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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四) ...

  •   我会等你。
      金眼总是有本事用简单的几个字,就把她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清零。顾徽有些发忡地盯着他微笑的脸,在嘴里罗唆了好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之后,终于在若干人面前红了脸颊。她抬头瞪了一眼金眼,“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金眼抱臂,自上而下回视着她道:“不能。”
      顾徽叹息,“你知道那样说我就会没辙?”
      金眼桀骜的唇角轻轻上扬,缓缓道:“你若觉得追逐太辛苦,我不介意你妥协。我这里没有隐晦,没有波折,想着什么就让你明白,”他瞧着顾徽越来越僵硬的脸色,笑道,“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自己想来都心动。”
      顾徽呆呆地盯着他的笑脸,那是十分傲然自得十分坚信笃定却又令人垂涎的诱人神情。她眨了眨眼睛,终于道:“我……你说我傻也好,我想这是最后一次。去祁连山对我来说,是一个决断。我是一个干脆的人,也没有那种本事可以在几个人之间游刃有余,所以,我想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努力,然后给自己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说完,她仰望着金眼高大的身影微微地笑着。
      他身后是黛色飞檐的街道和飘雪的天际,小小的雪花自清雅的蓝天上盈盈坠下,有微风拂过,吹动他墨色的短发,他深邃的眼依旧是那么耀眼夺目。
      金眼看着她,看了片刻,轻轻笑出声来,“好罢。这个你带着。”
      顾徽有些讶异地任由他牵过她的手放在他的掌中,然后,她觉得手心有一丝凉意,摊开掌心一看,是六颗微微闪烁的粉色结晶。顾徽一惊,抬头道:“陶宛的?”
      金眼轻轻点头,“离开申县时,我见过她,她托我带给你。她说不用多讲,你明白她的意思。”
      顾徽迟疑地看着自己掌心静静躺着的那些粉色结晶,记起那个风雪的夜晚,那个无人的山坳,那颗年久的桃树,那个释然的女子和当晚的那些话,她想了一会儿,才又对金眼说道:“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么?”然后,她自己也笑了起来,“其实你也是那样的。”
      金眼不明白她在讲什么,却见她竟然向着马车走去,走到近了她却不去看俞珂,反而对着一直很安静的师宇,缓缓开了口,“师宇,记得陶宛么?”
      车舆内的人影瞬间僵硬,连同有些僵硬的还有俞珂的脸色。金眼明白她这一句话来得太突然。于是,他上前,拉住她。顾徽却用法力轻轻挣开他的手掌,继续上前道:“我问得傻了,你当然记得。那样一个女子,怎么能让人不记得?她爱你,爱到甘心接受你为她安排的命运,爱到甘愿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偌大的山坳里任由四季更替岁月流逝安静地老去,爱到不怨不恨甚至怀着感激地等待那些一眼可以望见未来——一成不变的未来,毫无期许的未来,如一汪死水一样的未来。你牺牲了那么多做这件事情之前,难道就不曾问过她一句,她究竟愿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你有没有想过,她也许不怕死,不怕魂飞魄散,只想要和你一起过一段原本也可以幸福的日子?”
      师宇的脸色在她的话音里渐渐惨白,一贯清淡柔和的笑容变成了有些凄厉的神情。俞珂在一旁,终于打断顾徽的话,“死丫头,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顾徽看了她一眼,道:“涤素,你爱他,我知道,我只是让他想清楚,他到底要和谁过完一生。他已经给了陶宛一个这样的结局,我不希望你是下一个。他自己到底真正爱着谁,想要什么样的幸福,倘若连他自己都举棋不定迷迷糊糊,又怎能给得起你要的幸福!?”
      俞珂思忖了一会,道:“也对。这些问题,我一直在想。不过,死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帮着陶宛说话!?”
      顾徽笑答:“离开申县的那天我见过陶宛,她念了一首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陶宛是用这样的心情在爱着他,等他的一个说法,一个解释,有些话是你欠她的。”说到这里,她对着师宇,虽然明白他看不见,但她相信他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她忽然叹气道:“其实,我们这里,有谁不是这样地爱着一个人?”感叹之后,她无视于师宇衣袍下攒紧的双手,继续道:“师宇,涤素原本是个天性凉薄的女人,她有多爱你,你也许不及我明白。你是不是该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眼见师宇的脸色越来越不正常,俞珂终于忍不住道:“好了,顾徽。先管好你自己吧!”说着,瞥了一眼一直不曾做声的沉蔼。
      顾徽回眸望见他分外平静的脸,微微一笑道:“是啊。不过,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期限。”她走到沉蔼身边认真地道,“你说给彼此一个期限,我觉得很好,不过,我清楚地知道丢了你,我会觉得很遗憾很可惜,那么你呢?你想过没有?”
      沉蔼回望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于顾徽这样直接且坦率的女子,他不知该怎样回应。那时,他就只是在想,他会遗憾,可同时又自嘲地觉得,他的一生若干个结局不都是在遗憾中落幕么?最终,他除了经历除了回忆,可曾真正拥有过什么!?历历在目的过往让他将一切讳莫如深,他不能那样坦率地爱她,不能够给她任何承诺!像师宸那样,他做不到!
      顾徽见他不回答,知道他骨子里还是最初的老样子,勉强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倒是金眼走过来,无事人一样地递给她一个小小布包。
      顾徽慢慢接过来,虽然有些提不起劲儿,还是看了看那个布包——漂亮的琥珀颜色,深浅不一,有蜿蜒缠绕的精致绣纹,整个布包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两个古怪的符号。“这是什么?”她看清楚之后就禁不住好奇。
      金眼笑答:“陶宛费力弄好的结晶只有六颗,你装在里面不要弄丢。”
      顾徽指着布包上的花纹问他:“这个呢?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的名字。”金眼看也不看,直接道。
      耶?顾徽低呼一声好奇地细细看去,那是不知名的字体,蜿蜒舒展得却是很好看。
      “天色不早了,你不用快上路么?”尴尬的气氛中,金眼居然先解围开了口。
      顾徽想了想道:“是啊。那……我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忽然很小心地不用那个“我们”。
      金眼微笑点头,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什么也没有多说,转身对着一直被忽略的沈尚书千金低声说了一句,她便轻移莲步很慢很慢地上了马车。金眼迅速上去,放下车帘,却再也没有多看顾徽一眼。
      顾徽看着偌大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扭头对着沉蔼道:“我们走罢。”
      沉蔼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但心底却隐隐抽痛,他深吸一口气,跟上她轻快的脚步——她是不是还那样执着地爱着他?他以为不会走远不会离开的人,最终是不是会选择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结局?沉蔼自嘲地笑了,既然不能给她幸福,为什么会留恋着不想放手!?她没有对金眼说“我们”,却在只剩下他和她之际,轻言“我们”。她自己有没有察觉,她其实渐渐地,一点一点地,在改变?
      路的另一头,马车里,金眼轻轻掀起车帘,望着她小小的模糊的、对他来说却是十分清晰的醒目的橙色身影。俞珂看着他忍不住道:“想追就追啊!你这样恋恋不舍地看着算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架走她?那个死丫头这么死心眼,你要等的话,还要等多久!?”
      师宸放下帘子,口气淡淡地且自然无比地答道:“我……只想她想清楚了,心甘情愿地接受我。”说完,他瞧了一眼脸色很难看的师宇,“你呢?你可曾真正想清楚?”
      俞珂在师宇紧绷的沉默中抿了抿唇,不见他做声,于是她道:“你不必怕我会难过,我其实想听你说实话。不爱就不爱罢,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大可以找别的人去。可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也有一些无法忽视的过往,我不能轻易放下,相信你也不能。你……你仔细想想罢,我等你的答复。”然后,她轻轻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忽然笑了起来,道:“就当是我给自己游说罢,有一句话想告诉你,我一直相信眼前,相信眼前的人眼前的事眼前的感情。有人说过,人之一生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而是眼前的幸福。你就是我眼前的幸福,我希望,我对你来说,也是。”
      师宇移动不可能窥见的视线,一双乌黑之至的眸子如幽幽深潭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她,半晌之后,轻轻地带着明显的商量的语气问她:“可容我再见陶宛一面?”
      俞珂微笑,点头道:“好。”
      幸福,不会凭空降临。被爱之前,应该要有爱人的心。善良的我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这路上,总难免,有弯路要走。但是,我们都那么笃定地相信,幸福,其实就在咫尺之外的地方,它微笑着,等我们历经磨砺的脚步踏上去,踏上去后,稳稳踩住!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亲亲大大,最近很忙,值班很密集,所以影响了更新!还是回到原来的样子吧,最少一周更新一次,多半在周末,多半在凌晨^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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