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这里 清穿》清水芽芽

44、四十章

　　五爷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昨日才送进来的宫针，怎么可能会在几日前就藏匿进云肩里？摆明了和我没关系嘛，为什么我还要受罚，一日不能进食，还要跪着抄经文？众人还把那老太婆称颂得象观世音菩萨般仁慈？什么世道嘛。人在屋檐下,被强压低头的滋味真不好受。
　　除了水，我一天都没吃上东西了，春寒料峭，在体内缺少热量的夜里更是萧瑟阴冷，还好有些脂肪御寒，胖也不是一无是处。
　　佛堂内跳动的烛火忽明忽暗，看守我的嬷嬷时不时会来瞧瞧，只要听到花盆底敲击地面的声音，我就会直挺挺地脆好，其他时候基本上是坐在地上，鬼画符似的抄写经文。要是裕亲王看到我现在的字会不会吐血呢。

　　百无聊赖，懒散地抄着经文，盼着天快亮。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我噌地挺起来跪好，这嬷嬷怎么换鞋子扮鬼呀？
　　身后的人倒没呵斥我，相反地扑哧一笑，巨大的投影遮盖住烛光。
　　“饿了吧”回首看去，居然是胖九，那太监服穿在他肥大的身躯上紧巴巴的，很是别扭但有些怪趣。象是偷别人的衣服来穿，不过本来也不是他的衣服。
　　“你怎么来了？”我忙向外张望，悄声问道。
　　“放心吧，她会睡到天亮。”说着递过一个油纸包，呜呜呜，热呼呼的，有肉的香味。
　　我是饿极了，手扑上去拿过来，也没说谢谢就先吃上了。胖九在旁微眯着眼，略带笑意地看着我。
　　吃完一个包子后，垫了点肚子，再啃第二个包子的时候我问胖九“刚才有个小太监也偷偷拿了俩馒头给我，不知道是谁好心送的。”
　　不料胖九听后一惊，抓住我的双臂，压低嗓门着急地吼道“在哪？你吃了没有。”
　　我愣愣地看着他，然后从膝盖下面拿出已经被我跪扁的两个馒头，那个小太监路过偷偷摸摸丢给我的时候，这两馒头已经是冰凉的了，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于是就放在青石板上垫膝盖了。
　　胖九松了口气，将两馒头揣进怀里，严肃地对我道“记住，不要乱吃别人给你的东西。”
　　“哦”我咬着包子含糊地答应。
　　啪地一声，我头上又被胖九敲了一记“记住了吗？”
　　我咧嘴揉着头顶，忙不迭的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胖九又给我一个小瓷瓶“十二弟让我捎给你的，明天让你的丫头给你擦擦膝盖。我要走了，今夜我在宫里当值，不能久留。”
　　“九爷谢谢，还有帮我谢谢五爷。”
　　胖九斜了我一眼，也不谦虚一下，抬腿走人。唉，他应该换身侍卫服来，哪有表情这么拽的太监。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又等到给太后请了安，才回到厢房休息。太后赏了几件首饰，真是打个棒子给个萝卜，恩威并施呀。
　　一跛一跛被扶回到房里，小芬帮我挽起裤腿查看，呀，这宫里的青石板就是跟宫外不一样，硌人这么历害，两个膝盖头都淤青了。
　　小芬用昨夜十二少让胖九捎给我的药水帮我擦，一用力我就哇哇叫，小芬都不敢下手了。
　　我道“没关系，我叫我的，你使尽擦”，跌打药不用力搓怎么行。我只是想喊出声来发泄一下，才进宫几天就碰上这等憋屈的事，唉，还不知将来会再遇上什么呢，我怎么越混越差呀，天地越来越窄。以前抱怨四贝勒府的诸多不是，现在相较之下，在四贝勒府的日子已经迅速升级为天堂版。
　　以后几天，我就干脆称抱病，没去太后那里应卯。我可不想当那些小媳妇，受一肚子委屈还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反正我没想去讨好谁，有些人也不是你想讨好就能讨好的。
　　这件事情后来以死了一个宫女和太监不了了之，小芬把打听到的结果说给我听时，我沉默了很久。
　　四福晋随德妃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匆匆见了我一面，她没说什么，只偷偷告诉我万不得已时可以找福嬷嬷，那是自己人。
　　我瞪大眼睛，什么？那日那个数落得我最凶，好象恨不得要把我千刀万刮的福嬷嬷？
　　四福晋看出我的疑惑，只和我道“这宫里头啊，对你笑的人未必对你好。”

　　在紫禁城呆了半个多月后，我第一次踏出慈宁宫，定嫔，十二少的额娘要见我。报太后准了，让人领我去。
　　四肃二跪二拜后，定嫔也没让人看坐，我尽量温婉恭敬地立在那里等她发话。
　　“云蓉”定嫔唤了一声，一个宫装女子从门外进来。
　　“过来”定嫔和蔼地向她招招手。
　　定嫔把她牵到身边，向我介绍，原来她就是下月十二少准备进门的侧福晋。
　　房间里显得很气闷，闷得我额角突突的跳。
　　定嫔说云蓉和十二少是青梅竹马，我心里就犯嘀咕，十二少十四岁就开始和我混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个青梅竹马。
　　定嫔又讲了很多，大意就是以云蓉的家世位于我之下很委屈，言辞之间，明显告诉我有她给云蓉挣腰，即便我是嫡福晋也不能欺了云蓉。
　　末了又让我们服侍好十二少，为十二少多开枝散叶。说十二少至今还没有亲生的孩子。我有些吃惊，十二少不是有个女儿吗？

　　在定嫔那站了半天，虽然最终也没能喝上杯茶，但出来时我长舒了口气。手不觉得摸上腕间的那个同心坠，是苏麻喇姑那日给我的。她支开十二少和我说了很多，说了十二少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他的性子喜好，那是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十二少。这里的他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和宽仁明理，偶尔还有趣的十二少。相反的是冷情，寡欢，漠然，偏执还有戾气。
　　苏麻喇姑最后像临终遗言般将十二少托付给我，她道她很喜欢现在的胤祹，希望他能永远像现在一样富有温情。她枯枝般的手握住我很有力，她让我答应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胤祹。
　　我答应了，无法拒绝的应承下来了。

　　回慈宁宫的路上有条长长的廊道，廊道两边佳木葱茏，在古松盆栽奇石点缀下景色显得情趣盎然。初春的花朵微微的绽放，清香迎面而来。紫禁城真是一个美丽与残酷并存的地方。
　　我没想到居然能见到振林，很是惊喜。他穿着侍卫的制服，在阳光下威武直立，神情肃穆。我们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自从上次在会馆救了我之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我很想上前和他说话，却不知道合不合宫规，身边还跟着小芬和平嬷嬷。犹豫间，振林微不可见的向我点头示意，然后按住配刀，转身大步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临贴，画画，或给柱子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服打发时间，偶尔太后和太妃们聊天的时候也召我到跟前。这些寂寞的老人总会很好奇地和我打听外面的世界，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能让她们讶异，说道很久。
　　终于十二少成亲的日子到来了，那一夜我临贴到了天明。
　　小芬守在外屋，大概也一夜没睡，天明时顶着熊猫眼的烟熏妆，进来帮我挑灭烛火。我强打精神和她玩笑道“小芬，去弄几片土豆来，等会儿去太后那请安回来，咱们敷在眼睛上睡个美容觉。”
　　这个时辰，太后居然不在慈宁宫里，也没看见来请安的宫妃们。
　　这段时间康熙带着太子和三阿哥巡视永定河防，自然不会在早间来请安。难道今日太后带众人去晨运了？
　　小芬找相熟的姑姑打探，回来跟我说太后是去了云逸斋，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向心头。

　　本来已是很困倦了，可回到屋里翻来覆去地很难入睡，折腾了很久，意识才迷迷糊糊的沉下去。
　　醒来睁开眼，一看到小芬，我便着急地问道“太后回来了？”
　　小芬缓缓地点头“嗯，五爷和五福晋也在前殿陪着太后。”
　　我抓着小芬腕间的手不禁收紧“难道是…. .”后面的话噎在喉咙怎么也说不敢出来，我怕那会变成事实。

　　苏麻喇姑阖然长逝了。
　　太医院的医正来了一拨又一拨，太后悲恸过度，几次昏厥。那十二少呢，他应该知道了吧，苏麻喇姑对于十二少是何等的重要，现在他会是怎样的难过啊。
　　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慈宁宫也出不去，康熙还没回宫，太后又病倒，不管我有多想见十二少，但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够给再添乱了，只能让小芬不断地去打探些消息。.
　　康熙在外降谕，苏麻喇姑的遗体留三日再净身入殓。
　　三日后康熙没能赶回来，又再次下谕留七日再入殓。
　　其间，五爷频繁出入慈宁宫，在给太后请安偶遇擦肩而过时，他低声对我道“十二弟让你别担心”，说罢目不斜视地离去。
　　出殡那一天，除留皇五子、皇十子照顾皇太后，皇十四子留在紫禁城外，其余成年皇子都参加了出殡仪式。
　　苏麻喇姑灵柩停入殡宫后，十二少奏请皇上，愿住守数日，百日内供饭，三七诵经。
　　康熙准其所请，着其他皇子轮流每天派一人给十二少做伴。

　　以前我不大信诵经超度之说，而现在却是我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帮十二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