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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浮生若梦(1) ...

  •   车开出去后,云筝还是忍不住问他:“到底什么事啊?有必要这么急吗?”
      “很重要的事。”
      云筝有些无语:“有多重要啊?现在还是春节,有什么工作要做?”
      “人命关天的工作,十万火急。你不要再吵了,让我歇一会儿。”说完他便开始闭目养神。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上海,已经是下午了。他们走下舷梯便直奔取行李处,他们走了很久,绕了好几个弯才走到目的地,现在的机场真是把从下飞机的地方到取行李处的路线设计得要多远有多远,因为人们总是更愿意在路上走,而不是站在原地等待。
      在取行李处等了两分钟后,林沛轩接了个电话,林沛轩一向话少,从他为数不多的话语中,她捕捉到的最有用的信息就是滨江项目。
      看着她困惑的眼神,林沛轩终于说:“我待会要去滨江新区那个工地上。”
      “滨江?不就是祠堂那个项目吗?是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林沛轩点点头,“工地上发生了倒塌事故,砸伤了路过的市民,我们公司里也有财务工作组当时在工地上,有几人被砸伤,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所以我要亲自过去。”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有些生气,虽说他是上司,要做什么决定是他的权利,可她始终觉得他理应告诉她,毕竟是她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要想法子,可我不想旁边有人自乱阵脚打扰我。”
      云筝气结。
      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财务组,财务组在工地上。她想起去林总家前一天晚上,她曾收到卢扬的信息,他告诉她他会去滨江的工地上。
      他在那个工地上!
      他竟然在那个工地上!
      云筝手忙脚乱地打开包找手机,可越急越是找不到,她急的就快要哭出来。可是依然找不到。她索性蹲下来,将包摊在地上找,包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散了一地。
      旁边有个清冷的声音提醒她:“手机在你衣服口袋里。”
      云筝一摸,果然是。她迅速点开通讯录,颤抖着拨出那个号码,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遍一遍地听着,她忍住没有哭泣,整个人仿佛深陷噩梦之中,她拼命地想逃离,却挣脱不开。只是拼命的想,不对,不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一切已经重新开始。
      过去的一切早已被她隔断,她以为不过是重新开始。她努力地去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再疲惫,再虚空,也不过如此而已。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生生剔除,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找回。
      她下定决心从此只做路人,她只要知道他在,就好了。
      就好了。
      可是命运偏偏要这样残忍,连最后的一分企望都不留给她。
      她不知道他在哪儿,她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她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她更无法接受自己在这里束手无策。可她真的是束手无策,那样挫败。如果她早些知道工地上的情况,也许就不是现在这副光景了。

      林沛轩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她忽然抡起拳头直直打向他的胸膛,“林沛轩你混蛋!你混蛋!”
      他脸色铁青,没有躲避,也不说一句话,就那样承受着她的怒气。
      她边打边哭,她哭得几乎不能呼吸,因为一吸气,胸腔就会疼痛得无法自抑,疼得无法思考,疼得让人绝望。
      周围等行李的人都转过来看他们。
      林沛轩僵着身子,半天才说了句:“哭够了吗?”
      云筝怔了怔,突然收手,转身就准备走,林沛轩拉住她:“行李都不打算拿了吗?”
      云筝没有回答他,也不想管行李,哭没有一点用,她只想立刻去工地找卢扬。可她还没迈动步子,林沛轩已拉住她,语气生硬:“你是要找卢扬,对吧?”
      云筝震惊,抬头看他。
      林沛轩已恢复了寻常的神色,淡淡地说:“就知道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只会自乱阵脚。”顿了顿,又说:“你这样失魂落魄地跑过去也没什么用,工地那么大,现场又混乱,没人会帮你找。你跟着我去,我来想办法,我不信他这么大一个人会找不着。”
      听了他的话,她渐渐冷静下来,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几分钟了,倒不如在这边一边等一边打电话。她有些感激林沛轩,他没有追根究底问她与卢扬的关系。上次开年会,在会场外露台上他曾问过,她只是敷衍。她不想答,他便不再问,真是聪明人。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看着眼前的传送带,上面一件行李都没有,她焦急万分地数百次探头看行李出口处,可是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没动静。
      等了十分钟之后,行李终于慢吞吞的出来了。纪云筝第一次感觉十分钟比十年更漫长。

      出了机场,她才知道上海今天有多冷,天气预报今天气温不是很低,但却冷得直哆嗦。天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压抑。
      她正准备拦出租车,一个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的女子向他们走来。是董瑶,她记得,就是那天在滨江工地上负责现场的组长,做事很果断,也很强硬,她坚持拆掉祠堂,结果吴大叔送了她一副棺材。
      董瑶有些疑惑在这里看到纪云筝,但她仍是不动声色:“上车吧,我跟你们一起去工地。”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蓝色保时捷。
      她正要去开车门,林沛轩突然说:“我来开吧。”
      董瑶楞了一下,随即灿烂一笑,“好。”
      云筝嗅出了些不寻常的气味,这个董瑶怎么会知道他们回来,林沛轩又为什么坚持要开车?看他们俩的神色,似乎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云筝很好奇,董瑶的年纪跟她差不多,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怎么会买得起保时捷这样的车?

      董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说:“现场局势已经控制住了,伤员都送往医院治疗,后续安排明天会有专门的会议来公布。”
      林沛轩点头。
      她还是没有忍住,问:“请问卢扬在不在工地上?你有没有看到他?”
      董瑶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说:“我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
      听到这个回答,她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车子刚停下,云筝便迅速地打开了车门。她从没见过这样混乱的场面,整个工地尘土飞扬,各种大型的机器正在运作,工地上有警察,有工人,有几个面熟的是他们公司的,有几个领导正在接受现场记者采访。
      她开始在工地上找,一边找一边打电话,可是一直是关机。她好不容易看到了财务部的小赵,一把拦住他问他卢扬在哪儿。小赵说卢扬早上在工地上,后来就不清楚了。
      林沛轩打电话给卢扬的秘书,秘书说他不在公司也不在家,不知道他在哪里。
      云筝急的手心直冒汗,他能去哪儿呢。
      不在公司,不在工地,不在家,他能去哪儿呢。
      她忽然有一个念头,她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她只能去试。

      林沛轩正与助理通话,突然看见一抹身影跑出去,他匆匆收线,连忙跟了上去,却被董瑶拦住:“你去哪儿?”
      “纪云筝突然走了,感觉不太对劲,我跟去看看,以免她出事。”
      董瑶脸色变了变,然后说:“开我车吧,这里不好打车。”

      天色将晚,这座城市的黄昏,比北方更寒冷。
      她奔出工地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出租车,这个点司机正准备换班,要从城北到城南,司机不太情愿跑那么远,她加了一百块,司机终于同意。
      她靠在车窗上,无力地望着熟悉的街景,一幢幢高楼快速地在眼前划过,身边是绵延不绝的车流,灯光交错,她觉得恍惚,仿佛冗长的梦境。若是一个醒不来的梦,那该多好,在梦里,她可以完成现实生活中那些无法上演的美好。

      “小姐,到了。”
      她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钱包付钱。
      她下车站在这片老式住宅区前,向一幢单元楼走去。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来看。
      林沛轩来电是否接听?
      她没想就挂断。
      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进包里,它又震动了起来。屏幕上不停地闪烁着:林沛轩来电是否接听?
      她随手将手机关了,扔进包里,径直向前走去,拐了一个弯后,便看到熟悉的楼道。她走近,楼道外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假期家教”“XX医院无痛人流”……花花绿绿的广告纸粘在墙面上,很多广告纸已被新的广告覆盖。广告纸的旁边还有用红色记号笔写的“159XXXXXXXX□□”,上面的号码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她记得有一次在公交站台等车时,钱包被小偷偷走,她一路追还是没有追到。钱包里有很多证件,后来一样一样补办,等证的时间很长,期间因为缺乏证件而导致了很多不方便,她有好几次想找那个□□的人迅速给她办张假的,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楼道狭窄阴暗,声控灯并不灵敏,她这么大的脚步声也没把灯震亮。走到四楼停下,她看到熟悉而陈旧的黑色铁门,铁门紧闭着,上面锈迹斑斑。
      这里并没有他。
      她微微闭眼,不是没有失望的,她以为他会安安全全地待在这里,就如同那晚醉倒在这里一样。她开始在包里摸索着,手机、钱包、纸巾、化妆包……她耐心地一样一样翻,将于找到那只小猪玩偶。
      小猪的肚子里藏着一把钥匙。
      那是回家的钥匙。那天在公交站台小偷偷走她的包,她想都没想就追上去,那是他与她家门的钥匙。
      她费力地从小猪的肚子里抠出那把钥匙,仔细地拂去钥匙上的绒毛,攥在手里。
      手心里出了汗,还有一股浓烈的金属味。她盯着那扇铁门,与她离开时无异,只是更加陈旧了,而房东肯定早已换了锁。
      她就那样攥着钥匙,却不再是可以开那扇门的钥匙。她觉得悲哀,眼泪突然哗哗地掉下来。
      她再也进不了这扇门,再也回不了他们的家。
      而他,此刻又在哪里。

      门上已有很多铁条露出来,她无法拍门,只能抓着门上的铁杠,拼命地摇,门上的铁屑纷纷落下。她不想哭出声,却控制不了,她边哭边喊:“开门!卢扬!我回来了!你开门,卢扬,你快开门……”
      楼道里的灯终于被震亮,她抓着门上的铁栅不停地摇,眼泪沿着鼻梁疯狂淌下,不断蜿蜒着在脸上肆虐。她颤抖着把钥匙往锁眼里塞,好几次后才对准,她努力转动着钥匙。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只想能够进去,哪怕只能看一眼,就一眼也好。因为她曾拥有过的一切幸福,都只在这扇门里面。
      她抓着铁门,不断扭动着钥匙: “卢扬!我回来了!你开门啊……”
      她不要找不到他,她不要这样无措地失去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她从不敢奢望那些逝去的幸福,她只要确定他好好地生活着,可命运竟然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要剥夺。她觉得不公平,她从来都不想经历这些恐惧。
      突然,门锁“咔哒”一声被她拧开了。
      她像个傻瓜一样愣在门口。
      原来房东并没有换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浮生若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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