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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十二番外七 ...

  •   皇阿玛与众臣工议事后,独将我留下,等他换了身常服,呷了口茶后问道“听说昨日两个孩子抓周了?”
      那哪是抓周啊,简直是场玩具抢夺大战,但我仍恭敬地答道。“回皇阿玛话,是的。”
      这两个小东西,平日里哭也一起哭,笑也一起笑,闹也一起闹。他们的吃穿用度,玩具从来都是一式两份,但不知怎的两个孩子尤其喜欢互抢玩具。昨日抓周,炕前陈设的大案上有两个托盘,上摆都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等。不过彤儿的那个还加上首饰、花朵、胭脂、绣线,小黑的则多了小刀剑和毛笔。结果两人一边护着自己的东西一边互抢,搞得屋内一片狼藉,众人忙乱不堪,他们却咯咯笑得开心。
      “都抓了什么?”皇阿玛很有兴致地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小黑抓了一方小砚,彤儿抓一个算盘。”其实这两样东西是荷儿塞给他们的,以结束抓周。
      皇阿玛似乎比较满意这个结果,点了点头,从炕上下来,走到书案前手指轻搞台面问道“小黑?我听定嫔说是你媳妇取的?”
      我不知皇阿玛何意,点头称是。
      只听皇阿玛又喃喃道“青、赤、白、黑、黄五色为正色,西周至春秋时期以赤、玄二色为尊,黑而有亦色者为玄。而秦代以黑为尊,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直至汉朝,汉文帝终生都是以黑色缯作为其常服。”
      我大惊俯首叩道“此乳名是臣妻随兴而取,绝无他意,请皇上明鉴啊。”
      “起来吧”皇阿玛轻笑道“朕只是随口说说,再者你那媳妇也没这点墨。”
      看皇阿玛的表情不似做伪,才放下心来。
      这时他让人笔墨侍候,挥毫写下一字,放入一个红缎托盘。从李谙达手中接过托盘,纸上书有一字“曦”。小黑在早晨出世,这个名倒贴切。

      “曦,弘曦”荷儿抱着小黑,挥舞着他的小手道“咱们小黑有大名啰。还好,不是生僻字,不过笔画还真多,小黑哦,你皇玛法是让你以后好好用功念书,不然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哦。”
      荷儿一边拿布偶逗小黑,一边又开始自说自话地念叨,说什么叫弘一也不错,笔画简单又神气,又说什么弘一法师李叔同可是个大才子,又会做画,又会做诗,戏曲、篆刻、金石、书法样样精通,还有许多优秀的弟子。
      如此能耐之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但也见怪不怪了,以前但凡她无意之中说的某人某事我都会遣人去查探,我太想了解她的一切。而且如若她离我而去,我还能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和途径寻到她。可是不管如何查探,她所说的人和事根本无迹可寻,仿佛世上没有存在过。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除了那年她去成都以外,荷儿几乎都待在京城,她又如何认识这些人和事?我翻遍从各地搜来的野闻杂记,也没有任何记载,又不敢和她证实,生怕她知我派人去查她的过往后,会生气离开。
      如今有了孩子,我想荷儿再不会有离开的念头了,便也放心地不再去探寻。那两个顽皮的孩子现在虽然分去了大部分属于我的时间,但可以为我牢牢的拴住荷儿,而且我可以等,就象当年等着荷儿长大。十几年后他们会娶妻出嫁,荷儿还是我一人的。

      自从太子复立后,我调任至吏部。吏部原是太子主事,旨意下来时多少有些意外,兄弟们的表情各异。荷儿知道后笑道“不错嘛,人事部+组织部+□□,肥差。”这肥差可谓是人人觊觎的位置,但也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
      近两年来,皇阿玛喜怒无常,大量的官员不断地被调换问罪。如今太子和八哥的势力虽有收敛,但依然暗潮汹涌,互相牵制相忌。
      在这人事动荡的时期,皇阿玛将我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是何意呢?
      好在我没有更高的欲求,那个宝座我也并不向往。所以虽然每次官员的任免为平衡各方势力都颇费周折,但也不至于缩手缩脚,费心思量。
      皇阿玛对于我在吏部的表现还是认可的,一直赏赐不断,前些天还将畅春园北面的一处皇庄赏给我建园子。

      荷儿很喜欢这里,从园子的设计开始就一头扎进去,和样式房的掌案人雷金玉一起对园子的方案不知改了多少遍。
      刚开始雷金玉经常来找我拿主意,一是荷儿的许多想法比较奇特,做是能做出来,但与时下的惯用做法不同;二是有些设计比较费银子,雷金玉怕我以为他贪墨了工程款。
      我让雷金玉不用再请示我,一切都由福晋说了算。
      反正这园子就是让荷儿住得舒服的,她想怎么弄就怎么折腾好了。再说银子十二爷没有,十二福晋倒肯定有的。
      成亲后,府上的一切包括我名下的所有产业全由荷儿打理,她不但打理得妥妥当当,居然还和袁承志一道做起了暹罗国的生意。现在府上到底有多少银子我是不清楚,只是我相信荷儿的能力和分寸。

      清晨醒来,身旁的荷儿睡得正酣,这些天忙园子的事定是很累。我坐起,靠在床沿,手轻抚她的脸,她嘟嘟嘴,翻个身又睡去。
      唉,我微微叹气,小州官,严令我每年都不得忘记成亲纪念日,自己倒忙得记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若是以往,早几天就开始安排,今天就应该热呼呼地把我闹醒,不停的交待我要早些回来。可今天….. 算了,为了园子的事情她把两个心肝宝贝都置于一边,更不用说我了。吻了她的额头,轻手轻脚的起身,出到外屋,洗漱后去上早朝。
      这一天在吏部,我一直安不下心来,总不时的张望,想她会不会派人来传个口信。可直至日落没有任何消息。看着案头上一天积压下来的公文,又叹一气,定下神来,将该做的事做完。待处理手上的公务,天色已深。
      回府的路上遇着五哥一行人,“十二哥,大家正要去我府上小酌,一起吧”老十四道。
      “府上还有事,我看改日吧。”我婉拒道,心里总想着那个人儿,她真的忘了?明明是她说一定要记得的。
      “怎么了?”九哥问道“这些日子小葫芦怎么下了好几次贴子也请不到?”
      “是啊,好久没见着彤儿和弘曦了”五哥道。
      “没什么?她还不是为园子的事。”
      一旁的十哥笑起来,“说起你那园子,哈哈…….你们都没看到样式雷那苦瓜脸,哈哈…….”
      说话间马已走至我府门口,“十二哥,”一旁的十四插话道“方便的话现在不如去你府上聚一聚吧,我可听说你那有好几坛子上佳的玉冰烧”
      既然已到这,一时不知如何拒绝。我略想了想道“好,五哥,九哥,十哥,十四弟请”

      “爷,您可回来了”刚进府门,就见元东兴冲冲地迎了上来,他看到我身后的其他人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咦,”十四突然道“你们听,哪来的昆曲?”
      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若有若无的昆曲丝丝入耳。
      老十四平素最爱听戏,他府上就养了个戏班子。他率先循声而去,我辨别着声音的方向,好象是从“竹深荷静”传来。初春三月的绵绵的晚风里全萦绕着缠绵婉转、柔漫悠远的昆曲水磨调。
      “啧,啧”十四赞道“这水磨腔赶得上玉庆班的台柱了”
      “老十二,府上今日请了堂会?”十哥问道。
      “可能….是荷儿请的”我道,难道是?
      大红的灯笼晕染着整个“竹深荷静”,沿路一串串的红灯笼将整个“竹深荷静”装扮得如梦幻般。
      一个简约雅致的戏台搭建在竹楼旁的水池中央,上演的正是我最喜欢看的那出“游园惊梦”。台上莺声婉转,笛声悠扬,佳人一唱三叹、水袖曼妙,令台下之人目眩神迷。
      那旦角转过身来,眼波流转让人心神荡漾。荷…儿?我差点喊出声来,台上那柔美的旦角竟然是荷儿。天啊,我惊叹不已。平日里她并不喜欢听戏,但却会坐陪听我爱听的曲目。这清柔委婉“水磨腔”,细腻灵动的一招一式,她该练了多久?

      当看到我们她顿住了,一下子没跟上乐曲,但很快接着唱下去“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燕子来时百花鲜,待等花落,春残又飞远”。
      呆呆地看着她妩媚多姿的身影,直到耳边响起元东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
      “各位爷,这边请”元东将我们领入戏台正对面的花亭里,亭子已用彩纱装饰一新,透澄净的白瓷莲瓣宫灯,晶莹的琉璃瓶,薄而透亮的海棠夜光杯,阵阵葡萄美酒的香气,整个夜色变得飘渺如梦。
      一种阳光破开云层般的愉悦从心头泛开,今日所有的郁结瞬时消散。原来她没有忘记今天是我们成亲的纪念日,不动声色地费心准备是想给我个意外惊喜。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葡萄美酒,夜光佳人”五哥叹道“十二弟过的可是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啊!”
      再次收回望向荷儿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朝各位兄弟道“五哥说笑了。”
      这时戏台上的乐声停了,乐手还有其他的人都沿着石桥撤走。荷儿却纵身一跃,众人都惊叫起来。吓得我抢身冲出凉亭,想去救她,谁知她竟然从戏台上飘然而至,轻巧地落在亭子前,冲我甜甜一笑。
      “真是小葫芦?”十哥不可至信道“刚才还不敢确定呢?”
      “是她”九哥看了我一眼轻笑道“除了她谁还能这么折腾。”
      “怎么不唱了?”十哥道。
      “忘词了吧”十四道。
      荷儿款款地走进亭子,和大家见礼后道“各位都是行家,我哪敢再献丑啊。”
      “哪里,”十哥道“太出彩了,那神韵就是黎娘都要甘败下风”
      “谢十哥夸奖”荷儿高兴地笑道。
      “她啊,就等着你这句了。”九哥道。
      “九哥,你怎么老拆我的台啊”荷儿嘟起嘴娇嗔道,众人都笑了起来。

      “看这架式,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十哥道。
      “呃,”我扫了大伙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今日是春分”
      “春分?”大家一头雾水。
      “哦,春分,呵呵呵,是好日子,”好一会九哥说道,然后和五哥,十哥耳语一阵。
      “哈哈哈”五哥笑道,大手一挥“果然是好日子,看来今日我们的造访唐突了,咱们还是走吧。”
      我要去送他们,五哥拍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声道“春宵一刻,呵呵。”
      送走五哥他们,我见荷儿好象有些不悦的表情,刚才老十四路过她时不知低头说了什么。
      我搂过她问道“怎么了,荷儿。”
      她嘟起嘴恨恨地道“臭十四,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胖的杜丽娘,哼要不是看在五哥他们的面子上,刚才肯定点他哑穴”
      看着她娇俏的嘴唇,我情不自禁地低头轻琢“别管他,他是嫉妒”
      “嗯”荷儿乖巧地点头道“我唱得好吗?”
      “好,很好”我忍不住又亲吻了她的嘴唇,身体涌上一股火热的燥动,一把将荷儿打横抱起,“夜凉了,咱们回屋去,宝贝。”

      我奋力地和这戏服做斗争,这是什么衣服啊,忙乎半天,竟然还没解开外裙。荷儿居然幸灾乐祸地咯咯笑。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我就不信这衣服竟能难倒我十二爷。在荷儿的惊叫声中我又撕又咬。
      “爷,爷”门外,小阮子颤颤兢兢地唤道。
      “什么事”我恼道。
      “是赵嬷嬷和陈嬷嬷有事求见福晋”小阮子道。
      荷儿一听,立马把我推开。出去一问,才知道彤儿和小黑尿床醒了哭闹找额娘。
      “你快先去看看,我卸了油彩就过去,不然吓着孩子。”荷儿对我道。
      我无奈地咬牙抚额,这两个小坏蛋,什么状况都一起出,破坏你们阿玛和额娘的好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阿玛和额娘的结婚纪念日也不放过。真是白疼你们了。
      可是一到那里看见他们因为哭泣而涨红的小脸心疼得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康熙五十一年的秋狩又要开始了,皇阿玛在朝上宣布太子留京理政,这一决定让众人各怀心事。
      自四十八年太子复立以来,皇阿玛和太子的关系很是微妙。康熙四十九年多罗安郡王丧事期间,太子的亲信曾多次聚集在都统鄂善家宴饮,牵头之人正是步军统领托合齐。由于参加宴饮人员都掌握一定的兵权,其中有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和八旗的部分军官,尤其是步军统领一职,直接负有保卫皇帝之责,因此宴饮之事曾被人告发至皇阿玛处,但当时皇阿玛仍一惯地坦护太子,认为即只是宴饮可以宽宥。
      然而今年初却将此事重提,公开谴责太子,认为托合齐一伙会饮是为太子笼络朋党,并着人查办。托合齐不得不“以病乞假”,交出了步军统领一职。
      其实即使太子本人没有异心,但谁能保证他的党人不鼎力拥戴呢?也许这也是皇阿玛心中一根不得不拔除的刺。
      复立之后,皇阿玛去哪里都把太子带在身边,看上去是荣宠,但其实是对太子的不信任。可为何在现在这种情势下却让太子留京理政?皇阿玛的心总是这么让人琢磨不透。

      此次秋狩,皇阿玛将山西总兵唐振林调来,专门负责皇阿玛的守卫,其他人均不能插手。
      唐振林离京调任山西以后,我很少见到他。只知他每年回京城述职时皇阿玛必会亲自见他一面。荷儿与他一直有书信往来,每次荷儿都会看得咯咯笑。他们之间的书信,荷儿对我并不避讳,还常挑些趣闻读给我听,字里行间的极尽调侃,与平日里见到的不苟言笑的他真是判若两人。
      今年的秋狩和往年一样“秋狩习武,绥服远藩”,整个的行程一直很顺利,特别是初次随行的小十六和小十七在这次行围中的表现让皇阿玛很是满意。
      岂料在秋狩快将结束之时风云突变,皇阿玛夜间在围场被袭。我很担心皇阿玛的伤势,毕竟皇阿玛年岁已高。赶去探视时却都被拦在皇阿玛的大帐外,不但只有我,四哥他们也全被皇阿玛的亲卫面无表情、态度强硬地阻挡在外。而且当夜我的亲兵全被调走,换上的全是唐振林的人,也就是说我被软禁及监视了,我想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吧,心中苦笑皇阿玛早已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他的儿子。
      就在这压抑气氛的之中过了十天,一日我被全副武装的士兵“请”去皇上的行辕大帐。十日未出帐门,刚踏出时被强烈的阳光耀得几乎睁不开眼。却不曾想,等能看清周遭时,竟是满目的白幡。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一把拉住随士兵前来宣旨的顾太监“皇上…皇上他…”我已泣不成声。
      顾太监一直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我飞奔至行辕大帐,却被几个士兵拦下“得罪了,十二爷”,他们围上来前前后后的就想要搜我的身。
      “滚”我飞起一脚,一个士兵被我踢倒在地“你们这些狗奴才,让开,我要见皇阿玛。”
      “你们要做什么?里面的是我阿玛,你们凭什么拦着我”我转头一看,十四双目血红,怒气冲冲,赤手空拳头和扑向他的几个士兵也已经扭打起来。
      是啊为什么?我心中更加悲愤,躺在里面的是我的亲阿玛,难道我们要见上一面就那么难吗?难道就因为是在皇家,连亲骨肉间的伦常都没了吗?
      “住手”唐振林从大帐中出来喝道“在皇上行辕前打闹喧嚷成何体统”
      “体统?敢问唐总兵你保护皇上不利,本罪该万死,现千般阻挠想见父亲的儿子又是何体统?”老十四甩开其他士兵直扑向唐振林,唐振林身形一闪,只两三式就把老十四撂倒在地。他一只手反扭住老十四的双手,另一只手快速地将老十四全身搜了一遍,然后放开老十四道“十四爷请进。”
      老十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也不想再做纠缠,急急地冲进大帐。
      唐振林看向我这边,对那几个士兵点点头道“让十二爷进去。”
      一进帐内,看到皇上活生生地坐在大案前,我愣住了,一切转换得太快,大悲大喜间久久没回过神来,呆看着眼前的一切竟忘了行礼。

      康熙五十一年的秋风肃杀,骑马走在浩浩荡荡返京队伍的前头,身后是皇上的“灵柩”,和随风飘舞的白幡。
      京城及各地陆续传来的密报:
      太子撤换了禁军统领,
      太子撤换了九门提督
      太子撤换了八旗的护军统领
      太子在各地的亲信奉太子手谕接管了当地的驻军,还杀了几个抗旨的将领。

      太子的动作如此神速,对于皇上的死又如此的笃定?难道皇上遇袭之事与太子有关?那些刺客皇上又是怎样处置的?
      不管皇上是否真的身故,太子和他的人还是太急,他还没拿到玉玺和可以真正调动八旗军队的印符。
      这些天来皇上无悲无恸,我不禁想,现在的结果是太子顺势而为,还是皇上一早就布下的口袋?就看你入不入瓮。
      所有的疑问皇上似乎并不想为我们解答,皇上成竹在胸的样子让我并不担心他的皇位。只是在想,如果太子真的认为皇上已经遇刺身亡,他现在为了巩固皇位,怎样对付这些个兄弟,他手上有什么筹码?各府的家眷?我不敢再想下去。
      京城里很快传来消息,太子将各府的福晋、世子全都传进了宫里。我夜不能寐,归心似箭,然而返京队伍却只能在缓慢中行进。
      四哥,五哥,九哥,十哥,十三弟,十四弟,早前各自领了皇上的手喻和信物悄悄离开队伍。我和八哥,十五弟,十六弟,十七弟继续“扶灵回京”,我们必须为他们争取更多时间。
      而且现在太子还希望用家眷来牵制我们,因此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灵柩”抵京那日,太子偕留京辅政的三哥和七哥以及众大臣出城二十里迎灵。面无悲色,意气风发的太子,竟然没发现队伍中少了四哥,五哥,九哥,十哥,十三弟和十四弟。
      当皇上突然从棺中出来时,太子瞬时被吓得面如土色,没有任何反抗束手就擒。与太子前来的亲信也全部被抓,除了三哥和七哥外,其他人滩软如泥,好久才回过神来。
      三哥和七哥上前向皇上禀报,已经安排好宫内的亲信,他们将协助小十八,定会把太后,各宫主位及各府的家眷平安救出紫禁城。
      很快五哥来报,正白旗旗下的八千将士,控制了九门,现已全城戒严。
      四哥那边遣人来报,在京郊藏有三万绿林兵勇,不属任何建制,而四哥和十三弟只有五千人,请皇上派兵支援。
      “这些是什么人?”皇上将太子提来问道?
      “光明会的人,从各处集结而来”太子无力地答道。光明会,这个是朱三太子被斩首后,令朝庭头痛不已的反清会,竟然是太子的人。
      “朕是小瞧你了,好,很好,你终还不是个蠢笨之人。”

      勒克固守紫禁城不肯降,皇上命唐振林前去支援四哥和十三弟,并命十哥手下的镶蓝旗接管九门,正白旗负责从正面攻打紫禁城。这正合我意,我恨不得现在就杀进去。
      这时九哥和十四弟那边传来消息,十八弟已经带着宫里的人和他们会合了,这下没了顾忌,情绪更是为之一振。

      深夜大军攻入紫禁城内势如破竹,虽然我险遭冷箭,好在有惊无险。
      勒克被生擒,他的手下如鸟兽散。我和五哥的队伍在乾清宫前会合,意外的看到小十八,一前一后背着个小锅,装扮甚是奇异。
      而接下来的事情不但让我惊异,荷儿她居然没有出宫,重重昏倒在我面前。我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赶忙将她抱下来,认真地检查,发现她没有受伤,才稍放下心来。
      匆匆将荷儿抱回大营,就和五哥带着小十八去见了皇阿玛。小十八的描述更让我心惊胆颤后怕不已。
      “阿玛,阿玛”刚从皇阿玛的营帐出来,就看到九哥正一手抱着彤儿,一手抱着小黑向我走来,两个孩子穿得破破烂烂象俩小乞丐,脸脏兮兮的象是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
      我接过两个孩子,怎么会这样?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九哥道“在被救出的家眷中我没看到他们,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并没进宫,就派人去寻”
      九哥又指着跟在身后,同样穿得破破烂烂的二月道“我也是刚找到他们,有什么十二弟问这丫头好了。”
      “额娘呢?”彤儿和小黑问道。
      我担心他们吵荷儿休息,这一天荷儿是又饿、又累、又惊。便道“先去拾掇干净了,这样给额娘看到了会不高兴的”,于是吩咐二月先带他俩去洗漱。
      这时小阮子派人来报荷儿醒了,顾不得向九哥道谢,就向我的营帐飞奔而去。

      康熙五十一年的深冬凄清悲凉,“竹深荷静”花草树木籁籁零落,半园的竹子不知不觉中枯死大半,我恐慌地命人将最耐寒的金镶玉竹栽上,也仍无一存活。
      我把手伸入被褥中,紧紧地握住荷儿的手,我的脸贴着她的脸侧,感受着她淡淡的体温,在这深冬才会有些许暖意。
      托合齐已病死狱中,皇上下令“锉尸扬灰”,不许收葬。齐世武“谄事”太子,被用铁钉钉在墙上,呼号数日而死,涉及此案的八旗军官全部革职。
      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因为皇上对待大臣少有如此之残酷,对鳌拜,也仅仅圈禁而已。
      我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唯一遗憾的是查不出害荷儿的凶手。莺歌尸首在宫里的一口枯井中被发现,是被人勒死弃尸的。
      按太医的诊断,荷儿应该是在宫里的那段时间中的毒。荷儿一向不好出风头,也不与人结怨,那会是谁要害荷儿?如果是要为对付我,那谁会把我当做敌人?太子?对付我还不如对付八哥来得实在,太子不可能这么做,这样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勒克?可在大刑之下勒克承认了所有罪状态,除了谋害荷儿。
      那段时间宫里被太子严密掌控,谁又能在太子的眼皮底下害荷儿?
      从悲痛到绝望,如今我却很平静。彤儿和小黑我交给了四嫂,不管他们如何吵闹要阿玛额娘,都不为所动,我已经有两个月没去看他们了。
      彤儿、小黑,对不起,在你们和你们的额娘之间,阿玛只会选择你们的额娘,黄泉路上阿玛不能让你们额娘一个人孤独地走,没有你们的额娘,阿玛也不可能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世上。你们还小,我相信四嫂会善等你们,也许等你们长大了,印象里阿玛和额娘只是两个模糊的影子。

      我谢绝所有人的探访,包括五哥和九哥他们。一日收到一张贴子,是四哥府上捎来的,有四哥的印章,我打开一看,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你难道还相信太医?”
      轰的一下把我震醒,太医虽是全大清最好的大夫,可荷儿就是在宫里中的毒,而且那幕后黑手还没捉到。也许正和宫里人有关,难保…..。
      四哥这次奇迹般地保住性命,休养了很长时间,但听说现在右手还不能提笔写字,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估计是用左手写的。
      来送信的人道雍亲王和雍亲王福晋正在花厅等候,我急忙出去相请。
      跟随四哥他们来的还有一名郎中模样的人,“小人,周延平见过十二贝勒。”
      我有些犹疑,但还是试着让周延平给荷儿诊看。
      那周延平为荷儿诊脉时神色变了几变,他还冒昧地要求掀开帘子,亲看荷儿。
      他看到荷儿青红相间的脸,倒吸了一口气。
      放下帘子,他随我步出外间,四福晋上前问道“怎样?”
      他看了眼其他下人,我挥手将让侍候的人全都出去。
      “雍亲王,十二贝勒,福晋”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此种病例小人还是第一次亲见,但却在小人祖父的手札中看到过?”
      “你祖父?”
      “回十二贝勒,小人的祖父周司寇”
      周司寇?我想起来了,世祖时在太医正,医术了得,却因当时孝献皇后之死而被盛怒的世祖罢官,罚没家产,充军。
      他又继续道“十二福晋与当年孝献皇后所症状相似,特别是脉像与小人祖父描述的八九不离十。此种毒甚阴狠,可在体内潜服多年。当年孝献皇后产下的和硕荣亲王在母体时就受其害,因此夭折了。而孝献皇后悲伤过度引起毒发。但那毒已侵入五腑六胀,药石无灵了。可十二福晋似乎中毒没有孝献皇后深,祖父所记孝献皇后面如黑炭。”
      我想如若不是唐振林的死让荷儿大受刺激,荷儿可能没这么快毒发。下毒之人真是阴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至荷儿于死地。既然荷儿与当年孝献皇后中的是一种毒,那么下毒的肯定是皇室之人。同一种毒事隔多年后再现,那么找出这种毒的来源,就能找到害荷儿的凶手,也许就能找到解药。
      当年孝献皇后上眷特厚,宠冠后宫,谁最憎恨她?太多了,也许包括太皇太后,太后?难道是?
      “其实…其实当年小人祖父并未被充军。”却又听周延平压低声音道“世祖密令小人祖父务必查出暗害孝献皇后之人,将功赎罪,以保后人平安。”
      “是谁?”我问道?过程不重要,我只想知道结果。
      “太宗的贵妃,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的额娘”
      这是当年宫帷隐讳之事,大清入主中原时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只有三岁,薨时也只有十六岁。苏麻妈妈闲谈时曾提过,当年世祖和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都看上了董鄂家的格格,不料太妃抢先向太皇太后求了婚旨,然世祖绝不让步。而太皇太后为了缓和与世祖的关系,在下旨之时改将自己兄弟和硕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满朱锡礼的女儿指给襄昭亲王为嫡福晋。
      同年世祖封博穆博果尔为襄亲王,以做补偿。一年后襄亲王薨,予谥昭。无子,爵除。襄昭亲王薨后,被太妃千般阻挠的孝献皇后才了进宫。
      “太妃一直将襄昭亲王之死归罪与世祖,却奈何不了世祖,于是只有从孝献皇后下手。”
      “所下之毒太妃从何而得?你的祖父可有查到?有无解药?”我问道。
      周延平道“太妃原为蒙古林丹汗的囊囊福晋,林丹汗死后,她率部投降嫁于太宗。而太妃外家历代为草原的蒙医,且太妃自己就精通草药,所以才能在不惑之年怀上襄昭亲王”
      依周延平话中之话,那药有可能就是太妃自己配制的,而太妃已死多年。但为何此毒又重现,谁能拿到此□□?太妃身边原有些什么人?又有了线索,太医院里有不少蒙古大夫,可照此查下去。不管元凶是谁,定要让他碎尸断。
      “小人的祖父在世祖薨后没多久就病逝了,此手札是小人在搬家时无意中发现的。”
      “周太医并不满足查明真凶吧,手札上可记有如何解毒。”四哥道。
      “有,却不尽详述,而且许多都是小人祖父根据所查之实的推测。”

      不管周延平有几成的把握,我还是下定决心让他来为荷儿医治,至少要比那些毫无头绪且不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的太医强多了,而且这场赌博我会和荷儿共进退。
      “竹深荷静”上上下下全换上了精挑细选过的心腹,我也哪都不去,天天守着荷儿。
      荷儿脸上的青红渐渐地褪去,偶尔还能转醒过来和我说两句话。一日荷儿醒来突然想照照镜子,我捧着她的脸与眼睛与她对视“我来帮你照好了,你看还是两面镜子呢,看到了吗?全是你”
      她虚弱地笑了,一会又睡了过去。
      可就在我欣喜地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好转之时,一日深夜荷儿浑身霜气冰凉,大口大口地吐血,就连周延平也束手无策。我隔着厚厚的棉被紧紧地抱住荷儿,怎么办?怎么办?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再也撑不下去,身心完全崩溃。

      又一夜无眠,轻推开窗,朝阳已像一盏扁圆的宫灯冉冉升到空中。小阮子听到动静,在外轻唤“爷可起身了?”
      待我应声后,领人进来服侍我洗漱,又开始难捱的一天。
      如今的十二爷已不同往日,皇上亲赞“天资聪颖,性情稳泰”。现任镶黄旗都统,主领吏刑两部,权力如日中天。
      权力是个好东西,如今的十二爷我轻咳一声就能让很多人揣揣不安,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可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让那个躲在暗处想害荷儿的人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进攻是最好防守,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一味的隐忍只会让敌人更加嚣张。
      我封锁了所有荷儿的消息,刚开始外面有传荷儿早已经死了,只是我不愿发丧;等我重回朝堂,又传荷儿因中毒太深毁了容貌,被我弃厌,关在家中。我一下从个情深意重之人变成个负心郎。可笑的是仍有不少人想将女儿嫁于权重位高的负心人。
      九哥为了得到荷儿的消息,竟不惜让他布在我府上多年的暗线被暴露出来。
      而荷儿早已稍然移至圆明园的一个湖心岛,我不知为何会相信四哥,这只是种直觉,许多年以后我才恍然大悟。

      云蓉由于父兄的关系被从玉碟中除名,贬为奴,流放发配。因此我府上有个侧福晋的虚位。又到了三年一度的选秀,额娘开始给我张罗新人,听说皇上和太后都看好了散秩大臣戴鹏的女儿,准备指给我做侧福晋。我在宫里的暗哨也向我报八九不离十,旨意早就拟好了,只等太后盖印下旨。
      下朝后,三哥过来拍着我的肩膀给我道喜,我道还没下旨呢,三哥道“迟早的事”还约上兄弟们晚上一起聚聚。]
      晚上兄弟们大碗大碗的拼酒,我只是坐在边上小酌。
      “十二哥,弟弟我敬你”小十八举着酒碗过来,我有些诧异,自从传出荷儿被我废厌后,小十八从不答理我。只听他大声地道“听戴鹏的女儿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且才貌双全。小弟恭祝十二哥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成亲时别忘了给小弟请贴,小弟好去闹闹洞房啊,小弟先干为净。”
      “啪”地一声,小十八的酒碗被打掉, “敬个屁” 九哥醉熏熏晃到面前,手向众人虚晃“贺礼我一个子也不会给,你们谁要去就别认我这个兄弟。”
      “呵呵,九哥,放心,我一定认你这个兄弟”十哥插过来拍着九哥的肩膀笑道。
      “老十,老九醉了别跟着他瞎闹。”三哥制止道。
      “皇阿玛新拨了个园子给我,手头上正紧呢,贺礼我怕也拿不出来。”老十四凑上来道。
      “老十四”八哥喝道。
      “无妨”我道,将碗中的酒饮尽,便向三哥辞行。

      “十二弟”五哥追出来叫住我,“你别怪老九,他也是….”
      “我知道五哥”我道。
      “那你….若….还是让小葫芦入土为安吧。”我很高兴五哥并没有相信我是负心郎的传言。
      “五哥何出此言,人尚在为何要入土。”
      “那….彤儿和弘曦,你总要让他们见见他们的额娘吧,两个孩子。”
      “五哥…”我打断道“小弟告辞”

      回到湖心小岛,我静静地坐在荷儿的床边,曾有一瞬间我想如果告诉荷儿我将再纳新人,她会不会能气得醒过来。
      这念头也是在一瞬间被打掉了,一想到荷儿伤心的眼神,我就不能承受。而且以荷儿的个性,她宁愿死去也不愿再醒过来。想到这心里没由来的一惊,连忙伸手去探荷儿的鼻息。还好,还好,荷儿还在,背后已经惊出冷汗。

      “爷”小阮子在外房禀道“元东来了。”
      我眉头一皱,是什么事让他深夜上岛来。
      “爷”元东禀道“今夜有人潜入府中,已被拿下了”
      我不悦看向元东,这事也不是一两起了,还用专门上岛来请示我吗?杀了。
      “爷”元东紧张地摸着汗为难地道“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我交待了一番又匆匆回到府里,到底是何方神圣?等那人被五花大绑地推跪在我面前,我甚是错谔,李柱居然潜回京了?
      我将下人遣出去,要亲自给李柱松梆。谁料他挣扎地避过,道“不用假惺惺地,十二爷若是还有良心,就把小妹还给我。”
      “谁派你来的?”我眯着眼问道,现在我很难相信任何一个人。
      “哼”李柱冷笑道“十二爷即已弃厌小妹,就让我将她带走,不必再碍十二爷的眼。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终是我的小妹。当年我若能狠下心不依着她,让她早早成亲,她就不会受今天的苦。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也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活着。”
      我痛苦地闭上眼,是啊。
      “十二爷,你纳你的新人,你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求你看在你们几年夫妻的情分上,看在她为你生下两个孩子的情分上,放了她。我自会好好地照顾。”
      “李柱,你知道外放官员不奉诏不能进京的吗?”我道。
      “知道,我还知道你十二爷是吏部的主事,大不了罢官,我李柱怕什么。”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怪不得这么久还是一个小官。好几次要不是我暗中打点,他早就….。
      “怕不止罢官这么简单吧”除了没奉诏进京,就他这个态度对皇阿哥,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哼,我早就看出你是一头恶狼,我即然敢来,就什么都不怕。”
      “恶狼?”我看着李柱道“再恶的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活着时从不分离,公狼若死,母狼绝,不会另寻伴侣;母狼若死,公狼也不会另结新欢。他们一生只为他的伴侣而守侯,至死不逾。”
      “十二爷说这些做什么?”李柱狐疑地道。
      “李柱,你若是被人当枪使,你会害了荷儿,明白吗?你背后的人是谁?”
      “我是去找过十三爷,可十三爷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天天被你府上的人挡在门外,我也只好出此下策,早一天将小妹接走,她就少受一天苦。”
      老十三?他是四哥的人。
      “好吧,你跟我来。”
      “喂,给我松绑,哎,谁给我松绑”
      我没理他,也没人敢给他松绑,哼,刚才是你自己不要的。

      那道尚未盖印的婚旨随着一柄如意无声无息地送到府上,我想不管我是否想放开从前重纳新人,还是继续孤身一人太后她老人家都会让我如意。
      满屋的烟雾,婚旨徐徐燃尽。
      四哥问我,如果太后直接下旨,我会不会抗旨。
      我笑道“不会,我已不是当年的十二了。”若是真的下旨,那么戴鹏的女儿不会活到嫁人的那天。

      我在畅春园附近的别院因荷儿病倒停工多日,现终于建好了,别院通往圆明园的密道也已修好。自二废太子后,皇阿玛每年大半的时间都住在畅春园。我有了很好的借口,索性就搬到别院去长住,现在每日都能见到荷儿了。春天背着她看岛上的鸟语花香,夏夜和她看满天繁星,秋高气爽之时乘坐一叶轻舟相伴环岛而游,冬日午后抱着她到院里晒暖阳。
      怀里的她越来越轻,我的脸贴着她消瘦的面庞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原来乌黑浓密的头发也越来越枯黄,大把大把的脱落。

      后来李柱从民间寻到一个怪医,周延平与这位吴大夫切磋过后,竟对他推崇备至。
      荷儿渐渐地有了起色,给她灌药和流食的时候脸上偶尔会有微小的表情,我欣喜若狂地问吴大夫荷儿什么能醒来。
      可他说不知道,但他又说只要我活着肯定能等到那一天。

      太妃及其家族早已调零败衰,几乎都被排挤到了关外,艰难度日。我派人逐一去去查探,意外地获得一个线索。当年太妃有一个外甥庆格尔泰很小就过继给其父的异姓兄弟,改名为哈尔巴拉。
      那木都鲁。哈尔巴拉-----八哥的奶公,御膳房的采买人。
      居然是他?会是他吗?这是一个太不起眼的人了,御膳房的采买人职位不高,却也是个肥差,但这哈尔巴拉平日里当差相当谨慎,即使在八哥最盛之时也不似其他人仗着与皇子特殊的关系而肆意罔为,到处惹事,甚至也没为他自己的儿子从八哥那里讨些好处。
      不过八哥没栽在自己奶公手上,却因当年一废太子时,奉旨查办原内务府总管、废太子胤礽之奶公凌普,出乎意料的包容,被皇阿玛训斥“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所查未尽,如此欺罔,朕必斩尔等之首。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朕何为者”。自此在皇阿玛的心中一落千丈。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命人紧盯住哈尔巴拉,并动用隐藏在八哥府上多年的暗线。传回的消息让我吃惊,没想到这相貌平平,老实巴交的哈尔巴拉竟然精通周易、玄学,能"以道观象,以象言事"。真小看了他。平常他和八哥来往不多,但暗线回报,他们私下里来往十分密切。
      我不好惊动八哥,如果八哥真是幕后主使,就会打草惊蛇。只有先从哈尔巴拉下手,而哈尔巴拉为人相当谨慎,平日里言行无懈可击,不过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札仑比不但好色且好赌。
      我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设局,终于将札仑比逼得走投无路。
      果然,札仑比自动献出他最后赌资,家传的毒药,以换取他和他“女人”的性命。
      “千日散”可在人体内藏伏三年之久,不容易被发觉,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开干系。发病之人会被体内之寒毒生生冻死,好狠。
      札仑比没有解药,他道此毒根本无解。
      我把方子拿给吴先生看,他对制毒之人的精妙大为赞叹。他道此毒与中原的药理有所不同,但也不一定无解,于是一头扎进了药房,而札仑比正好做此毒的药人。

      可害荷儿的会是八哥吗?我仍不能断定,毒虽然是哈尔巴拉家的,但也不能判定就是他或八哥做的。说不定他这败家儿子从前也曾把这毒输给过谁。就象人的良心,能丢第一次,就能丢第二次。
      但能掩盖这么多线索又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荷儿与八哥并无利害冲突,虽然我自康熙四十七年后是分走了八哥手上不少权力,难道就为这个原因,八哥要用荷儿来对付我?我不认为他会做这等蠢事。
      难道是荷儿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事?如果是这样….我眯起眼,紧紧的握紧拳头,九哥,十哥有没有参与?毕竟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很快独子的“失踪”让哈尔巴拉很是着急。暗线回报,哈尔巴拉占上一卦,道他儿子在仇家手上。
      不久,我府上及周围多了些探子活动。袁承志手下的一个帮会也接到一桩生意,有人出重金要从我手上救出札仑比。哼,我倒要问问我和你有什么仇?你真就这么确定札仑比在我手上?
      既然这么紧张你的独子,大可以求助八哥,舍近求远的撇清关系,真是欲盖弥彰。

      明里兄亲弟恭,暗里我开始狠狠地打压八哥,让他没有喘息机会,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荷儿的人。

      当下人来报“福晋醒了”时,我正奉诏在山西巡视。我匆匆结束手头上的事情,连夜敢回京城。
      就在那个我常抱着荷儿晒太阳的花架下,我看到荷儿正安静地半躺在贵妃榻上。我一步步的走过去,轻轻地半蹲在她的身边,慢慢地靠近,我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却不敢叫碰她,叫醒她。我很怕,很怕叫不醒她,不管在她耳边怎么说话,她都不会给我任何回应。她就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
      我看到她的睫毛在闪,心狂跳得快要出来。她真的睁开眼睛,可我仍不敢相信,只是死死的盯着她,就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她刚看到我时,似乎有些讶异。她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我。很快,她伸出双手,勾起嘴角,手捧着我的脸,轻轻地摩挲,哑声道“大叔,你是来接我的吗?”

      荷儿醒了,我的荷儿醒了,哈哈哈。夜间,荷儿睡下后我跑到湖边大声地叫唤“荷儿醒了,我的荷儿醒了”直到声撕力竭跪倒在湖边。终于把这几年的难过,伤心,痛苦,积郁通通都发泄出来。
      变得光洁的下巴,脸上抑制不住的欢欣,处事不再声色俱厉而变得和颜悦色,我的这一切控制不住的改变会让荷儿康复的事不可能瞒多久。而我也不想再瞒下去,荷儿要向以往那样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旁,沐浴阳光着快乐的生活,所以那个人一定要快些引出来除去。

      变得光洁的下巴,脸上抑制不住的欢欣,处事不再声色俱厉而变得和颜悦色,我的这一切控制不住的改变会让荷儿康复的事不可能瞒多久。而我也不想再瞒下去,荷儿要向以往那样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旁,沐浴着阳光快乐的生活,所以那个人一定要快些引出来除去。

      我故意将十二福晋养病的地点传了出去,在城郊的某处庄园内。很快,长史阿楚珲就接到密令想办法除去十二福晋,阿楚珲这颗棋子我已经备了很久。
      阿楚珲是莺歌的表兄,他们本都是我的包衣奴才,和莺歌一道在我府上做事。莺歌在宫里被杀后,阿楚珲悔恨不已。当初因他一时贪念,从库房里偷出了很多东西去卖,想快些赚钱将莺歌娶进门。结果被人捉住了把柄,受制于人。
      事发后他供称,并没见过主使者,都是通过一个当铺的伙计联系。当时他和莺歌都以为下在荷儿饮食中的只是令荷儿不能再受孕的药,谁想祷成大错,还害死了莺歌。
      当时我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但还是将他的贱命暂留下。我下令厚葬了莺歌,就当她是在宫中被反贼所杀。不过之后,再也没有人联系过他,下任何命令。原来他常去送消息的那家当铺也不见了。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就在参加三哥别庄聚会的那日晚上,我带走了荷儿,并让下人们在别庄内大肆寻找十二福晋,让所有人都知道腿脚不便的十二福晋不见了。
      同时我让阿楚珲传出消息,告诉那主使已经知道他是谁,让那人亲自拿上当初威胁他的证据来交换十二福晋。
      抱着荷儿藏在事先挖好的密室中,我倒要看看谁上了勾。

      哈尔巴拉的出现我并不意外,甚至九哥的出现我也并不是很意外。只是荷儿难以接受,紧紧地抱着我,头深深地埋在我怀里,身体微微的抖动着。
      我冷眼看着外面的情形,那哈尔巴拉看到九哥似乎有些意外和惊慌。
      “人呢”九哥劈头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九爷,您说谁呢?”哈尔巴拉答道。
      只听砰的一声,哈尔巴拉被九哥飞踹一脚,重重地倒在地上,痛苦的□□。
      “别和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快说,你把她弄哪去了?”
      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艰难地喘息道“九爷,您既然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问问他们就知,我也是刚接到消息来到这。”
      “给你送信的是谁?”
      “奴才不知”
      “好个不知,上次,看在八爷的份上,我已经放过你们,可我也警告过你,若再敢伤她,我绝不再饶你….还有你的主子。既然你们又动了这心思,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哈尔巴拉的主子?听九哥这口气,指的好象并不是八哥。
      “九爷,”哈尔巴拉惊叫,扑过去抱住九哥的大腿,被九哥身后的侍卫冲上前拉开。他挣扎道“九爷,您不能啊,难道您真要为区区一个女子和八爷反目坏了大事啊吗?”
      “大事早给你那愚蠢的主子毁了。”
      “不,不,如今东宫虚位,皇上年事已高,群臣追随八爷,大事可望啊!”
      “那是八爷的大事,不是我九爷的,现在我只要她平安无事。”
      “九爷,您和八爷命盘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能为了……”
      “住口,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你就和你的主子一块到阎王面前交待清楚吧。”
      “不,不,九爷,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与八爷和良主子无关啊。”
      “是,不错,一切都因为你,你算出八哥帝王之相,又是你算出十二弟与八哥命盘相克。所以你要为你的主子和八哥除去十二弟,但以你的力量要除去个皇子不易,你就打起了十二福晋的主意是不是?八哥不知?他不是不知,是默许了吧。”
      “九爷….” 哈尔巴拉想争辩。
      “今天我就给你说个透,好让你和你主子死个明白。齐布松敖在顺治五年袭其兄额哲遗爵受封为亲王,后因“负恩失礼”被削去爵位并被处死,其族没入辛者库罪籍,成为戴罪奴仆永不许脱籍对吧。当年参倒齐布松敖的就是额尔登布,索绰络.额尔登布----十二福晋的祖父。齐布松敖行刑前曾发毒咒叫索绰络家断子绝孙,额尔登布没多久暴毙。他的儿子不是夭折就是战死,现只剩下十二福晋一个孙女。”
      “奴才不明白?”
      “还嘴硬,良妃在辛者库为洗衣女时叫什么?她真是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否则八哥怎么还有一个仍是辛者库贱籍的母舅嘎达浑?良妃再怎么美艳冠一宫,她仍是辛者库贱妇,永远也洗不去。皇上斥八哥系辛者库贱妇所生,心高气傲的良妃怎能咽下这口气,当年如若不是额尔登布,良妃就是高贵的郡主,她甚至有机会与皇上并肩而立。而不会因为出身而被如此嫌弃。而你福晋觉禅氏根本就是她族妹,对不对。”

      哈尔巴拉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良主子是挟私了,可九爷,你为她这么做值不值得?”
      九哥没有回答他,只对手下道“做稳妥干净些,宫里也一样。”
      “九爷,奴才最后再批你一句子‘成也妇人,败也妇人’,哈哈。”哈尔巴拉才笑两声,就被人堵上嘴巴拖了出去。
      九哥背起手,扫视了一个,交待道“你们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十二福晋。”

      这其中的隐情让我和荷儿震惊,不过当年苏麻妈妈曾说过外表温柔性娴的良妃“总有一日聪明反被聪明误”
      “要是今日之事被八爷知道,他会不会对付九哥”荷儿担心地道。
      我抚着她的头发安抚道“不会,即便知道他也不敢。如今八哥被打压得历害,很多地方还要仰仗九哥。”但九哥早就开始暗中扶持十四弟。

      一个时辰后,带荷儿回到三哥别庄的时候,别庄灯火通明,庄内的人一见到我们急忙就跑去向三哥通报。三哥闻迅匆匆赶来,看到我怀里睡得正香的荷儿松了口气“怎么回事,你府上的人报说弟妹不见了,全庄的人都出动在找”
      我歉意地道“我见月色不错,一时兴起就带荷儿出来,没和下人说,三哥,真对不住。”
      “唉,算了,夜深了,快回去歇息吧。”三哥道。
      抬步正走,见五哥、九哥和十四弟正走过来,看到九哥有些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怀里的荷儿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弄醒,她揉揉眼,看见九哥轻声唤道“九哥,我回来了。”
      九哥看着我们哼了一声“刚回来就折腾人,大半夜的,吵得我睡不着觉。”
      “回来就好”五哥道“大家都回屋吧。十二弟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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