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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part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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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两天时间将那天看到的内容尽可能的画下来,但是中途烦躁的几次都想搁笔,这种记忆式作画一直不适合我,想象力更是缺缺。初时我以为自己或多或少会是一个好帮手,但现在我开始觉得我或许要成为宋明轩的累赘。
隔天依然是下午去采景,但这次不同的是有一辆车,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十分骚包十分拉风的那种。我看着眼前的保时捷足足愣了几秒,一是因为我居然有幸让保时捷来给自己当座驾,在大片里看的流口水的时候绝没想过今生居然有此荣幸。二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其实宋明轩这样看上去刻板深沉的人会有的品位。我觉着就算他非保时捷这种拉风的车型不可,但好歹会选银灰或者宝蓝。
这个车完全颠覆了宋明轩在我心里的某观,看他的眼神就不免带了些亲切,闷骚看闷骚自然不同闷骚看仙人那么有距离感。他看着我一脸逮到了的表情说:“这个车是应雄的。” 我顿时心明澄澈,没被颠覆的感觉果真这么好。
他把车一直开到五环以外的换成公路,车速很慢的在环城大道上行驶,这个点五环以外车不算多,可以优哉游哉的看两旁建筑和风景。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要开车来,是要采城市的全景。可是城市那么大,就算要画的画有五米多,又画的完吗?我对这次陈老头这个想法越来越头疼了,可是悲催的我们竟然答应了。
车子一环一环的靠近市中心,他的车开的很稳,我看着后视镜里的景物一点一点的后退,心也不知不觉的飞走了。从高中开始就在外地上学,坐车走神这件事情练得比老僧入禅还快。
大多是回忆小时候支离破碎的心情,越小的心,感情就越饱满。奶奶的淡漠,父亲的忙碌,二叔的二婶的无视,我捧着一颗热烫的心渴望被关怀,但人来人往,带起的空气冷淡的可以灼伤所有期待。直到拿到妈妈的日记,绝望藏在心底,但每次一个人默默的靠着车窗,都忍不住哭泣。再后来上了大学,终于出现一个不同的人,却又匆匆的消失不见,此后所有的静默里回忆想象无限惆怅。
记忆里唯一开心的一次就是大一那年冬天,他还没走,我刚刚决定喜欢。我一个人坐在回家的车上,满车的陌生人却第一次觉得世界不再陌生。那时候偷偷的偷看他半年,年少的心被爱慕的滋味涨的无处可逃,我想,来年春暖花开我就向他表白吧。外面天气很冷,车窗里一片迷雾,我欢喜的捏着食指在车窗上画出他的五官,一个人傻傻的笑。
十一月初的A市虽未下雪,但是已然很冷了。车里有淡淡的暖风,空气遇上车窗形成了雾气。我看见上好质感的玻璃上一个清俊的五官,自己的食指还停留在最后的发梢,车厢里似乎还回荡着自己刚刚那种小声的傻笑。我顿时觉得人生果真就是一出洗具。
我的手指僵在那里复杂的想要不要一巴掌扫下去毁掉算了,但是他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果然听见他说:“这个就是你画的那个系列的人物?”声音里透着些许轻快。
我静了两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在画室陈老头问的那句。我不置可否,这个画的是明明白白他的五官,只不过在玻璃上没有画本上那么惟妙惟肖,而那个系列则是我故意模糊过的。但无论哪个,其实都是你。
有雾气化成水滴下来很快把五官打散了,我定下心神说:“嗯,是的。”但到此时,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在欲盖弥彰了,而且越来越盖不下去了。
他说:“嗯,鼻子嘴唇跟下巴果然都有点像我,你要是再画,我可以给你当模特。”声音愉悦的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我转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眼神里带着某些忐忑的疑问:你其实看出来了么?
他黑沉的眸子清澈的回望我:“怎么了,我当这个模特不合适吗?”澄澈的眸子像是一汪不动的水,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有些尴尬的说:“没,不,很合适。”
我突然觉得车里好热,让我浑身难受,不安的想要扭动。我说:“有点闷,想下去走走。”
现在在三环上,有很多公园,随意找了一个停车,我立马蹿下去,冷冷的空气一下子浸透了心神,我才安定下来。
他说:“去公园里走走吧。”
我灭下去的火又被这句话浇起来一点,怎么感觉跟约会似的?还好空气够冷,灭火威力够足。
公园里其实还有不少人,移栽的一些长青花树也还让人觉得满眼绿色,跟外面差别很大。一些家长带着孩子在免费的健身器材处做游戏,我看着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被这种幸福的气息感染,就忍不住停下来看。
他好像也很喜欢这里的气氛,两个人默默的看着,谁也没有多说话。看了一会,他突然拐过场地走到路对面,我看着他身影一直停在某个孩子身前,那个孩子蹲在那里手一直在地上画着。
我以为他在看孩子画画,但直到走近,我才倒抽一口冷气。这个看上去不到五岁的小男孩是在画画,可是他是用手指在水泥地上画画。旁边有一个破掉的塑料桶装着一些水,不知是从那里扒出来的,上面还带着点泥。
小男孩就这样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用食指占一点水在水泥地上画,哪里水干了又迅速补上,一直画,看地面上那一块大约一米左右的地方已被密密麻麻画满了东西,那些印着水的地方点点血迹,小男孩的手已经破了,甚至塑料桶里的水也染红了一些,但他就像无知无觉一样继续画着。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自闭症。
一次医学知识普及上就提到儿童自闭症的主要表现就有:交流障碍,重复刻板的行为,.感觉异常表现为痛觉迟钝、对某些声音或图像特别的恐惧或喜好等,但多数患儿记忆力较好,尤其是在机械记忆方面。
我仔细的看地上一米宽的画,这个孩子画的正是我刚刚看的健身器材处父母和孩子做游戏的场景,但这个孩子始终没有抬过头,显然画的不是现在的场景。
我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真的不知道如何跟自闭症的孩子打交道,总觉得患自闭症的孩子其实是一个失落的天使,总害怕自己会惊扰到他们。但是小男孩的手显然已经破了,这样在水泥地上划,我想想都觉得很疼。
我求助的望向宋明轩,谁知道他只是看着小男孩画画,然后突然蹲下来,像小男孩一样捏着食指,跟他一前一后的沾着水画。一个小时过去了,宋明轩面前也出现一幅一米大的水画,和小男孩面前一摸一样。手指也磨破了渗出血水,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让这一大一小弄的简直想哭,我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打110吧?
小男孩面前有一些水又要干掉了,突然宋明轩带着血水的手伸过去补上了这一笔,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画自己的。小男孩明显愣了一下,又继续画。宋明轩给小男孩补笔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小男孩发现宋明轩这边也有快干掉的,奈何人小胳膊短伸不过来,于是站起来走两步,添上这一笔。
宋明轩对小男孩笑笑,笑的也像个孩子一样。小男孩又愣了一下,回去继续画。宋明轩越画越快,终于两人面前都没有要补笔的地方,两幅水画连接在一起何其壮观。宋明轩停下了,小男孩也停下了,我松掉一口气,热泪盈眶。宋明轩又对小男孩笑了,这次笑容更大,清澈灿烂,又带着点些傻气彷徨,仿佛他的灵魂也就是同小男孩一样是个自闭无人沟通的孩子。这次小男孩终于牵起嘴角,想笑,但又好像不会控制嘴角肌肉一样,笑的很僵有点像哭。
宋明轩重新再笑,小男孩也重新笑,我终于明白他是在教小男孩沟通。但两个人的手指都还滴着血,我的心莫名的疼痛又满满的感动。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公园的广播突然响起寻人广播:“哪位游客发现一位四岁左右,上身穿红色夹克小袄,下身蓝色牛仔裤的小男孩。小男孩患有自闭症,请发现的游客不要惊吓到他,联系他的妈妈何女士,电话:xxxxxxxxxxx。另公园出口已封,知道找到男孩。”
广播在不停的重复,看小男孩的穿着,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宋明轩一直在专心的教小男孩笑,我赶忙记下电话拨过去。
电话接通后是一个声音温软说话得体却掩不住激动的女士,她说:“谢谢你,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去,麻烦你照顾好他。他有很严重的自闭症,一向很少乱跑,我常带他来这里玩,这次累了,就放他在休息室里睡觉,通常都是两个小时,我不敢打扰,但这次我到了时间进去居然发现床是凉的,人找就不见了,我都吓死了……”
她一直没有挂电话,好像挂了电话我就会不见一样,一路急急的走一路哭泣的说。我一直等到她来。的确是一位看上去很温柔的妈妈,我看的见她眼中的自责,我原本气愤她将小男孩弄丢这件事情也好了不少。
她走过去搂住小男孩,宋明轩对她一笑,小男孩也扭过头对她一笑。
她惊的呆住。
对着宋明轩激动的感谢,哭泣着问:“你是心理医生吗?小涂他一直都不会笑,我看过很多医生,都不行,你是医生吗?”
宋明轩笑笑说:“不是。但是我知道一位很好的医生。他姓吴,年纪已经很大了,以前是xx孤儿院的主治医师,我已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如果你还能找到他的话,他应该可以帮到小涂。”
何女士不住的点头:“谢谢,谢谢。”
我看着她说:“还是快点给孩子包扎手指吧。”虽然不流血了,但是样子看起来很吓人。
她点点头,抱着孩子急匆匆的走了。
很远,宋明轩还在对着小男孩笑,直到看不见。
我揉揉眼圈,指着他同样惨不忍睹的手指说:“你也需要包扎一下吧。”
他看了看说:“不用,等会买个创可贴就行了。你不用哭。”
我脸一红说:“那怎么行……”
“……”
“……”
俩个人一边争论一边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