会生气？给他讲笑话？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见到以前那个哥哥呢？
　　一天下午，哥哥早早就回家了，他给我两张机票，说是打听到德国有一家医院治疗突然失声的效果很好，要带我去德国治病。
　　我摇摇头，告诉哥哥我不去。
　　“那家医院真的很好，去了以后一定可以治好的。”哥哥劝道。
　　我心里很明白，其实我相信哥哥心里也很明白，我突然失去说话的能力根本不是身体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心理因素。在这个世界上，在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依然存在着某种我们人类不能解释的东西。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是不可能用正常的方法去解决的。虽然哥哥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诅咒，我也对诅咒的存在还抱有一丝怀疑，可是，三个姑姑以及姐姐的亲身经历告诉我，在我的家族里，女孩长到一定年龄就会成为哑巴，这是我们的命运。哥哥应该很明白这一点。他一直不停的带我去看医生，就是不愿相信我和我的姑姑一样，在以后的漫长生命中，只能够沉默的活着。
　　吃过晚饭后，哥哥在楼下打电话，我去了他的房间，在他的床上放了一张纸条。
　　哥哥：
　　我不会去德国的。我根本就没有病，你也知道，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自欺欺人罢了。
　　　　虽然不知道突然变哑是不是和诅咒有关，可是，那真的和哥哥那一掌没有关系，而且，我也从来都没有怪过哥哥。哥哥你动手打我，是因为一直把我放在你心中最重的位置上，当你看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做了很丢脸的事情后，心痛至极以至于没有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所以才打了我一巴掌。哥哥是因为太爱我才打我，这个我早就明白，所以从来没有怪过哥哥。
　　　　我以后还能再开口说话吗？还能再叫你哥哥吗？应该不能了吧。如果我真的永远都无法再开口了，哥哥，你是不是打算愧疚一辈子，自责一辈子？
　　　　哥哥，你知道吗？我有多想看到你对我笑，我好想看到哥哥笑的样子。自从哈尔滨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哥哥笑了。
　　　　明天早晨，我会去叫哥哥起床的，那个时候，我希望看到一个笑着的哥哥，看到以前那个哥哥。如果看不到的话，我会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陌生的哥哥。如果我的存在只会增加哥哥的自责的话，我会走得远远的，这一次离开后，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我保证。
　　　　清晨，我去叫哥哥起床，推开房间的门，看到他站在窗前。听到门响，哥哥转过了身，他的脸上，有我最想看到的笑容。那个笑容，如此熟悉，如此温暖......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春天到了。
　　我找了一份新工作，是我自己找的。这个单位是专门为残疾人服务的慈善机构，虽然工资很低，但是却能帮助很多人。在这里工作，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哥哥说他不在乎我挣多少钱，只要开心就行。
　　找到工作后的那个晚上，哥哥带我出去吃饭。吃完饭，哥哥把车子开到了海边。
　　我和哥哥坐在海边岩石上，轻柔的春风吹在身上，感觉好舒服，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小时候，哥哥就经常在天气暖和的季节带我来这里。
　　天上是一镰弯月，淡淡的，让这里更加显得宁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哥哥伸手拉住了我。“这个给你”，他说，声音听上去有点奇怪。虽然看不清放在我手里的东西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感觉上是一个包着丝绒的小盒。我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黑暗中，戒指顶端的钻石发出明亮又柔和的光芒……
　　哥哥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然后，他的吻印上了我的额头……
　　清晨我去叫哥哥起床。
　　哥，戒指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位什么不白天送我，偏偏选在黑夜，而且还选在那么黑咕隆咚的地方？我问道。
　　“这样我就看不清你的手语了，就算你不喜欢我的戒指，我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哥哥坏笑着说。
　　我拿起枕头砸哥哥的头，他笑着闪躲，我们在床上打闹成一团。笑闹中，哥哥的嘴唇碰上了我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