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C的回忆录》细胞松弛素B

75、烈士公墓（一）

　　“她们挺不错的吧？”□□将军随口问道。

　　“是的。”我回答道，“可是，尤艾利斯……”

　　“尤艾利斯不怎么和她们交往，所以，之所以让你当她的搭档，一方面是侵略战争中她的确需要一个搭档，另一方面我希望我手下的特工是一个完整的小队，这样才能发挥你们最大的能力。”□□将军说道，声音掷地有声。

　　我无言以对。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得到最好的——就算不是最好的也不想得到最差的，有时候这种想法甚至会影响到我们本身已经下定了的决心和毕生的志愿。有时候一个人决定为国捐躯也许很容易，但是有时候出让一点微小的利益却很难；本身做好了献身于全人类的准备，却在一件和谁搭档的小事儿上抱怨担忧——这到底有什么可担忧的！不就是和疯子搭档吗！

　　“赛利亚图，我知道尤艾利斯不怎么好相处，但是我希望你能把她当作一个正常的人类对待。”□□将军停下了脚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她在精神上是真的有问题，但她没有丧失作为一个人的情感，她其实很可怜。”

　　我点了点头，尽管知道□□将军说的意思，却私下里觉得我和她住一间屋子实在有危险。虽然我有神域人的身体素质，却也不是金刚不坏，这万一她发起疯也够我喝一壶的了。

　　“你明白就好。”□□将军说道，转身走向走廊旁的磁悬浮轨道，按下了“等候”按钮，很快就有一辆“车”开了过来，“那么，你打算用什么作为你的代号？”

　　我一愣，□□将军解释道：“也许你还不知道，特工的代号并不是非要按照名字或是姓氏取的，只不过一般人都觉得自己的名字比较好而已。”

　　“我要……”我想到了那个代号，“C”，这是我原来的代号，我希望我还能用这个代号，“我要叫‘C’。”

　　□□将军稍稍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你会选名字的首字母作为代号，这是等级稍低的靖边舰队特工的规矩——不过也不是不行。”她跨进了车门，我也跟了进去，才发现这辆车和我坐的车不一样，是双座的。

　　“VT-C，去查查联盟军方近二十年有没有叫做‘C’的特工。”□□将军对负责这辆车的机器人说道。

　　VT-C很快得到了答案：“靖边舰队的已牺牲SS级特工【画外音：对于等级稍低的军队，特工是分级的，但是对于中央舰队就没有分级这一说了】中有一位代号为‘C’。”

　　“已牺牲了，但是这个代号可以用。”□□将军看了看我，“你还是想用这个代号？”

　　“没错。”我回答道，虽然特工总觉得自己用了死人的代号不太吉利，但是如果是知道我其实没死也就没什么了。

　　“那好，我们有必要去一趟烈士公墓看看这位已故的SS级特工了。”□□将军对机器人系统说道，“VT-C，带我们去虫洞旅行。”

　　“砰”地一声，一个量子泡沫被放大了，我和□□将军掉进了临时的虫洞，然后稳稳地落在了位于艾里VIII的边境战争纪念公园坚实的大理石地面上。

　　“你看起来对于虫洞旅行有点经验。”□□将军询问道。

　　“我原来……当过军医。”我回答说，环顾了一下这座环境优美的公园，虽然这些植物都是普普通通的古代绿色树和一些古代的自然生长的花草，却有一种独特的宁静悠远的风格，显得庄重而不失活力。草地上年幼的艾里区的小孩子们互相追逐着，却与那高耸入云的烈士纪念碑毫无违和感，就像是——生命的轮回。

　　我想，这些孩子当中的一些，肯定能在十几年后或是二十几年后成为联盟的英雄，有的也会被刻上这块为国捐躯者的纪念碑，而有的没有死于战争，也会在这公园里散步，给自己的孩子将那些当年的故事——这就是人类，而这一切绝不能因为一个“死亡黑洞”就被毁掉！

　　“军医，不是安特劳德原住民的职业，后来呢？为什么去了首都？”□□将军向原始森林中间的烈士公墓走去。

　　“我受了伤，于是去找莎格·金教授。”我说道。

　　□□将军仿佛知道了我不愿说出自己的过去，没有往下问，而是看了看电子屏中的地图，找到了“特工C”的墓碑所在地，那是一座教堂般的建筑，里面安葬着“代号‘潜入’的SSS级科学家解救任务”中牺牲的341位原A级特工，后被追封为S级特工，而特工C和特工H被追封为SS级特工。

　　“全军覆没。”□□将军喃喃地说道，然后回过神来，对我说：“赛利亚图，原来是解救莎格·金教授的，这么说你认得那位特工C吧？”

　　我点点头，不想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

　　“你进去吧，把墓碑上的代号牌拿下来。”□□将军善意地不想打扰我“祭奠故友”。

　　我同意了，自己走进那座教堂般的建筑尖顶下高高的大门，里面的光线有些暗，透过彩绘玻璃投下的阳光显现出不同的颜色，恰好把一排一排的、不同形状的墓碑都映成了不同的颜色，肃穆而庄严。

　　按照字母的顺序，Z离大门最近。代号为Z的特工有很多，分别按死亡年龄标注了先后顺序，我看了看，大概都是二十多岁死了的，而二十多岁也不过就是新手的年纪，就像当时的我一样。Z之后是Y，Y只有三个，其中两个仿佛是双胞胎，是同岁的，另一个大概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而X竟然比Z还要多，有的只有十几岁，我不知道这样的孩子他们的家长竟然允许他们来当特工。接下来有的代号有许多人，而有的代号几乎没有人，到V则是根本没有人，但是U却有至少三十人。

　　我放弃了一个一个看那些不同形状的墓碑，也记不住那么多的死亡日期和真实姓名。直起身，我向前面走去，沿途路过那些大理石的墓碑，却比它们都高出一大截儿，看着那一个个方形的、圆形的、不规则形状的墓碑顶端，就像是一片墓碑的丛林，却发现那些特工省钱的样子我竟然一个也记不住了。

　　或者说，我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天，竟然会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的墓碑——我从前没有那么在意过他们的音容相貌，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我想在意也想不起来了。

　　我看到了H的墓碑，普普通通的，上面除了她的死亡年龄和真实姓名以外什么也没有，长方形的，顶端用常规的红色漆写着大大的“H”，也是唯一的“H”，在旁边的一堆五颜六色的“I”和“G”之间毫不起眼。

　　“SS级特工H，31岁，真实姓名海伦·威尔逊，牺牲在帝国的疆域里，这是她的衣冠冢。”

　　就这么一句短短的话，我不敢相信，她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短短的话？！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只是一句介绍？！我感到脸上湿湿的，放弃了抑制自己的泪水，他们既没有找回她的尸体，也没有花心思研究研究她生前说过什么话——哪怕是一句上级的评价都好啊！为什么什么也没有！

　　H的面容浮现在我脑海里，她的声音还回响在我耳边，她在枪林弹雨中潇洒帅气的动作至今还是我对于死光枪最深刻的认识，为什么他们竟然什么也没给她留下！！！我扯下了套装的装饰——一个刀片一样的钛合金制品，颤抖着往在H光秃秃的墓碑上刻去。

　　“我们都是失败者。”

　　我使劲儿在那大理石上留下浅浅的痕迹，这短短的七个字却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我们，可不都是失败者吗？哈哈，人类一百年后就要灭绝了，运气好的话用也许能留下一个量子储存盘！我们的基因终将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人类的基因库就要完了！哈哈，人类还是失败了！H，你可真是个预言家啊……

　　希望你这回预言错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可能呢！H，如果有天堂的话，我还想和你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