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44、第三十五章 救命

　　<第三十五章>

　　入夜前，成都哥哥带着盈盈离开龙舟，前往龙行关，按计划，他们会在龙行关用盈盈做饵引反贼前来攻打，而龙行关附近已摆下千军万马，必可以一举击溃他们。

　　计划可谓十分周详，应当全无漏洞，只是莫名，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就这样我通宵未眠，等了整整一夜。

　　天将将亮起时，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一阵极轻响动，惊醒，奔出里间，龙舟一阵摇晃，成都哥哥怀里抱着一个女子，浑身是血奔入房间，我吓的一动不敢动，也不知道哥哥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怀中女子的。

　　因我同成都哥哥当日有了圣上钦此婚约，因此待遇也好了不少，在龙舟上也有了单独房间，内外用屏风隔着。

　　成都哥哥从天而降一般，径直将女子放近里间床榻上，也不同我说话，我看了一眼，心都凉了，玉郡主怎么会伤的那么重，全身都好像浸在血里，而成都哥哥突然俯下身，呕出一口鲜血来，衬得面容苍白如雪，心神俱伤，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不知所措。

　　蓦然，成都哥哥对我大声喊道：“萧无欢，愣着干嘛，还不出去把门给关上。”

　　哥哥甚少对我这么凶，但我可以理解玉郡主这么重的伤，时刻都可能会丧命，赶紧奔去合上门，玉郡主受伤也就罢了，成都哥哥怎么也会受伤的。

　　其实我本想先替成都哥哥诊伤的，他却一手挡开我，焦虑不安的说：“先替玉儿看。”

　　我心里一凉，叹了口气，解开她的衣襟，中衣，整个前胸腹部都已是血肉模糊，再探脉，脉相几尽消失，找出最好的刀伤药，反复熬药，煎药，内药喂服，而药膏外敷，再用金针刺进手腕脉上止血，即便这样我仍忍不住想要去看看成都哥哥，我很担心他。

　　可他却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我知道在他的眼里，在他心里只有玉郡主，不敢哭，怕这个时候眼泪只会更引起他的讨厌，只是，只是，就算我萧无欢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啊。

　　怎么办…

　　我要想一想，慌忙起身，小心翼翼对着成都哥哥说道：“哥哥，我去外头取下药，你先坐一会，万不要急。”

　　我几乎是逃出去的，实在受不了了，刚刚走出里间，片刻，就听见里头成都哥哥的哭声，压抑而沉闷，敲在我的心上，这辈子他从来没有为我哭过，一次都没有，甚至在皇上赐婚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半点情绪的流露。

　　可是现在成都哥哥哭的很伤心，我听见他说：“玉儿，不要死，千万不要死，是我伤了你，我怎么会伤到你的。”

　　心都碎了，龙行关一役必定十分惨烈，一直到后来我才了解那一夜是罗成同玉郡主两人三更左右率众前来救人，当晚久战不停，最后罗成力战不敌，紧要关头玉郡主替罗成挡住成都哥哥的鎏金铛，所以才会身受重伤，而罗成乱军之中救走了盈盈。

　　当时我只知道，若郡主死在成都哥哥手里，那哥哥也必定是活不下去的，他那么爱她，他怎么能忍受是自己亲手杀了她呢，即便他活下来了，那种痛苦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我自小命运坎坷，却从没有一次像那天那么痛苦过，撕心裂肺的痛，却不能哭，因为我没有资格，成都哥哥并不爱我，他眼睛里甚至没有我，但他对我又是那么好，我怎么能去责怪一个人不爱你呢。

　　若连我都救不了她，那天下真的救没有可以救她了，在外间站了很久，想到许多，觉得人生真的是如此无可奈何。外面是十八路反王，里面是疯魔癫狂的皇上，加上虎视眈眈的父亲，袖手旁观的诸王，原本就没有出路的大隋，如今更没有出路了，我不能让成都哥哥出事，我曾经说过我的命是他给的，我这辈子若能将命还给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我还清楚记得他对我的第一个笑容，第一个拥抱，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他对我说， “谁说我家小三儿活不长的，大哥还要看着我家小三儿嫁人呢。”

　　他对我说：“不会，我家妹妹最漂亮，谁家的都比不上。”

　　将脸埋在手心里，哭的很伤心很伤心，我是那么那么想活下去，而他们为什么那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知道曾经憧憬过的人生永远都不会来了。

　　取出贴身藏着的红木雕花匣子，取出雪莲草，我从九岁开始种植这株雪莲，整整五年它凝聚了我所有耐心，和我对未来的希望，而如今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成都哥哥可以好好活下去。

　　只是，不知道，没有了我，成都哥哥以后会不会想念我。

　　如果他不想我，那我又会不会有遗憾呢，心如刀绞。

　　将雪莲草泡进茶中，看着它晕染开来，是雪一样的白，缓缓浸入茶水之中，不久色彩又消失了，重又恢复成了无色无味。

　　我多想喝下去呀，那样我还可以活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而没有了雪莲草，我又能活多久呢，三年，一年，还是几个月…

　　深深吸了口气，将茶杯端进里间，微微笑了笑，“哥哥不要担心，我们太医院什么都有，一定可以治好玉郡主的，不要急。”

　　成都哥哥看着我，心神却全不在我身上，只是迷茫无望的看着我，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令人心伤，我知道现在他的万千心绪都停留在郡主身上。

　　扶起玉郡主，仔仔细细将雪莲草的茶水慢慢倒进她的口中，我看着我的未来一点点流逝走了，其实我并不难过，我没有不珍惜生命，只是命运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结束了，都结束了，成都哥哥坐在她的身侧，轻轻捧起她的手，问我：“她会好么？”

　　我勉强笑了笑，看着他，心里却没有一点点责怪他的意思，“哥哥，放心吧，一定会好的。”

　　这雪莲草本就是接续断骨，起死回生的圣药，玉郡主虽然伤的重，但必定会好起来的，罢了，都努力过了，都已经成了定数，又还有什么好去想的呢。

　　照顾了玉郡主一天一夜，她终于脱离危险，可惜我却快要死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脉，雪莲草真的是人间圣药，世上唯一的一株雪莲草，原来真的可以起死回生。郡主脉相已然平稳许多，又陪了她一天，我同成都哥哥都不擅言辞，而现下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哥哥并没有受伤，适才呕血不过是急火攻心罢了。我知道是时候我要离开这里了，离开成都哥哥，我没有办法看着他在我面前如此深的去爱另外一个人了，或许我真的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无私，若我还能活很久，我一定陪着他，但眼下我就要死了，我又怎么能忍心死在他面前呢。

　　我对成都哥哥说：“哥哥要想好，将郡主留在龙舟上若被人发现恐怕会有危险，以后哥哥凡事要小心。”

　　他有些不解，抬眉问我，“以后？”

　　我微微笑了笑，看看外面正正好的阳光，“是啊，哥哥，我想离开龙舟回长安去，其实我想很久了，我去长安，在那里等着哥哥。”

　　对不起，我又骗了他，我不想再回长安了，那里有太多太多回忆是我承担不起的，哥哥没有反对，他似乎也不想我留在龙舟上，眼下十八路反王正虎视眈眈四平山，若留在这里，变数太多，也太过危险。

　　他不想留我，我更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我最后对他说：“哥哥，等郡主好了，还望哥哥仔细打算，一个人的人生或许长或许短，但总要有些意义才好，如今郡主心中已有别人，哥哥不必颓废，无论世道如何艰难，这些年无欢待哥哥总是真心的，难道这些不值得哥哥活下去么。”

　　他不说话，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似乎像放下了一件心事，眉间缓缓舒展开来，我很高兴。

　　之后，成都哥哥送我离开了龙舟，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离开他，我一无所有的来，最终要一无所有的离开，送我离开那天，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