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贤皇后传》阳景梵

2、第二章 礼仪

　　不知不觉中，已是入宫的几天之后，在这几天里，慕容瑾夕过的是浑浑噩噩的日子，如在半梦半醒中度日如年。
　　虽然已经虚度了十八韶华，可是在她的记忆之中，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沮丧过。
　　选秀的日子已至。慕容瑾夕晨起后，倦懒的靠在睡榻上沉思。也许，她是在担忧下面将要面对的事情。伴随着时间匆匆逝去，已然是晌午时分。静安宫中依旧沉寂如故，没有一个人影到来。偶尔几声鸟鸣，在她听来却有着枯藤老树昏鸦之感。
　　慕容瑾夕缓缓起身，徒步行至静安宫的门口往来路方向望去，只见曲径通幽的小道依旧如入夜般沉寂。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极为渺茫的希望，不用说也明了，慕容瑾夕的心中根本不希望皇上记得还有她的存在。思绪纷杂之间，她那苍白的面额已渐渐恢复了血色。
　　青岚看着慕容瑾夕脸色渐渐有了好转，这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小姐，看着您这几天越发的憔悴，奴婢都要担心死了，如今看你脸色好了一些，奴婢也就放心了！”
　　慕容瑾夕只是看了青岚一眼，她并没有应声，心底暗暗的期盼着，她只要躲过了今日，便能确定皇上是真正把她忘怀。
　　突然，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陡然响起：“奉圣上旨意，慕容瑾夕接旨！”王公公手中高高抬着一衮明黄色的卷轴，缓缓的步入了静安宫中。
　　慕容瑾夕与青岚一时竟还没有反应过来，慕容瑾夕斜了一眼门外，只见服侍她的那些内监宫女早已经乌压压跪倒一地。这才急忙下跪迎接圣旨：“慕容瑾夕跪迎圣旨！”青岚也急忙尾随慕容瑾夕身后恭谨下跪。
　　王公公把手中的圣旨卷轴轻轻展开，那声音显得十分严肃：“奉旨，慕容瑾夕相貌端正，秀外慧中，免去选秀事宜，明日与中选的秀女一同至晨仪宫学习宫中礼仪！”
　　“什么？”内监的声音如同惊天轰雷般在她的耳边回旋，圣旨的到来，就像一盆冰冷的水彻彻底底的将她心中再次燃起的希望浇灭。慕容瑾夕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后便呆若木鸡的跪在原处，只觉着脑袋中嗡嗡作响，连谢恩起身也忘记了！
　　王公公浅笑道：“皇上这可是特降了恩旨啊，对于小主来说是莫大的恩宠！怕是要羡煞了其她的秀女了吧！”他看着慕容瑾夕并无任何表态，心中浮出一丝不解，便委婉的提醒道：“怎么？小主高兴过头了吗？连谢恩也忘记了？”
　　慕容瑾夕缓过神来，急忙接过圣旨，在别人看来是异常欢喜而且非常自豪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压得透不过气，她双腿发麻的厉害，在青岚的搀扶下她才勉强的站起身来，她面无表情的躬身行礼：“谢皇上恩旨！”
　　王公公抽出一只手来，把慕容瑾夕搀起，笑道：“小主得到这样的恩旨，怕是前途无可限量啊，老奴这就先恭喜小主了！”
　　慕容瑾夕强压着眸中将要奔涌而出的泪水，勉强笑道：“谢公公！”
　　王公公微笑着“嗯”了一声后转身而去。
　　送走了王公公之后，慕容瑾夕眼泪哗哗的从双颊滑落，青岚担忧的看着慕容瑾夕，叹声道：“本来还以为小姐躲过了采选，哎，没想到竟是皇上事先钦定的！”
　　慕容瑾夕静了半晌，她抬起手中的绢子拭着双眸：“那不过是我的异想天开罢了，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他决定的事情，下来的圣旨自然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又岂会出尔反尔？”
　　青岚看着慕容瑾夕刚刚有点血色的脸又憔悴了下来，虽然嘴上不说，也知道她心中的苦楚，但她不能再为她增添忧伤，只能佯装不知：“小姐能想开就好了，反正夜也深了，小姐好好睡上一觉，让心境平静一下吧！”话毕，她行礼：“小姐，奴婢就先告退了！”
　　慕容瑾夕毫无意识的点了点头，青岚躬身退下。
　　慕容瑾夕看着窗外柳树垂下的影子，又听着风拂柳叶的簌簌响声，她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在这个难熬的漫漫长夜里，她的脑海中时不时的浮现出一个俊秀清晰的面孔，伟岸而挺拔的体态，杏子样的瞳仁透出的那慑人心魂的光芒，欧阳靖修，这个名字已经毫无留情的在脑海中重复了许多遍，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平息，更别说把这个熟悉的面孔从心中抹去。
　　隔天清晨，慕容瑾夕起身后，她根本无心打扮，只是随意穿上一件云理纹浅黄色锦缎宫褂，下配一条素色长裙，挽上一根极其普通的金钗后，在内监公公的引领下就往晨仪宫赶去。
　　中选的秀女们早已集中在了晨仪宫。她们依照排列的次序，排排的端坐了下来，慕容瑾夕也在皇上贴身内监王公公的带领下步入了晨仪宫，寻得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青岚也随着她来到了晨仪宫，她恭谨的站在慕容瑾夕的身边。
　　慕容瑾夕刚刚坐下，秀女们便投来了嫉妒的目光，似乎皇上破例让她不用通过采选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
　　慕容瑾夕刻意回避了秀女们的目光。入宫对于她来说，本就是无可奈何的结局，她根本无心，也无趣应对这些在她看来十分可笑的举动。
　　随后一位个子中等的女官步入晨仪宫，她双眸炯炯有神，神态略显亲和，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袍，头上斜着一根标志官位品级的金钗，据说这就是那位教导中选秀女们学习宫中礼仪的司仪姑姑。
　　她规规矩矩的行至众秀女跟前，躬身一礼：“各位小主，今日请各位小主跟奴婢学习宫中礼仪。”稍微端正了身体后，正色道：“奴婢肩负着教导各位小主之责，就必定克尽责守，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小主海涵！”
　　众秀女纷纷起身，慕容瑾夕也急忙紧随她们起身后，次序井然的排在了司仪姑姑的前面。齐齐应声道：“谨听姑姑教诲！”
　　学习礼仪开始了。司仪姑姑面带微笑，向众秀女温和的道：“宫中礼仪是表现秀女们的仪态，也是后宫中必行的规矩，丝毫也马虎不得，如今我先示范一次，众小主跟着我的动作完成即可。”
　　众秀女纷纷颔首：“是！”
　　司仪姑姑先示范第一个动作：“叩首礼！”
　　她一面叩首，一面讲解道：“叩首礼是入宫后第一个重要的礼节，小主们特别要注意的是，小主们是主子，与奴婢们的行礼大有不同，千万不能混淆的是，小主们行叩首礼时，头千万不能碰地。头只要微微颔首即可，行礼的姿势一定要优美！”看着司仪姑姑驾轻就熟的行礼动作，那优美的姿势芊芊，秀女们都赞不绝口。
　　然而，慕容瑾夕却把眸光投向了窗外的景色，她连最起码的，认真看完司仪姑姑教导动作的心思也没有。
　　司仪姑姑又示范了第二个动作：“躬身礼！”她又讲解道：“躬身礼是后宫之中常要行礼的一个动作，首先，将手轻轻抬起，双膝轻轻一屈，小主与奴婢们行礼不同，奴婢们行屈膝礼时是双手交叠后平放在腰间，这也是特别要注意的地方。身姿不能太刻板，一定要婀娜一些！”言罢，她示范了一次，道：“就像奴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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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解完毕之后，司仪姑姑一扫众秀女一眼，眸光落在了有些傲慢的陈怜馨身上。道：“陈小主，你先来做第一个动作，我看看如何！”陈怜馨先从秀女中出列，模仿着司仪姑姑做起了第一个动作。
　　这陈怜馨父亲在朝中官居四品，是通政司副使，颇受皇上器重，与皇后娘娘也有些沾亲带故，她总是自以为是。
　　她在这芸芸秀女之中，相貌不算出众，做起了动作来却是十分笨拙，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司仪姑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满的道：“看着你这傲慢的样子，奴婢倒还以为小主能自如的完成动作呢！没想到竟是这等状况！”她耐心的在陈怜馨的面前重新的作了一遍叩首的动作，道：“你这手略显笨拙，身姿要柔韧一些，总体搭配起来才不会失礼于君前！”
　　陈怜馨不屑的眼神将司仪姑姑扫过，神思倦懒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她仗着自己父亲受皇上器重，还是皇后的亲戚，根本不把司仪姑姑的话放在心上。
　　司仪姑姑又将第二个动作重新示范了一遍，道：“这做第二个动作，在抬起手中的帕子行礼之时，手势一定要柔韧，整体动作看起来不能呆板，特别要注意的是，手中的帕子一定要举过头顶，以示对帝后的尊敬！”她眸光在众秀女脸上闪过，又道：“请小主们跟奴婢再做一遍！”
　　众秀女纷纷模仿着司仪姑姑的动作，司仪姑姑仔细端详着秀女们的举止投足，眸光瞬间落在了陈悦榕的身上。道：“陈秀女这个动作完成的极好，你们该向她学学！”
　　此言一出，陈悦榕一闪过众秀女一眼，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紧随其后的是副都统的女儿许绕黔，她虽然认真的完成每一个动作，运用起来总体上倒还是灵活自如，只是还有一点不到位的地方。
　　司仪姑姑上前来后上下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道：“这许秀女倒是身体柔韧，叩拜姿势也非常优美，只是双手相交处还不太到位！”她又细心的把这个动作在秀女们面前演示了一遍。
　　秀女们纷纷上前重复一遍司仪姑姑做过的动作，司仪姑姑也都一一点出了她们的不足之处。
　　排在最后出列的是慕容瑾夕，她虽然志不在此，可是毕竟入了宫中，她也要遵循宫中的规矩。她只是敷衍着做了每一个动作，却能将每一个动作都表现的灵活自如且优美婀娜。这也许就是她的天资聪慧，身姿娟秀芊芊，加之相貌极佳，举止投足之间便显得婉柔多姿，气韵天成。司仪姑姑惊讶的看着慕容瑾夕，半晌之后才敬佩的拍了拍手，开口道：“恩，大家要向着这位慕容小主学习，她表现的动作都发挥的淋漓尽致，恰到好处！连我也看不出她的缺点来！”她又在慕容瑾夕脸上盯了许久：“美中不足的是，这仪容装扮还不太到位，虽说是天生丽质，然而‘女为悦己者容’，容貌也是极为重要的，奴婢看小主的脸色略显憔悴，怕是傅粉还有些不到位，这是该注意的地方！”
　　‘女为悦己者容’？慕容瑾夕暗暗苦笑，对于她来说，皇上根本就算不上她的‘悦己者’，她倒是希望皇上看不上她，成全她与欧阳靖修的那一份情缘。
　　一阵阵掌声与赞叹声在耳边响起，众秀女纷纷自叹否如。只有这陈怜馨一脸的不满，而陈悦榕却颔首低喃，似乎在说着关于慕容瑾夕的闲言碎语。
　　其实慕容瑾夕能在毫不用心的情况下完成的这样好，在众秀女的面前脱颖而出，赢得了赞叹声，虽说有其天份所在，但不可否认的还是仰赖从小服侍她长大的容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