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这里 清穿》清水芽芽

11、当归

　　茶马古道沿途皆高峰耸云、冰山雪岭嵯峨峭拔、急流大川奔涌腾跃，景观甚是壮丽。但道路险峻崎岖，随处皆成断崖促壁，鸟道湍流。坚冰滑雪，万仞崇岗，如银光一片。俯首下视，神昏心悸，毛骨悚然。这茶马古道的艰难超出了我的想象，却也激发出了人潜在的勇气、力量和忍耐。也许正是最美的风景在最难到达的地方。
　　一路上靠骡马驮运不多，大部分靠人力搬运。不知道是年轻的资本，还是因为梅朵出发前几天就让我一直吃的‘苏罗玛宝’，并没有出现不良的高原反应。

　　梅朵指着沿途石头上有清晰可见窝痕，说这叫“背背子”。途中暂息的时候，我看见背茶的藏民背子不卸肩，将铁制的丁字形杵拐放在硬石块上支撑背子歇气。
　　幸好我们走的只是茶马古道的一小段，昌措锅庄在达折多，汉语音译为‘打箭炉’，是南路边茶总汇之地。从这里至拉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而且路途更加艰辛。
　　梅朵毫不掩饰地和我说，当初她曾做好到半路遣人送我回成都府的打算，没想到竟然一路走了过来，我这个朋友她交定了。昌措锅庄的人夸张地对我好象接待英雄般，必竟在他们眼中汉家的女子等同于深闺中的大小姐。
　　惭愧地暗自庆幸，还好梅朵家在达折多，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继续走下去，已经快到了极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行走于这古道的人们更多添了一份钦佩与敬重。

　　到达折多不久，那里的人们已经提前一个月开始做准备迎接藏历的新年。
　　酿制青棵酒，精心制作各式酥油炸成的面食叫“卡赛”，有耳朵形、蝴蝶形、条形、方形、圆形涂以颜料，裹以砂糖，又漂亮又好吃。
　　到了藏历二十八、二十九的时候，家家户户打扫庭院，在灶房正中的墙上用面绘出“八吉祥”图案。二十九晚饭前，每户在大门外用石灰粉洒绘雍仲符号（汉语叫“万字符”）等吉祥图案。
　　年夜饭更是饶有风趣，吃着碗里是用牛羊肉、萝卜、面疙瘩等作成的“古突”的时候，我吃到了一大块盐巴，忙不迭吐出来，梅朵咯咯地笑着和我说这预兆此人的命运和心地。还摆出有难同当的模样，原来她也吃中了表示懒惰的盐巴。再看看其他人吐出的东西，还真是五花八门，石头、羊毛、辣椒、木炭、桃干等等。梅朵的爷爷----庄主巴桑吐出一枚硬币，看他很高兴的样子，估计普天下硬币都代表财运亨通吧。
　　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原来梅朵大哥的碗里出现了一个脑袋小、肚子大的小面人儿，结果被罚学驴叫、装狗叫，还得喝九大勺面汤。一家人的年夜饭充满着此伏彼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新年过后，我仍赖在锅庄不愿走。除了那种好不容易才到这里，要玩个够本的心态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舍。当时我认为是喜欢草原人的豪爽，刚毅、勇敢，直到多年后才明白，原来那时已在冥冥中感觉出，这可能是今生再也不会有的广阔天地和纵情驰骋。

　　到了春天，万物复苏，草地鲜碧如画，一望无际，湖泊则像镶嵌在绿地的明镜，辉映着云影天光。
　　牧民赶着牛群马群走向草原的深处，不时传来阵阵吆喝声和悠扬婉转的牧歌。看着梅朵跃马飞驰的飒爽英姿羡慕极了。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考本古代的驾照。

　　梅朵领着我走过数匹毛色鲜亮，彪悍的高头大马，来到一棕色小马驹面前，象似看穿我心思“别净看那些个马威武，你可驾驭不了，现在只这温顺的小母驹合适。”
　　“来先和它亲近亲近，马可是有灵性的。”梅朵让马倌叉了些草料让我喂小马。
　　喂完草料，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接近马的鼻孔，喷出的气息让手心热热痒痒的，让我咯咯地笑，一边笑一边问“它有名字了吗？”
　　“还没，你给起一个，看看你们啊有没缘份。”梅朵鼓励地看着我。
　　嗯，什么名字好呢，看着他背上红得象火的鬃毛，小心翼翼地叫到“好红云，乖红云，咱们握个手做好朋友好不好啊。”小马吐着鼻气，耳朵随意转动。
　　一旁的梅朵的弟弟达杰说“它好象喜欢，你试试摸摸它。”
　　我顺势将手轻轻接触马的面颊，学着达杰在旁边做的示范，讨好地给它搔搔痒。小马好象没有不悦的反应。
　　“哈哈，红云现在是你的朋友了，走，教你骑马去”达杰比我还兴奋。
　　“不行，再过两天”梅朵的制止让达杰不悦，哼哼了两声。我是没意见，梅朵自然有她的道理。

　　每天给红云喂草料，给它搔搔痒，牵着它在四处走走。第五天的时候梅朵给红云上了马鞍开始教我骑马。
　　“肩膀放松些”
　　“背部不要太僵硬，可以稍微弓起来”
　　“别夹马太紧，膝部和小腿的力量要均匀”
　　“哎，别盯着马背，看前方，你这样马会找不着方向的。”
　　原来我骑骡子的经验全部报废。在梅朵和达杰两位优秀师傅的指导下，五月赛马节上我跑完了全程。只不过跑得太慢，连别人扬起的尘土都没吃上。
　　在终点红着脸，接受好客热情的藏民们的欢呼。这使我想起了一界奥运会上一个非洲小国的游泳选手，狗爬式的蛙泳，用了别人几倍的时间游完全程，仍得到全场起立的鼓掌。

　　今天梅朵一身节日的盛装，光滑柔软的白色裙子，外面罩上红色的外袍，脚上缕花织锦的筒靴，腰间系着宝石镶嵌、丝穗婆娑的腰带，手臂带金钏和海螺镯。胸前悬着层次分明的珊瑚、瑰玉、琥珀的短项圈和珠玉穿成璎珞的长项链。梳两根辫子，并配以大红大绿的头绳，将珊瑚、蜜纳、松耳古、九眼珠等珠宝尽其串在两根发辫上，从后背拖齐裙边,还戴上一个礼帽，在闪闪的阳光下，真是炫丽夺目。
　　梅朵也精心为我挑选了一套隆重的藏服，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总觉得自己象个混身插满美丽羽毛的小麻雀。

　　在赛马节上我见到了梅朵的未婚夫，卓克基土司的小儿子多吉。一个魁武，傲气的藏族男子。骑射都很不错，在赛马节上吸引了无数姑娘的眼球。他把赢来的奖品都送给梅朵，我仿佛听见许多芳心“呯呯嘭嘭”碎了一地的声音。
　　他看着梅朵的眼神是热烈的，梅朵对他是礼貌的，不会象在我面前那样大声的说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不是梅朵矜持，而是一种淡淡的疏离。

　　二舅来到达折多，还带来一个锦盒，说是娘让人捎来的。打开一看，闻了闻好象是药材吧，二舅瞄了一眼说“这是当归。”

　　和梅朵站在锅庄高处，看着远远近近，一处处以整匹、整幅棉布印成的巨型风马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一任东西南北风的吹拂，犹如无数僧众日以继夜地诵颂真经一般，希冀能借助其力牵引升腾，而使运气增长，福星高随。
　　“真想让你住到明年我成亲的时候”梅朵拉着我的手。
　　“梅朵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红色能被她用一点都不委屈。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新娘才是最美的。”梅朵闭了闭眼，口气有些惆怅。
　　“你。。。不喜欢他吗？”我有点嚅嚅地问。
　　“不讨厌，不是每个人都能象姑姑那样。”梅朵转头望着前方淡淡地说“昌措锅庄需要卓克基土司的支持。”
　　“梅朵。。。。。”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纵是阳光明媚的梅朵也有自己的无奈。
　　“哈哈，放心，我不会自己给自己使拌子。”梅朵恢复了清脆，爽朗的声音，“我们再赛一场，如果你只差我一个马身，红云就归你了，别看它小，可是纯种的良驹呢。”
　　“好啊，到时候你别咬自己的舌头。”烦恼是要必须甩开而一刻也不能保存的。

　　和二舅回到成都，小菊一见我就奔过来“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二舅妈上上下下打量我“晒黑了，也瘦了，不过更象我们藏家姑娘了。”她那句“也瘦了”让我圈上重点。
　　回到房里，小菊拿出一叠信，看了看，有柱子的，振林的，振元的，很意外地发现还有十二少的。柱子，振林，振元的无非都是问我怎么还没回去。倒是好奇十二少写什么。先拆开来看，只有一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署名：胤陶。
　　这个季节的成都是绿树成荫，翠红掩映。草原上的花也正开得最靓，鼓励我多玩会儿？真是深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