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13、第十三章 收兵

　　<第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消息传来，昨夜云召哥哥的妻子担心连累他不能突围，竟引颈自尽，伍云召天未亮一人一骑冲进了北平王所守的北门，哥哥和我两人面面相觑，和我们原本计划的刚好背道而驰。北平王会因大义放过伍云召，还是将他绑去朝廷，当时我们都没有太大把握。

　　成都哥哥终于坐不住了，说要去北门看看，可又顾忌罗家军，就在左右为难时，底下先锋官急报，说伍云召转投东门麻叔谋而去。

　　“你留在这里，哥哥边追边送必定能让伍云召顺利离开南阳关。”

　　我跟着哥哥跑出帐子，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才说，“这戏若没有罗成在，怎么会好看，东门外岔路那么多，万一他要迷路了，无欢得去给他指路。”

　　只要有罗成在，北平王就不敢参成都哥哥私放伍云召，哥哥大致也明白我的意思，只要有了麻叔谋，又有罗成在，四方齐全，还有谁敢说是成都哥哥亲自放走的伍云召，要么大家一起跑，要么就一个也跑不了。

　　唯一的缺憾便是成都哥哥无论如何都只能做那个恶人，因为朝廷，因为他的身份，因为父亲，他都不能正大光明的放走伍云召。其实有时候戏演的太像并不是件好事，若演技差一点，或许，哥哥爱着的那个心怀正义的女子也会爱上他吧。

　　骑马同哥哥一路朝着东门而去，远远就看见麻叔谋追着伍云召穿过竹林，马队如梭，成千上万，前赴后继，耳边风声寂寥。等哥哥赶上时，我将将停下马就听见极轻的一声婴儿啼哭，成都哥哥表情怔了怔，我突然想起，云召哥哥好像有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身后是追兵如云，就算云召哥哥武功盖世也绝敌不过麻叔谋人多势众。

　　麻叔谋这个小人趁乱飞快搭弓上箭，冷不丁出手，我看见成都哥哥细眉一凛，嘴角微微一抿，原本干净清澈的目光燃起滔天怒火，伸手一铛重重敲在麻叔谋身上，直直将他打落马下。

　　“以后给我离无欢远一点。”

　　伍云召纵马而逃，成都哥哥独自单骑立刻跟了上去，我原本就随在他身后，此时正转身前往竹林中入口处，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十几颗参天大树挡在麻叔谋面前，远远听见哥哥喊道：“麻叔谋，给本将军滚回大营去，若让我今天再看到你一眼，要了你的命。”

　　打了个寒颤，哥哥在我面前性子总是很温和，极少能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多少也有些吃惊，回到竹林入口，燃起竹叶，看着烟雾缭绕起来，静静等着北平府罗少保前来。

　　果然没多久罗少保便出现在了竹林路口，我偷偷瞧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背着北平王而来，脸上蒙着半张银色面具，只露出狭长凤目，雪白披风，手中银枪一翻，嘴角一抿，冷冷说：“小哑巴，伍云召往哪里去了？”

　　我脸色一变，假装害怕，踉跄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罗成手中银枪一扫，风声掠过，枪尖就停在了我的颈上，一阵冰凉滑过我的面颊。罗成声音如丝绸般光滑：“小哑巴，再不说话，本少爷一枪毁了你的容，看你还嫁不嫁的出去。”

　　罗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生来刻薄，后来许多年他仍是如此。我全身微微有些发抖，早年在相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折磨，在别的孩子学会走路之前我就先学会了装晕，装死，装害怕，恰到好处，令人信服，到现在便运用的更加娴熟，伸手朝着哥哥所去方向指了指，眼下一路只剩满地落叶。

　　罗成右手一牵缰绳，莫名多看了我两眼，收回银枪，飞快消失在竹林深处，我默默拾起包袱，上马回南阳关，云召哥哥一定可以安全出城了，而有了罗成在，北平王也不会参哥哥故意放走逆反罪臣，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回到南阳关，我原以为城中会井井有条，毕竟云召哥哥一走，南阳关便没有了任何威胁。但令我吃惊的是，城门洞开，整个大隋守军已经占领关隘，而北平王罗艺率先带着罗家军回北平府了，完全对南阳关的死活不管不顾。

　　再进城，满目苍夷，尸横遍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阵浓重血腥味，这该死的麻叔谋趁着罗艺离开而哥哥又不在城中时竟血洗了整个南阳关。

　　不过短短个把时辰，麻叔谋就在城中四处纵火抢掠，南阳关还是变成了一个地狱火海。

　　“姐姐，救救我阿娘…”

　　“姐姐，救救我们…”

　　四处都是磕头求救的普通百姓，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一路奔进离我最近的废墟中，里面只剩下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还活着，帮着他们一起救出早已奄奄一息亲人，一一抬进院子，终究还是活的少，死的多，放眼望去整个城中哭声震天，不忍目睹。

　　将有用的药都拿了出来，分给他们，希望可以略微帮到他们一些，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我一听脸色都变了，抱起离我最近的孩子，朝着院子外跑去，大喊了一声，“快出来，又有人放火了。”

　　果然又有人将一个通红火把扔了进来，大火映红天空，孩子们哭声惨烈，而那些官兵根本不会管百姓的死活。

　　“那个小姑娘好漂亮，带回去…”纵火官兵朝着我们而来，越走越近，我的包袱里藏着各种各样的毒，却又好像完全没有办法。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那个小妖孽…”

　　官兵提枪蜂拥而入，我好久没有听见妖孽这两个字了，可见我这些年变化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就在最危险的时候，硝烟之中，成都哥哥闯进院子，弯腰伸手一把将我拢上马背，手中金铛流光一闪，便要了面前杀人放火的官兵性命。

　　火龙驹前蹄一抬跑的飞快，哥哥大喊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天宝将军在此，哪个还敢动手，立斩不饶。”

　　成都哥哥的亲卫队立刻围拢上来，哥哥吩咐他们开始满城搜捕，若还有人烧杀掳掠，当场杀无赦，到天黑之后南阳关才将将平定下来。

　　只是原来云召哥哥所管辖的南阳关，那个富庶平静小镇终究是不复存在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地废墟，满目悲凉罢了。

　　晚上，哥哥将麻叔谋狠狠重责八十军杖，却终究还是留下了他一条性命，因为麻叔谋同我父亲那密不可分以及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来真是又无奈又可恨。

　　月色下，军帐外，我对哥哥说：“麻叔谋是你手下的人，此番离开，城外人一定认为屠城的是天宝将军。”

　　事实总是让人心酸的。

　　哥哥依旧不过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说：“做人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别人怎么看，从来都不重要。”

　　真的么？
　　我不知道。

　　“无欢，云召已经出了南阳关，你也该回临潼了。”

　　我摇摇头，哥哥似乎有些不悦，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问我为何不想回临潼。我脸一红，过了很久，才结结巴巴的说，“师父，是师父让无欢跟着哥哥的。”

　　我骗了他，心里很难过，那一晚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