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雪臻

3、「第二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夜已深了，聚义厅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喧闹声夹杂着酒碗碰撞声络绎于耳。晁盖他们上梁山已有大半月了，自从林冲火并了王伦，力推晁盖当大哥后，梁山上日渐朝气蓬勃，周围的小山寨也降服的降服，归顺的归顺，如今梁山四周最后一个山寨也已归顺，晁盖正在大摆庆功宴，众兄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就连一向冷静的吴用也有些微醉了
　　待到酒宴吃完，众人各自散去，吴用跌跌撞撞地被晁盖扶回了屋中，微喘着斜靠在床头，看着坐在对面桌旁椅子上的晁盖说道：“有劳哥哥了，哥哥也早些回房歇息吧。”
　　晁盖眼神复杂地看着吴用尽显媚态而不自知的神情，心里苦笑道：他对我如此不设防，是真的只把我当兄弟看，还是觉得就算被我怎样也无所谓了？他多希望是后者，但，可能吗？
　　晁盖缓缓起身走到床边，垂睑看着吴用略带醉意的眉眼，半晌才问道：“学究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不是周围各寨尽数归顺我梁山的日子吗？”吴用有些疑惑的问道。
　　“今天是七夕……”晁盖说着，右手撑着床头的墙壁，慢慢俯下身子来靠近吴用的脸。
　　“那……那又与我何干，我又不曾有心爱之人。”吴用见他越发靠近了，本能的用手肘挡了一下，随即站起来想要走去桌边坐下，谁料起来的太猛，竟差点摔倒，多亏了晁盖及时扶住了他。
　　“咳咳……哥哥，小生现已站稳了。”见晁盖扶着自己丝毫没有抽手的意思，吴用无奈地出言提醒。
　　晁盖看着吴用眼底突然生出的戒备，心里黯然地叹息一声，尴尬地收回手去。只是，却仍心有不甘。
　　“我与学究自幼相交，时至今日仍不曾娶妻，学究当真不明白晁某的心意？”
　　“哥哥你吃醉了。”吴用说着，微微侧开脸避过晁盖的目光，而后退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故作漫不经心地随手倒了一杯茶放到嘴边轻啜。
　　“哥哥志在广交天下豪杰，怎会把儿女情长放在眼里，哥哥待小生就像自家兄弟一般，用如何不知哥哥的心意，用也是将哥哥当做亲生兄长一般看待的。”
　　吴用故意将“兄长”二字加重，晁盖听了，脸色一暗，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为兄就不打扰贤弟休息了……”说罢，转身急急地走出了屋子，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追着似的。
　　看着紧紧掩上的房门，吴用无奈地仰头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继而转头望向窗外，一轮弯月高挂在夜空中，冷冽的月光洒进屋内，照在地上反着幽幽的白光，形成一室的清幽。吴用看了，不禁嘴角轻挑，方才保正说，今天是七夕……
　　沉思了片刻，吴用起身轻轻推开房门，来到屋外，有凉风吹来，他微微眯起双眼，任凭鬓角的发丝在清风中飞舞，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醉意全无，于是便抬脚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后院的老树，吴用竟走到了后山树林外的凉亭处，他走进亭子，静静的在石凳上坐下，复又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点点明亮的星光毫无遮拦地出现在眼前，吴用不觉感叹道：“如此多的星光，不知哪两颗星是牛郎和织女啊。”待到说完，自己却笑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有那妇人一般的心思呢。
　　正自嘲间，隐隐的似乎有破空之声自树林里传来，吴用犹豫了一番，却还是上前去，只见重重叠叠的树影之中，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正在舞一把朴刀，寒光凛冽缠绕在那人周身，动作之快一时间竟分辨不出那黑影的动向，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林教头！”等那人停下，吴用才依稀分辨出是何人。
　　“学究先生？”看清来人，林冲收了朴刀，几步走到吴用面前。
　　吴用点点头，引林冲来到凉亭里坐下，问道：“教头，为何在此练刀呢。”
　　林冲闻言，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整理好悲伤的情绪，抬头说道：“先生有所不知，今日是七夕，但林冲与娘子却……所以心中郁结，才来这林子里练刀。”言至此处，林冲想起了当初带刀入白虎节堂的前一晚，自己也是这样在家中院子里练刀，妻子在一旁看着……
　　想到这里，林冲再也克制不住想哭的冲动，只是顾虑到吴用在一旁，仰头闭上眼想把眼泪憋回去，但仍有一滴清泪挣脱了眼眶，挤出眼缝，无声地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半晌，林冲才垂下头来，苦笑着说道：“让先生见笑了，先生如何也在此处，莫不是，也思念心爱之人？”
　　“没有，只是出来散散步，醒醒酒罢了。”吴用听到自己这样说道，思念的人，倒是有，只是不知，算不算得心爱的人。那刘唐下山去找宋公明已有些日子了，不知那宋江经过生辰纲一事有没有受到牵连，不知怎的，吴用竟有些担心起来，这算什么，自己只不过见过那宋江一面而已，是因为救命之恩吧，吴用这样对自己解释道。
　　“已经三更天了，吴用要先回房了，教头也早些歇息吧。”吴用说着，轻轻站起身来，向林冲拱手一笑，然后转身离去了。
　　和来时一样，吴用依然还是缓缓的踱步回到屋里，月亮已经西斜，偏离了窗户的位置，屋子里暗了许多，吴用并没有点蜡烛，径自走向床边，和衣躺下，四周围静静的，只有夏虫不知疲倦地脆生叫着。
　　莫名地，入睡之前，吴用竟又想起了那个人，那张脸，因为距离而看不分明，却像印在脑中一般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