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于死地而后生》毛栗子

42、第三十九章

　　望着我僵直的表情，从赫连腾眼中流露的神情我读懂，此时不论我是佯装不知或是诚惶诚恐都无济于事了。因为那一瞬间我的反应足以暴露了我的心虚。
　　然而此时我又该怎么做呢？不经意的对上他的双眼，心头虽然一紧，却远比我想想的要平静的多。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幻化到唇边却变成了一个不知所以的笑。我不知我为何要上扬唇角，也不知意义何在，可是除了这样我不知还能怎样应对。
　　就这样尴尬着，我以为他会发怒。反倒他的平静叫我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你想问什么？”终于按耐不住的我，问道。
　　“这就是你的反应？”赫连腾冷眼的看着我，唇，似乎悬挂这一丝笑意。
　　“任王就是为了看我笑话？”我也望着他，却远没有他那种底气。
　　说着，赫连腾突地握住我的腕子，“说说看你来这里的目的？”
　　当我愿意来啊？忍不住翻个白眼，用力挣脱他。“我来这里只是个意外，相信任王不会不记得，当日救我于火海的情形。记图雅毕生难忘。”说着我半跪向他行礼。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我。从最初的不温不火恢复到我第一次见他的冷意！
　　“你好大的胆子！”赫连腾突然不怒可抑的拍案。
　　我被他突然的怒气吓得浑身一抖。他一手钳住我的下巴，将我头抬起来直视着他。面对他的冷眸，我的心忽地一纠。不祥的预感充斥全身。莫非……脑海中闪过正彦的容貌。自那次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难道？
　　望着我突然惊恐的表情，赫连腾的神色稍稍平静些许。只是钳制着我的手丝毫没有收起力度。“你很行嘛。”说着，赫连腾微微眯起了双眼。
　　“任王……”我毫无底气的希望他放开我。
　　然而我该怎么做？求饶？说我和古正彦真的什么都没做？还是正义凛然的说我知道你们交易的阴谋？知道了这肮脏的政治？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当我的脸颊已经不再觉得疼痛，当我已经觉得这种疼痛升华的到麻木时。赫连腾怒不可抑的甩开了他的双手！
　　“你给我出去！”他的语气几乎是低吼。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不知道为何心里这么鳖却！既然要我走，我就走好了。呆在这里我也只能更多的不知所措。可是走出这里呢？回头望了一眼坐在桌前闭目不语的赫连腾。不论我怎么做，事情早已偏离了我能掌控的轨道。

　　回到自己的住所，我疑惑要不要与Joe谈谈，他对于这件事又知道多少？假设Joe并不知情，我此时见他岂不是会拖他下水。然而既然被赫连腾知道了，那我今后又该怎么做？逃出这里？我还能救正彦出来么？还是等待裁决？无数的疑问让我透不过气来，吃到一半的晚饭此时使我觉得肠胃翻滚着恶心。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一刻不可容忍的，我翻江倒海的吐了出来。扶着门框，看着脚下的木桶，胃里的恶心再次袭来，却再也吐不出东西，除了翻出的苦水。
　　“怎么了？”突感一只手贴到我的背上轻拍起来。
　　回头看到Joe担忧的神情，先前的疑虑这一刻似乎化作了短暂的安心。
　　我摇摇头，支开他的手，站起来向屋内走去。“没事了。”
　　Joe疑虑的看着我，轻轻扶着我的背，将我扶到了床榻上。倒了一杯热茶。
　　“怎么回事？”见我接过茶，Joe问道。
　　喝着口中的茶，从食道到胃，突然舒服些了。而对于Joe的问题我却依旧摇头。“今跟任王吃完饭后有点不舒服，没什么。”
　　望着我躲闪的神情，Joe轻轻的将手放到我的额头上。确定我无大碍后，微微的叹了口气。
　　又是静坐。
　　不知过了多久，Joe轻轻握住我的手。“图雅。”他的声音将我唤回。
　　我抬眼看着他。面露难色的Joe从袖筒中抽出一张纸放到了我的手中。眼角顺着他的动作，我瞅着手中的纸张。已经被揉了很多遍的样子，微黄的纸张残破不堪。微微皱了皱眉，我不明所以。将纸打开的刹那，我整个人定格到了那里。
　　然而下一秒，我的双手已经开始了微微的颤抖。
　　“你已经知道了？”语气似乎平静，但又难掩我的波动。
　　Joe轻轻点点头。那表情是叹息，是纠结。
　　我亦苦笑，望着当时给正彦画的地图。如今人赃并获，还要我说什么。
　　然而这时我才发现，我竟然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声音轻的连我自己都觉得飘渺。语气中却是嘲弄。一瞬间，我已成为了一个百口莫辩的奸细。
　　Joe轻轻的将我揽在了怀里。“你怎么就那么傻。”语气中尽是责备。
　　我摇摇头。眼泪顺的流到他的胸前。“他对我有恩。”
　　我可以感受到Joe的手臂将我搂的更紧。
　　“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样我至少可以死的瞑目。”口气中充满的对自己的嘲弄。
　　“我不会让你死的。”Joe将我与他分开，认真的看着我。
　　我心一慌。
　　“Joe……”那刹那间我竟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不要他出事！
　　似乎看出我的疑虑。“这件事在我今次去邢州时便感觉到了。“
　　邢州？可那时我还没与正彦接触呢啊。
　　“也许你还不知，启邺那边一直都在寻你。”说着，Joe的声音中反倒有了几分欣慰。“想不到你与佐轩的感情这么深。”
　　佐轩？嗡的一下，我的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你，你说什么？佐轩？”这一刻我已完全陷入了自言自语。
　　Joe爱护的揉了揉我的头。“古正彦那里你就不要管了，至于你，趁着任王没发现前，我将你送出去吧。”
　　听着的Joe的话，我的呼吸刹那间急促起来。
　　望着我。“由你来选择。是去是留？我都会帮你的。”
　　眼泪无法克制的再次流了出来。我拼命的摇着头。“晚了，都晚了。回不去了。任王已经知道了。”
　　这次倒换Joe一愣。想也没想便将我手中依然握着的纸张丢进了火中。
　　“我怎么就这么糊涂。”Joe自责道。
　　我疑惑的望着他。拼命摇头。“是我不好。”紧紧握着他的衣角，“Joe,这件事你就佯装不知吧。关于我，生死自有天命。我已经无力牵扯更多的人了。至于正彦，我不会放弃的。既然如今我知道了佐轩与赫连腾的协定，试问你叫我怎样能坐视不管呢？你我都是和平年代来的人，我已经不想看到更多战争了。为了一己私欲，百姓们又有何错？”
　　“图雅你冷静点。你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么？”Joe严肃的看着我。“既然你已经知道这是双方的协定，如果你真要插手，就更应该考虑自己的力量，你的牺牲能换来什么？”
　　“就因为力量微薄所以就什么都不做么？”这句话我几乎是用吼的。我不信Joe竟然如此冷漠。
　　望着我的怒气，Joe无奈的摇摇头。“冷静点。”说着，叹了口气。“从这一年来，你对胡辽对赫连腾的了解中你看到了什么？”
　　面对他的提问我努力思索着。对于胡辽，从政治上讲，陷入了两王暗中对立的情况。赫连腾虽然如今依旧表面上是在辅佐辽王，但是从政策上已经开始摄入自己独立的主张，并且取得了相当的地位。从经济上，随着近年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这两年不论是与金国还是启邺的征战中，战争和灾难早已使得这个游牧民族在尚未富足的情况下陷入供给不能平衡的状态。这种恶状与辽王的嗜血，喜杀戮是不能分割的。从思想上，一方面嗜血追随辽王的勇夫们丝毫不考虑人民的状况，整日的进攻征战。另一方面的辽人，在明知这种状况下，夹着绝望与悲愤，选择麻木对待。
　　“所以图雅你要知道，战争是不能带给人们幸福的，但是它可以唤醒人们。胡辽现在需要的是明君，是自强。这个本该强悍的民族不该因为对汉文化的畸形崇拜而失去自我，不该对不应有的杀戮而妥协，更不该自己首先就放弃了对这个民族寄予的希望而选择麻木的活下去。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重振士气的契机。能带给他们这个希望的人，就是赫连腾！”
　　我的身微微一颤。脑中浮现出种种场景。一幕幕的，有佐轩知道戚大人与胡辽勾结后，佐轩与赫连腾的反威胁；有胡辽与佐轩达成协议后，暗中卖出戚大人的罪行帮佐轩即位；有为利益交换，借用邢州一战将正彦交出作人质；有在不就之后胡辽矛盾白热化，佐轩发动战争弑杀辽王帮赫连腾即位；又有协议双方终于完成协定，正彦回到启邺；接着胡辽在赫连腾的休养生息政策下越发蓬勃发展……
　　可是事情真能想想象中设定的这样？启邺会为自己埋下祸根，让胡辽越发强大？胡辽又会轻易放掉启邺兵中数一数二的威胁定安将军？
　　“Joe,我们是不是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Joe仅仅是望着我，他亦知我所指。
　　“图雅，如果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如果让你就出了古正彦。你要如何？随他回到启邺，还是与我留在胡辽？”
　　我心噔的一跳。如果……如果……望着Joe坚决的眼神。我读懂，他不会与我回启邺。就像古正彦被我奉为恩人一般，赫连腾是他名副其实的恩人。正彦当年在佐轩耳边低语的那个场景我如今依旧记忆犹新。而赫连腾又是将他从兽人的箭下救出，并给了他今天生存扬名的机会。
　　“图雅，如今箭在弦已不得不发。而我也只能帮你一次，错过了，我恐今后也无能为力。如果你决定留下，不论如何我会努力在胡辽保护你的。”
　　“在胡辽……”我喃喃道，“赫连腾已经识破我了，我还活得下去？”
　　Joe点头。他能今天放你回来，这就说明他没有给你判了死刑。只是今后不可再与启邺的人有所瓜葛。
　　心中再次一揪。“你要我牺牲正彦？”我不可置信的问。
　　Joe摇头。“怎么能说是牺牲？不论是去是留，关于古正彦的事你都插不上手。我不知道任王对此时已知多少，但是他是不会再给你机会接近古正彦的。”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仅仅是因为传闻？”
　　Joe一怔。摇头！此次邢州一行，我见了陈扬。
　　陈扬？？那个在西凉一战中墨守边关的将军？
　　“你们果然认识。”Joe不知是因无奈一笑还是因欣慰而笑。“启邺那边亦有传闻你到了胡辽，原本此次会面是对之前的协定具体商讨。但不难看出启邺对你消息的打探。虽然陈扬大多时间声东击西。姑且不论启邺设在胡辽的探子，就胡辽设在启邺的探子所报，此消息亦有七成可靠。然而种种因素联系，我第一个想到可能回是的人选便是你。然而这次从你与古正彦的通气更让我肯定了这点。”
　　“所以赫连腾也全都知道了？”我晦涩的笑。
　　“没有。”Joe轻轻的说。目前只是有消息传出罢了。邢州一战来到胡辽的启邺人不为少数，其中不乏为女工与战俘。要确定究竟是谁还有些难度。”
　　“所以赫连腾才派我去给正彦送饭？”
　　“你又错了。”Joe再次揉揉我的头。“如果任王真在试探你，那么你用米汤画的图就不会落到我手里了。更不会今天还完好的坐到我面前。所以，如果不快些决定，就怕真来不及了。”
　　我亦是他所指。望着Joe期盼的神情，“你不会同我去启邺，对么？”
　　Joe点头！
　　我心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