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箫雨樱》小米大大

12、浪人与吉他

　　周末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成文箫拖着一行设备穿梭在长沙的街上，身上还背着他的吉他。
　　成文箫对刘欣雨说周末的安排是去打打球，其实只是随便说说。
　　成文箫的家境不是很好，所以他想利用课余时间挣点外块，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要别人知道，他早就决定了要在周末的时候去步行街、广场或者地下通道这样的地方唱唱歌，挣点小钱，说白了就是卖唱。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不缺钱，成文箫也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有着流浪者的味道。
　　在这个仍然还算是陌生的城市里，灯光闪烁，纷乱迷离。成文箫一个人走在人群中，穿过一街街霓虹的光晕，他的背影象征着一类人群，那就是流浪歌手。他们生活在中下层，但是却从未失去过人的尊严。
　　职业没有高低之分，人格才会有卑贱之分。只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唯有高楼大厦，香车美人似乎才能衬托出人的高贵。
　　其实一个办公室的白领跟扫地的清洁工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或许只有当一个善良低调的清洁工碰上一个自恃高贵蛮不讲理的白领时，这个社会才会在此时安静一会。不过一般来说这样的反省只不过是短暂的，局部的……毕竟谁都不愿意过苦日子。
　　成文箫的第一次“演出”定格在长沙河西的通程广场，这里是河西与河东的一个交界处，坐落于湘水河畔，人流还算比较集中。
　　设备安置好后，成文箫还是有一些忐忑，虽然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登台演出，但以流浪歌手的身份出现还是第一次。
　　成文箫先弹唱了一首羽泉的《彩虹》，这首歌旋律清新，能让人联想到那些青涩的时光，配上成文箫的嗓音更是让人百听不厌。
　　美中不足的是成文箫只是弹节奏演唱，《彩虹》这首歌的华彩部分相当精彩，那需要两把吉他，无奈成文箫一个人只能弹节奏。
　　《彩虹》只能算是热身，仅此一曲成文箫已经吸引了不少过客，其中不乏许多美女，这可能也跟成文箫高大帅气的外表有关吧，最重要的是，他的歌声才是亮点。
　　接下来成文箫演奏了老鹰乐队的著名曲目——《加州旅馆》。
　　弹过吉他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首曲子，它堪称是二十世纪吉他世界乃至音乐世界的一首旷世之作。《加州旅馆》算是有一定难度的曲目，不过对于成文箫这样的老手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跟《彩虹》一样，《加州旅馆》是多把吉他的重奏，成文箫一个人的表现力当然会稍微差一点，但即便如此，在成文箫的深情演绎下还是可以让人体会到前奏中那种充满诡异的动人旋律。
　　让众人吃惊的是，在歌唱部分，成文箫竟然可以把这首英文歌演唱得时而豪迈，时而奔放……一曲下来，跌宕起伏，仿佛可以把所有的忧伤与迷惘卷携殆尽。
　　场下不断送来掌声，也开始有人不断地走向前往成文箫的琴盒里放钱……
　　这也是一种生活，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体会，很多人听过看过或许就过去了，但相信某些人会在此刻牵扯出某些回忆，仿佛过去的伴侣，昨天的信仰……这样就足够了。
　　生活是残酷的，现实的，能在匆忙之中寻求到一丝安慰，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安然入眠，或许这也是成文箫做这件事情的主要意义。
　　街头艺人有很多钟爱beyond的，成文箫当然也不例外。随着对吉他的深入了解，成文箫知道beyond的东西其实都算是比较简单的，自己早期玩吉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beyond的。
　　不过这里说的beyond的音乐简单，指的是吉他的演奏上，他们的音乐首首经典，句句励志。黄家驹和他的beyond所书写的经典传奇相信所有热爱音乐的人都很清楚，他们是中国摇滚乐坛上的最顶峰，没有之一。
　　由于只带了木吉他，成文箫只唱了一首beyond的《情人》，Beyond当年离开香港去日本后写下了这首感人肺腑的歌曲来感谢本土歌迷对自己的喜爱——
　　盼望你没有为我又再渡暗中淌泪

　　我不想留底你的心空虚

　　盼望你别再让我象背负太深的罪

　　我的心如水你不必痴醉

　　……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

　　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没法等待

　　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

　　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
　　虽然不会讲地道的粤语，但从小就听张国荣、谭咏麟、beyond等香港巨星的成文箫唱粤语歌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成文箫对于beyond的很多歌曲把握得很到位，虽然自己没有家驹那种天生的沙哑的嗓音，但是拥有歌唱技巧的他仍然把这首歌表现得情深意切，颇有几分家驹的神韵。
　　成文箫的歌声打动了不少过往的行人，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也不断有人走向前，往琴盒中放人民币。
　　不巧的是，孟菲刚好路过此地，自己从小就热爱唱歌，‘橘洲校园歌手大奖赛’也终于让她有了机会在舞台上表现自己。
　　孟菲远远地就听见这略带沧桑但却很优美的歌声，又看到前方围观的行那么多人，不由得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向前走去。
　　走近以后，孟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成文箫吗？！”
　　孟菲并不知道成文箫会弹吉他，她只知道他有着英俊的外表，华丽的篮球技术，不过在她脑海里还有一个印象就是——这个人看上去有点冷，让人难以靠近。
　　但也正是成文箫的这种特质，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他，接近他，进而了解他的一切。孟菲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充满了迷惑，直到这种迷惑在后来演变成了淡淡的喜欢……
　　此时慵懒的灯光下，成文箫倾尽身心将这首《情人》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场的人都静静的立在那里——有情侣牵手驻足，有农民工拿着已而燃尽的烟头，连不谙世事的小孩都忘记了玩耍……
　　孟菲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成文箫，听他唱歌，仿佛时空变换。
　　孟菲感觉这首歌像是唱给自己的，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想要去喜欢一个人，如大多数人所言，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孟菲没有打扰成文箫，只是一直静静地欣赏着，听着成文箫一曲接一曲地弹唱着，直到成文箫收拾起行囊准备离开。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是啊！再来一首吧……”
　　下面有群众开始“请愿”。此刻的成文箫心里暖暖的，有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之前的忐忑也全都消失了。
　　——这，或许才是成文箫真正来到这里的意义。
　　成文箫是幸运的，许多“专职”的流浪歌手恐怕流浪了了一辈子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当然这也是成文箫应得的，这是他的实力。
　　就在大家嚷着要再来一首的时候，孟菲突然走向成文箫，这下子反倒是轮到成文箫大吃一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孟菲，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
　　孟菲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围观的群众说：“大家好，我来给大家唱一首好不好？”
　　看到美女上场，众人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更不会吝啬自己的掌声——
　　“好！好啊！！”
　　叫声、掌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
　　“你怎么在这里啊？”成文箫禁不住疑惑。
　　“先别问这个了，我要点歌了喔~~”孟菲俏皮地说道。
　　“好吧！”成文箫说道，“你想唱什么？”
　　“《遇见》怎样？”
　　观众已经等不及要欣赏美女唱歌了，成文箫点点头说道，“没问题！”
　　于是两人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遇见》这首歌的经典程度就不用多说了，前奏一开始，那舒缓而缠绵的旋律仿佛会让人立刻沦陷。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理智安排

　　……
　　孟菲的声音透明而干净，缠绵而细腻，忧而不伤又有那么点若即若离……如果抛开孙燕姿不管，孟菲也会让这首歌变得独一无二。
　　……
　　向左向右向前看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著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终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
　　“向左，向右，向前看”，是啊！无论左右的风景是多么的诱人，人们还是应该不断地向前——虽然，前面的征程无法被预知是灿烂辉煌，亦或是荆棘满路，曲折蜿蜒，走向它，是否会回到最初的起始点。尽管，每个人走向生命的尽头时，代表着一个轮回的结束，在茫茫的人海中终化为一粒尘埃……
　　成文箫微微闭目，似乎已经忘记了是在表演，只记得抚弄手中的琴弦，人琴一体……看他这么投入，显然很享受这次的合作。
　　唱至动情之处，孟菲仿佛把那种曲折而又浪漫的爱情重现在人们面前——是一种对寂寞无助的期待，对孤独无边的渴望，在她的声音里盘旋着，回荡着……
　　众人皆醉……
　　他们甚至忘记了鼓掌，往昔的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浮现在眼前，每个人拿着自己的号码牌，去寻找拿着相同号码牌的人。就如同前进的道路上两边的风景，或美丽动人，或不堪回首，让人留恋，又想要尽快逃离……然而，看过，路过，经历过，又岂能是时光的流水能够轻易的冲逝掉的！如同烙印，伴随一生，任凭岁月更迭……
　　夜已经拉下银帘，成文箫在星城长沙的“首秀”也跟着圆满落幕。他拖着音响背着吉他和孟菲走在街道上，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神秘。
　　孟菲在一旁乖乖地跟着，有意和成文箫的步调保持一致，仿佛这样成文箫的那种独有的气质就可以与自己融为一体。
　　“你怎么会在这儿？”成文箫问道。
　　孟菲小翻了下白眼，她一直是一个古灵精怪又调皮可爱的女孩。
　　“你忘啦？我是师大的嘛！”
　　这时成文箫才恍然大悟，通程广场离师大算是蛮近的，孟菲出现在这里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哦……”成文箫说道，“你歌唱得不错噢~~”
　　的确，孟菲对于歌曲节奏的把握准确到位，而且两人还是第一次合作，这让成文箫惊讶不已，不过他只是装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还好啦……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弹吉他，好羡慕的……”
　　“是吗？”成文箫明知道这句话是多余的还要问，因为会弹吉他，已经有不少人发出过这样的感叹了。
　　“当然了！”
　　沉默了一会，孟菲突然又说道：“要不，你给我写首歌吧，我刚好有个歌唱比赛，好不好？大帅哥~~”
　　孟菲跟成文箫说话的语气有点像跟阙云枫说话，但又有点不像，有些撒娇的味道，还稍带点暧昧。
　　原创歌曲在歌唱比赛里一般都是有风险的，除非你的歌确实很好，一下就能hold住观众和评委的心。但这个真的很难，即便是很多金曲在还没火起来的时候还遭到过怀疑。所以在比赛中用原创歌曲，有可能反而会弄巧成拙。
　　成文箫想了想，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孟菲，“可能……我写不出适合你唱的歌……”
　　“没事啦……我相信你……”
　　孟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有一点红，成文箫顿时也有些尴尬。
　　有时候说一句“我相信你”可能要选好对象，可能会酝酿很久，有时可能还需要勇气，但孟菲就这么脱口而出……
　　孟菲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马上又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说……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你应该可以的噢……”
　　“呵呵……好吧……我尽力……”成文箫又想了想说。
　　听到成文箫算是答应了，孟菲便马上欢呼雀跃起来，一下子又忘记了刚才的那种尴尬，自己边鼓着掌边蹦着说：“好耶好耶——”
　　成文箫平时在孟菲面前都表现得很冷，但此刻稍有些和色。两人走着走着，突然一个大妈推着一车东西走到两人跟前，那位大妈拿着一对男女连体的大约中指般大的布娃娃手机挂件对成文箫说：“小伙子，你女朋友真漂亮！看看这个东西，跟她真配，买个送给她吧！便宜又实惠！！”
　　成文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大妈也太会推销了，心想她不会只要见着男女就乱点鸳鸯谱吧。
　　孟菲见状倒是乐了，连忙从大妈的手中把布娃娃挂件拿过来，爱不释手地说：“哇~~好漂亮噢~~”
　　成文箫欲语还休，大妈又说了一句：“小伙子，看你女朋友这么喜欢，你就买一个吧……”
　　虽然自己不是成文箫的女朋友，但听到大妈这么说，孟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她连忙俏皮的地说道：“那我不客气了哈~~嘿嘿……”
　　孟菲说着便拿着挂件向前走开了去。
　　成文箫张着嘴却没有说出半个字，见孟菲已经走开，他也只好付钱。然后追上前去，此时孟菲还在端详着手中的挂件，开心极了。
　　“嗨~~我……可不是你男朋友啊……”成文箫说道。
　　“切！谁要做你女朋友……”孟菲撇着嘴说道，其实她心里在想道，“这个成文箫真讨厌！人家还没说喜欢你呢！”
　　孟菲斜着眼看着成文箫，成文箫目视着前方前行着，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冷漠。孟菲觉得很好气，嘟着嘴看着前行的成文箫，但也正是成文箫这种独特的气质让她着迷，他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喜欢。
　　路上过往的人群形形色色，街上的灯光不时流露出一丝哀愁。
　　成文箫和孟菲走到了公车站台，就该分道扬镳了。这时成文箫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女孩跪在地上，无辜地看着行人们一个个匆匆地穿过。小女孩还很小，她不懂得人们为何会如此匆忙。
　　女孩约莫十来岁，旁边躺着一个妇女，应该是他妈妈，不知是生病了还是什么的，躺在那里静静的一动也不动，或者，也许……
　　成文箫不敢去想。
　　像这样在街头行乞的人很多，每次看着那些被社会遗忘的人，成文箫都会顿时觉得很揪心。自己的家庭也不是很好，也没有办法可以很慷慨地去帮助谁，再说世界那么大，悲惨的又不止是一个。
　　成文箫走到小女孩跟前，把今天唱歌赚的钱全部掏出来，有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当然也有毛毛钱，足足一大把，是成文箫在唱完歌时整理好的，全都塞到女孩的口袋里。
　　成文箫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小女孩，小女孩也看了他一眼。
　　或许在小女孩年幼的心里早已懂得了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冷漠，但成文箫的举动或许可以改变她的这一想法，会让她铭记一辈子。
　　孟菲在远处傻傻的望着，这一刻，她在这个外表冷漠的人身上看到的不是冷漠——而是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怀。
　　成文箫走到孟菲跟前，神情依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然后对孟菲说道：“我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哦……嗯……那好吧……”
　　孟菲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一样，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车来了，我走了……”成文箫摸了摸口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有没有零钱？”
　　“啊？你把身上的钱全给小女孩了？”
　　成文箫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孟菲于是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零钱递给成文箫。
　　“嗯，谢谢！拜拜……”
　　就这样，成文箫匆匆上了车，没有回头看一眼。
　　“嗯，拜拜……”
　　孟菲站着挥挥手，看着匆忙挤进车厢的成文箫，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