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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故使侬见郎(三) ...

  •   雪原其实很美,一种洁净清透的美。只是这个时候的顾徽有着对外面世界强烈的好奇,以及对将至未至的命运的好奇,所以,不管结局会如何,她是无论怎样也要离开这里的——她不怕受伤害,不怕路途坎坷,她想要活得恣意,在这个无人知晓她的世界里恣意畅快地再活一次,是苦是悲,她都认了!
      沉蔼是不期而至的一个,金眼也是,完全对立的立场里结识的人会演变出怎样的结局?她不清楚,却变态地暗暗有些期许。她要的,就是不同于以前一板一眼的生活——所以,乱吧!越乱越好!
      在离开雪原前,她叫住了金眼问他,“为什么给我提醒?”
      他回头面无表情地道:“你……也算救过我。”
      “刚才不是要取我的小命?”顾徽觉得好笑。
      金眼抿紧了双唇,然后眉梢一抬,有不甘愿的表情,“你也算是人类。”
      “可我的身子是一只狐狸。”
      金色的眸复又眯起,眼神就跟着耀眼犀利起来。他慢慢地问:“很想我杀了你?”
      “怎么会?”顾徽微笑,“谢谢你。”
      金眼脸色一凛,像是很不习惯这样和她说话,冷冷道:“谢什么?我说过,下次不要再让我遇到。”
      “知道。”顾徽嗖地站得笔直,肃穆地表示了解,又道,“如果我不是在玉珠身上,是不是就和你可以做朋友?”
      金眼目光一沉,双瞳里晃出漂亮的暗金色光芒,缓缓道:“没有人会和烬做朋友。”
      “为什么?”顾徽不明白,“沉蔼也说你是烬,烬到底是什么?”
      金眼看了她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徽索性直直地盯着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麦色的皮肤、流畅的锁骨,和肌肤上难辩的金色花纹——在完美的身体曲线上缠绕蔓延得莫名张狂而妖异。正看得专注,忽然间金眼咻地一拉,掩住领口。顾徽抬头对上他的眼,笑道:“你很小气。”
      金眼道:“你是女孩子。”
      “那又怎样?”顾徽笑嘻嘻的,有点赖皮,“谁叫你不回答我的话,我偶尔也会走一走神的。”说完又移开目光认真地瞧着他墨色的短发和挂着的雪花,只一会那雪花便化了成晶莹的水滴,黑的发,透明的水珠,很是好看。
      已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却听见他冷冷的声音响起。他说:“除妖师分为四个等级,由低到高,依次为:破、斩、乱、烬。”
      “哦!”
      看着她一脸彰显的景仰,金眼微微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终极boss的那一种嘛!”顾徽感叹,幸好他决定了先放她一马,“你放心,我绝对会小心翼翼不要再见到你的!又不是活腻了!”
      听了这话,金眼连眉心也蹙起。
      顾徽继续问道:“那么,金色又是怎么回事?”
      “每一等级内,依颜色不同,又再分了高下。”金眼答得很平静。
      “金色是哪一种?”顾徽好奇得不得了,“最高的那一种么?”
      金眼不说话,算是低调地默认。
      顾徽的景仰顿时再次升华,夸张地惊呼道:“金色的烬不是很多吧?”——开玩笑!很多的话,她岂不是死得更快?
      金眼的扑克脸上终于有了觉得好笑的表情,他问顾徽,“你很怕被逮么?放心,不是很多,连我在内,一共五个。”
      “五个!?”顾徽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居然有五个!?”天呐!那些稍微差一点点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金眼笑道:“你果然很怕死。”
      虽然觉得他的笑脸明晃晃的,好看得不得了——那是不同于沉蔼的灿烂神情——顾徽还是白了他一眼,“你总该知道,去哪里才会比较安全吧?你懂我的意思吧?”
      金眼了然答道:“修行之地,可以消减你身上的妖气。”
      “修行之地?”
      “申县城郊就有一座古刹。”
      “你确定那种清修之地不会弄死我?”顾徽的脸上有明显的狐疑。
      “不会。”
      “当真?”
      “当真。”
      “哦,谢谢。”顾徽侧头顺便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师宸。”金眼想也不想地顺口回答,然后蓦地噤声,脸又板了起来,一幅要刮风下雨的样子。
      “师宸么?”嘿嘿。顾徽讪笑,金眼看似嚣张冷傲,其实也不是很难对付滴嘛,看来还是她顾美女的魅力大呵!呵呵!临走前,她还是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叫道:“你不要耍我哦!要不然,做鬼也不放过你!”

      据金眼的说法,这是一个叫做申县的小镇,东边临海,位于琅儇国之西南。因为雪原里的担搁,顾徽到镇上时天色已黑。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尚未醒来的沉蔼,又有些焦虑地望了望天色,鉴于身无分文,最终决定在城郊的一座庙里过夜。
      这象是一座颇有年代的古庙,院墙青石上爬满了蔓藤和苔藓,风过,便有微尘扬起。顾徽在门前轻轻叩响铜环,确定无人后,推门入内。满眼的残垣断壁,唯独大殿勉强算是完整。顾徽挑了一处不漏雪水的角落,踢开杂物,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怀里的沉蔼仍旧不省人事,顾徽将衣角搭在他身上,偎在墙角,开始走神。
      金眼说过,她是人类,不可以喜欢上一只法力尽失的狐狸,因为不被允许。这话,她至今记得很清楚,只是,她何时喜欢上的沉蔼,又是因为什么喜欢上的,她也记不得了。这样的感情应该不是很深,现在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思及此处,她拿手指轻轻拨了一下沉蔼尖尖的哕,指尖有他呼出的温热水汽,她不由笑了起来——沉蔼这样的祸水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呵,瞧他变成人形的那张脸,不就是梦里见过差点憋死她的容颜么?金眼说的很对!
      正在遐想,忽然惊觉一道紫光咻地扑面而来。顾徽灵巧地躲过,然后错愕地瞪着身后墙上的直径足有一米的大窟窿!是谁下的这么狠的招!?
      “妖孽!吃我一剑!”
      顾徽还未想得很清楚,就听见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响起,然后一柄长剑就跟着招呼了过来。“诶——等一等!”顾徽抱着沉蔼赶紧跳开,后背冷汗一颗一颗落下——乖乖!谁家的小孩这么要命啊!
      面前的小孩穿着素黑的衣服,因为年纪的关系,性别特征不是很明显,长了一张肉乎乎的娃娃脸,两只紫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露的尽是凶光。这一会,又不留空隙地持剑挑了过来,但是真不知他?她?在想些什么,一剑就往沉蔼的身子招呼了去!
      顾徽恼了,嚷道:“小屁孩!你干嘛!?”说着一面把沉蔼抱到一侧,又道:“紫眼睛的,不是人类的话,就不要手足相残吧!”
      小孩大眼睛一瞪,“死狐狸精,你敢叫我小屁孩!?爷爷,比你还大五百岁!”
      “哇!”顾徽双眼一亮,立即笑嘻嘻地道,“同志啊,那咱们打的什么劲儿啊!收工!收工!”
      “休想!”小孩一剑又挑了过来。
      顾徽顿时头大如斗,她又不会打架好不好?于是只好道:“为什么非打不可?”
      “这是我的地盘!”小孩一剑一剑紧逼,把她挤到了墙角。
      顾徽直觉不妙,“谁知道?你又没有标地标!大不了,我走就是!”
      “休想!”
      “哇呀呀!”顾徽直叫唤,“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小孩不理她,一剑直指她胸前。顾徽躲不开,只好把双眼一闭,等着那只剑往自己身上招呼。等了三秒钟,竟然并未痛觉!顾徽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睛,居然见那小屁孩跌在一丈外,龇牙咧嘴地骂道:“死狐狸!装死暗算老子!”
      “耶?”顾徽指了指自己——她什么都没有做哇!
      身前却传来沉蔼淡淡的有些哑的声音,“如此任性妄为,毁了你五百年修行,亦并非难事。”
      小屁孩怒冲冲地叫道:“你以为你可以么!?死狐狸!你一点法力也无!”
      顾徽有些惊讶地低眉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沉蔼,他嘴上虽这样说,却真的一直软在她怀里无法动弹。但是沉蔼微微一笑,轻轻说道:“你可以试试。我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会需要。”
      小屁孩果然脸色刹白,赌气地低头不语。
      顾徽赶紧拍拍沉蔼问道:“你没事么?”沉蔼摇头。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暗淡得很,不仅如此,他的背脊一直撑不起来。顾徽不是很放心。沉蔼却继续对那小孩道:“你若敢伤她,我断然不会放过你。”小屁孩拧头不理他。

      夜更深,庙前不断有积雪压垮屋檐的声响传来,风雪交加。顾徽变成人之后,还是会觉得冷,于是捡了干柴生起了火,围着火堆坐着,一会儿起身添柴,忙得不亦乐乎。而沉蔼身子冰凉,又精神不济地睡了去,顾徽用袄子裹住他,放在身边,自己则坐在火堆旁取暖。小屁孩见了,不屑地切了一声。顾徽拿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她?
      “你也算是狐狸精?”小屁孩一脸轻蔑。
      “怎么了?”顾徽糊涂得很,不明白他?她?的意思。
      “看你的样子,好歹也有千年的修行罢,还会冷?”
      “啊。”顾徽点头,“那么你呢?你不冷么?”
      “切!”小屁孩脖子都快拧上天去。
      顾徽却对这样单纯的孩子有着莫名的好感,很好脾气地道:“我叫顾徽,你叫什么名字?”小屁孩不理她。顾徽笑了,继续道:“你别跟沉蔼计较,他又不是真的想伤你,况且,他那个样子也未必真伤得了你,不是么?”
      小屁孩却鼓起一双大眼睛瞪着她,“你怎么什么也不明白?”
      嘿嘿。顾徽傻笑,“我失忆过。”
      小屁孩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道:“你耍我?”
      “没有。我真不知道。”
      “他,”小屁孩指着仍旧软在那里的沉蔼,“他没有内丹的,你不知道么?”
      “吓!”顾徽足足吃了一惊,沉蔼没有内丹!?为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小屁孩道,“也许是你还没有记起怎样使用自己的法力,所以没有感觉到。他没有内丹,所以不能施法。”
      “可是——”顾徽有些迟疑,沉蔼不是可以变做人,也可以退开这个小屁孩么?
      小屁孩像是知道她的念头,一脸更加鄙视她的神情,“他现在的法力是树精给的,你不知道罢。不同的精怪有着不同的颜色,树是荧绿色,而雪狐是白色。”
      “你说沉蔼的法力是树精给的?”顾徽脑子乱了起来。
      “这样的树精不多,因为有治疗能力的树精已几乎灭绝。而你,”小屁孩忽然凑到顾徽面前,“你是他的同伴罢。雪狐认定了同伴就会同生共死,你怎么不知道他的事?还要他借用别人的法力活着?”
      “这个……”顾徽的脑子里乱做一团,嗡嗡直响,一时之间,她还分析不了这么多的信息。
      沉蔼没有内丹?为什么会没有?她不知道。
      沉蔼借由树精的法力活着?那个树精是谁?又为何愿意这样做?她也不知道。
      她所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那些,沉蔼从来未曾对她讲过。她就这样佯装不知地享受着他本该对待玉珠的福利,这样的日子,过着是不是很窝囊?很卑鄙?
      顾徽突然前所未有地沮丧起来——上天安排她穿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茫然起来。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沉蔼,果然不被允许!原来金眼的话,句句真理啊。
      该死的!她现在究竟算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故使侬见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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