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玉》思服

5、第五章

　　雪后的山林很静，她背对着那棵树，小白的叫声从她背后传来，混合着不可闻的哭声，扰的她心烦意乱。

　　枯黑的树枝，寒冷的冬风，看不到尽头的天空，相似的场景，一样寒冷的季节，这些都让她回想起当初自己被人丢弃的情形。

　　那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体验，当时她躺在襁褓里，手脚都被紧紧包住，周围没有一个人，空寂的林子里寒冷的风就这样一阵阵毫无遮掩的吹打在她的脸上，几乎让她窒息。

　　她脸色发青，右手紧紧抓住领口，微微弯腰大口喘着气，想要压下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现在的场景和那时候非常相似，逃离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几乎没有考虑，她提起脚就开跑，身上的东西在跑的路上撒了一地也不管，周围的一切就像图片一样飞快的完后掠过，她都看不见，一路向前不知道跑了多久，身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绊到树筋的时候，她几乎是软着摊在了地上，大大的摔了一跤她的脑袋才开始清醒，她知道自己摔得狼狈，力气一下被抽离，她没有立刻起来，半坐在雪地上发呆，两只手撑在雪里被冻的麻木，但身体还热着，坐了一会，等力气重新回垅她才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积雪，她又沿着跑来的路走回去。

　　她喘着气回到那棵树那里，树上传来非常细弱的声音，虽然很细弱，但是连绵不断，像是在顽强和什么争斗着。哭声仿佛缠绕在瑕玉的心上，哭得瑕玉心碎，想挡也挡不住，声音明明很细弱，只要捂住耳朵就能挡住，可是偏偏就飘到了她耳朵里，小白还蹲在那棵树下，就像在等着她回来。

　　瑕玉快速爬上了树，没有迟疑，小心的将枝杈上的襁褓抱在怀里，她打开襁褓低头看，一个兔唇的男婴，孩子的冻得发青的上唇裂开一大个口，看着吓人，但她丝毫不觉的将孩子抱在怀里。

　　瑕玉摸了他的脉搏，很细微，她快速用衣服裹紧怀里冻得脸色发紫的孩子，挎上放在地上的竹篓，迈大步朝着回家的方向下山赶。

　　搂着孩子瑕玉一路快跑，小白也在后面跑得欢实，仿佛是知道了瑕玉要带这小东西回家一样，一路上赶在瑕玉前头，尾巴一摇一摆的下山。

　　回到熟悉的院子，她满头大汗靠在门口喘气，怀里的孩子哭声不停。
　　她将孩子放在炕上，摊开棉被垫在孩子身下，瑕玉前世是一名医生，但她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她现在只是凭着学过的只是照顾这个孩子。
　　一个下午她手忙脚乱，她心里很紧张，用生疏的姿势将孩子连着被子抱在怀里，用棉布沾湿了喂他喝水，孩子太小还着了凉，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就这样将孩子抱了回来。

　　孩子实在太小，这么小的孩子只能喝奶，再喝点开水，她没有奶，只给宝宝和喝水是不可能的，她拿出米洗过之后加水放到锅里煮，她了煮米汤喂他。
　　孩子生命力很顽强，瑕玉抱着他在炕上，一手托着他细软无力的脖子，一手将温热的米汤喂到他嘴里，大半的汤水从孩子的嘴里流了出来，将围在他胸前的软布湿了大片。
　　瑕玉看着他急迫的张着嘴，每一口几乎将小木勺含到了嘴里，心里想着：如果你能撑过明天我就留下你。
　　但是事情终究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没有等到第二天的夜晚，她担心的事就发生。

　　一直到半夜，瑕玉都没有合过眼，孩子时不时就饿醒，睡着也不踏实，每当孩子醒了瑕玉都要给他喂汤喂水，屋里生了炉子，她和小白随便的吃了些东西就一直守在炕上，夜里她摸到孩子身体开始发热，她不断的给他喂水，什么药都不敢用，只是泡了一些清热的草药给他喝，用毛巾给他降温。

　　但是温度一直都没有降下来，就这样吧，或许自己不应该将他带回来，摸着宝宝的额头，她开始动摇，孩子有点急促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看着他胸前的襁褓随着他的呼吸一高一低的起伏，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错，心里一阵无力感涌了上来。
　　她很累，手上一直拿着棉签沾水在孩子的唇上，想要让他喝多点水，想让他的温度降下去。她抓起孩子的小手在她的大手里，亲吻着他稚嫩的小手。

　　只要你撑到天亮，只要你撑到天亮就可以了，到时候我就留下你，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瑕玉在衣柜里找出自己穿过的旧的里衣给孩子换下来，因为发烧出汗，抱着孩子的薄衫已经潮湿了，夜间还拉了，她需要一些不给他做成尿布替换。
　　洗旧的棉布柔软不僵硬，不容易伤害害孩子柔嫩的皮肤。她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看着他肚子饿得凹下去一个坑，她不知道孩子被放在了树上多久。
　　宝宝是个男孩，孩子四肢健全，除了是个兔唇，身体上没有其它的缺陷，瑕玉给他做检查时也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

　　一个晚上她都提着心，看着孩子的胸口起伏，她害怕下一秒那里就没有了动静，等到天亮，屋里渐渐亮起来，不在阴暗昏黄的时候孩子的体温终于不再那么烫人了。
　　门外的阳光映在白纸糊的窗框上，一瞬间驱散了她昨夜的疲惫，她觉得自己已经昏涨脑袋终于能抬起来了。

　　瑕玉坐在炕上低头看着安静的睡在炕上的宝宝，再看看满屋子的尿布，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味道，脸上的黑眼圈比半个月前好了很多，眼袋也消肿了一点，有点庆幸宝宝不闹人，给瑕玉省了不少的麻烦。

　　经过大半个月的适应期，瑕玉现在慢慢的进入了状态，看着宝宝睡得香甜的样子，原先总是只有一个表情的脸上也会皱眉，蹙额的小动作了，偶尔出现的温柔的表情看的小白都一愣愣的，没想到自己平时呆呆愣愣，不声不响的主人居然也有温柔，有跳脚的时候。
　　她的生活因为宝宝的出现慢慢的在改变着，不再是以前的随心所欲和舒适从容。现在每天她都必须早早的起来给宝宝熬米汤，喂宝宝喝水，夜里的尿布早上堆了一大堆，晚上不能睡死，时刻警醒着以防突发状况，这么多的事情都只靠着瑕玉一个人做，不管累不累，情不情愿都要去做好，谁让自己当初自把自为的把宝宝抱回了家里，最后好的坏的都得自己受着。
　　幸好宝宝这个月没出什么意外，当时细弱难查的脉搏如今也渐渐的强健起来，原先皮包骨的样子也有了肉，到了瑕玉家里之后宝宝吃的进睡得香，除了把瑕玉折腾着瘦了不少外，好像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前进。
　　家里现在看上去乱糟糟的，瑕玉的脸还没洗，牙也没刷，长到腰间的头发也被瑕玉早就剪成了齐肩短发，宝宝刚刚换了尿布睡着，等宝宝睡了之后瑕玉才能有时间收拾自己和家里，给小白喂饭。
　　她要在宝宝醒来之前昨夜里换下的尿布洗干净晾在火炉前的木架上。宝宝的尿布和口水罩很多，现在的而天气不好晾干，瑕玉就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木架放在里火炉较近的地方，方便烘干，一些晾在外面的小衣瑕玉在拿给宝宝穿之前也会放在木架上温一温，驱除寒气。

　　忙碌的日子过的特别快，仿佛一眨眼而过，现在瑕玉的屋里不在只有她一个人，逗宝宝的玩具散漫了整个屋子，还有干了收回来来不及放好的衣服堆满了整个炕尾。挂满屋子的尿布，围嘴，屋里现在多了另外一个小人儿的痕迹，多了人气的房子让人感觉鲜活了。从屋里传出来的孩子的啼哭声，依依呀呀的声音，令这个长久以来沉寂的院子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生气，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今年过年瑕玉在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除了小白，家里还多了宝宝。
　　现在宝宝一天一个样，长开后的小脸蛋水灵圆润，瑕玉整天的生活重心就是围着宝宝转，除了照顾宝宝她几乎没有空出什么时间来干其他的事情，她有点庆幸现在是冬季，地里没有什么活要做，也不需要算着时间进山采药，不然自己不会这么多的时间来陪宝宝了。
　　孩子的情感最是纯真，他们的心灵清澈，干净，笑就是笑哭就是哭，就是那么简单。
　　看着宝宝笑得天真无邪的小脸，每天听那些可爱的笑声，有那么一瞬让瑕玉觉得自己身处的不是异世，也不曾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看着那些灿烂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出来了，轻松而自然。
　　瑕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在老人离开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现在终于又有了一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不用担心着会暴露自己的秘密，不用再害怕他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在孩子面前，瑕玉不需要伪装自己。
　　下午时分，院子外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屋外大学飘飞，屋内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