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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婚礼 ...

  •   太阳兴致勃勃地照着大地,一个角落也不放过,连街道两旁的绿荫下都藏着阳光细碎的身影。
      是不是因为太阳神阿波罗今天心情特别好呢?

      那会不会恰巧爱神维纳斯也是如此?

      不远处的鸟儿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教堂里的喜事,连带它们身下的梧桐都高兴起来,树叶顺着微风一颤一颤地摇摆。

      也许它们说的对。不然江榕市最具实力的宁凯国际、江山集团两大集团也不会选择在今天联姻吧?

      连黄历上都说,今天是个宜嫁宜娶,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再看看婚礼现场——简直就是粉色的海洋,布置奢华却不失浪漫,庄重而不单调。

      只是再盛大奢侈的布置,也掩盖不了这座教堂的陈旧。毕竟,德兹玛教堂已经伫立在这里很久了,久到快被整个江榕市遗忘。江榕市其他教堂气派宏阔,规模也比它大很多,可为什么有人爱选这样的地方?据说这是江家千金选的,而且她不让别人重新粉刷这座教堂,连摆设都不许他人变动——难道这江家小姐真如传闻所言?

      坐在位子上的人物,随便挑出一个,抖抖衣袖,就可以改变一个普通人的命运,却也不乏热衷于八卦的妇人们,在礼节的限度下窃窃私语。

      其中有人说:“江睿国夫妇还真是什么都由着她来。”

      另一个声音低声加入:“燕家也不插手?那程国英不是出了名的硬派么?”

      一阵讨论过后,又有一个尖利的嗓音从人群中飘出:“要说最可怜的哪里是江卉心啊,当然是燕阑。那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诶呦,别提多优质啦!我还想让我家美惠和他好好处处呢……唉……你说那个江卉心修什么福……”

      一旁的女人纷纷附和,“的确可惜啊……”“陈太太真是可惜!”

      她们说得好像燕阑是一件古董行里待人拍卖的高贵瓷器,还没有来得及竞价就被江卉心这个没有多少钱的人把他抱走了。

      真真是万分可惜!

      但燕阑可不是一件瓷器,江卉心也不“穷”,就算她再“穷”也比陈太太的女儿富有。

      这点,显然陈太太不知道。她正聊的热火朝天,哪里顾得上想这些?她更顾不上身后还有谁——身后哪里会有什么人,肯定都是那群平日里一起打麻将的阔太太。

      燕阑走到教堂的门口,低头对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陈太太就不见了,也没有人再窃窃私语,大家最多只是和陆续到来的人客气寒暄几句。

      墙角的古老座钟敲响了,指针指到九点三十分,“当、当、当”的沉闷声响预示着一场漫长等待的终结。

      来宾已到齐。

      穿衣镜前的新娘还只是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眼神俨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面容也十分生硬,毫无半点喜色。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葱白的手指在皮肤上游走、徘徊,最后停在一个地方,慢慢按下去,指尖立起,往下再深一点……

      就像之前那样。

      有人在门外叫她——“卉卉,卉卉!”

      是父亲江睿国。

      江卉心若无其事地松了手,快速地向脸上又盖了一层粉,涂涂抹抹,就这样从善如流地掩去了脸上的痕迹。

      镜中的新娘嘴角上扬,露出一副无比幸福的笑容,提起裙角从化妆室门口消失了。

      教堂的门被缓缓拉开,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来,新郎不由伸出手遮挡这刺眼的光线,来宾们也不例外。

      就是这个时候,江卉心挽着父亲的手臂,逆着光款款步入。

      新娘一袭白纱,手捧粉红色的香槟玫瑰,身后的鱼尾裙摆随风摇曳,美得不可方物。目光上移,她的黑发妥贴地束在脑后,头纱半遮半掩地固定在头顶,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淡粉色的唇瓣,婀娜的身影加上阳光的效果,给人一种美人鱼从神话走出来的错觉。

      大家当然表情各异——惊讶、奇怪、赞美……连神父都是一愣。

      要知道,从小到大,江卉心被保护得很好,根本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更何况之前还出过一场“车祸”,大家皆以为她是毁容了,以至于丑得无法见人,或者身有残疾无法自理,更有甚者,传言说她被撞傻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今天的她,确实让人惊艳。

      看见大家的表情,江卉心只是笑;坊间的传闻,她不是不知道,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这个传言是江家为掩人耳目散布出去的。

      至于“车祸”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所有知情人都有默契的绝口不提。

      江卉心再向前几步,却仍旧感觉不到面前的人对她形象的任何回应——毕竟他们之前甚至没见过一面。

      他的表情只是告诉她,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是在江卉心意料之中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承认自己心里有过微微一略的失落。

      作为一个新娘,她的失落理所应当:穿着婚纱是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哪一个新娘不希望看到新郎惊艳或者幸福的表情?但是,作为江卉心,她不该失落——她早看清他了,为了利益他可以不顾一切,娶她也不过是商业联姻的手段而已,有什么好失落的?反正……

      三年前,由于江卉心的车祸,这门早就定下的婚事得以搁浅,直到江卉心从国外疗养归来为止。

      三年,整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命运像是开了个玩笑,时空交错,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还是要一起站在教堂里。

      对于燕阑来说,没有那个人,新娘谁当都无所谓。

      他当然只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可江卉心不知道的是,燕阑的面无表情下,还隐藏着被她杀得措手不及的心情。

      当然是因为江卉心的容貌——明明是不一样的两张脸,却拥有相同的眼神、相似的笑容、熟悉的感觉……这一度让燕阑产生幻觉,好像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身边了……
      但他知道,她不是,她不会是,她不可能是。

      因为叶蓝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连那些爱情长片和赚人眼泪的小说里都没有谁可以逃脱命运的捉弄,更何况现实中呢?
      燕阑自嘲地笑笑。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江睿国已经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了新郎。

      江卉心的手伸进燕阑的臂弯,他仍旧不动声色。

      两人转身面对神父,新娘在神父的右侧,新郎在神父的左侧。

      神父开始宣读:“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接着他问道,“燕阑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他的声音,如果仔细听的话,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三年前,有那么一个女孩,也是在这间教堂,和燕阑肩并肩站在这里,同一个位置。
      虽然没有神父,但那个人还是很大声地喊道,“我愿意,我愿意!”

      而一旁的“新郎”,没有出声。

      无论如何,那三个字燕阑都没有说出口。

      不是不愿,是不能。

      这世上,最难说出口的,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愿意”。“我爱你”只是告白,而“我愿意”是承诺。

      只是,这样的承诺,那时,燕阑已注定要给现在身边这个人。

      “江小姐?”神父的声音把燕阑拉回现实。

      一旁的江卉心竟然在这个时候神游太虚,望着神父身后的耶稣神像出神,眼睛都失了焦距。

      “江卉心小姐!”

      神父的叫声总算使江卉心收回视线,她甚至没有等到神父提问那个亘古不变的问题,就坚定地大声宣告,“我愿意,我愿意!”

      一如当初,一字不差。

      猝不及防。

      宾客们只是压抑地笑,笑她果真是个傻子,而燕阑却变了脸色,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好像要透过她,寻找另一个影子。

      江卉心有些歉意自己的失态,对燕阑无奈地笑笑,回以他真诚的眼神。他们旁若无人地“深情对望”,倒真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神父说,“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主啊,戒指将代表他们发出的誓言的约束。”

      他们不为所动。

      神父又说,“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主啊,戒指将代表他们发出的誓言的约束。”

      燕阑从她纯洁晶亮的眼睛里,什么慌张都看不到。

      他明知道叶蓝不会回来了,她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却总是忍不住想念她,自欺欺人地说她还在。

      而从某些方面来说,她真的很像叶蓝。

      江卉心故意轻轻拽他的衣角,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在他耳边低声提示,“燕阑?”如果靠得不够近,是听不到江卉心小小的尾音的。

      “嘣”——燕阑脑里一根弦忽然应声而断。江卉心的小动作让他魔怔了,走火入魔,无可救药。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燕阑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俯身吻了下去。

      江卉心的唇很软,像果冻一样,还带有淡淡的苹果味——叶蓝是橘子味。她们都一样,不涂彩艳的口红,没有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厚重香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水果味,很清凉。理智已被燕阑抛到角落,他用力吸吮她的唇瓣,好像要吻到天荒地老,弥补这些年她留给他的空白。

      叶蓝还是其他的谁,他已视线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事实上,他根本不想看清楚。

      一切甚至比想象中更加顺利。这一刻江卉心曾等了很久,久到所有的记忆都已经被时间腐蚀,久到心已经被岁月蛀空了,久到等待的初衷也变得面目全非。

      尽管现在,她如愿以偿。

      江卉心的鼻子隐隐泛酸,眼睛也有些疼,连左胸下方那颗早已麻木不仁的心脏都在向她揭露这无比残忍的现实:曾经她多么渴望那个人给她一句“我愿意”,只是无论如何都求而不得,如今她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获得这三个字,以她的身份,以家族利益,以“江卉心”这三个字,即使除此之外已再无其他。现实对她说,醒醒吧,傻女人,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开始鼓掌,接着掌声连成一片,大家都站起来给这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送来热烈的掌声。

      江卉心闭上眼睛正心虚地回应着,他突然松开了她。

      不知是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也许,大家的太阳穴此刻都在突突的跳。

      燕阑低声向她道歉,又重新看向神父。

      一切继续,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燕阑的道歉,是给谁的?是给叶蓝,还是江卉心?他不知道。

      可是她偏偏知道。只是答案真的好可笑,可笑到她用力上扬的嘴角都已变得酸涩。

      神父面容僵硬地再次重复,“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主啊,戒指将代表他们发出的誓言的约束。”

      刚才的旖旎不复存在,两人只是机械而又快速地交换戒指,好像一对陌生人,合作完成指定的动作。

      那枚闪闪发亮的婚戒,燕阑甚至套了好几次都没有对准。

      无论如何,婚礼终于完成,一切尘埃落定。

      神父拉起江卉心和燕阑的右手,宣告道:“新娘新郎互相发誓完毕并接受了戒指。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上帝将你们结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
      不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注定要成为他的妻。

      所有的终结,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重新开始。

      他们的故事,不知是重新开始了,还是结束了?抑或者他们的故事还没有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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