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战》月光白（嘉木）

4、四

　　一晃几天过去了。
　　这几天，考妮竟然一直在冒险乐园里打怪，渴了饿了便喝点饥饿药水，累了困了就倚在角落睡一会儿。有时，考妮也会不用自动打怪卡，就以手中长剑去斫刺博杀；而更多的时间，她常常便茫然地坐着发呆，像大青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大青看着她这付模样，总是很难过，好像心都被揪了起来；他又有些愤怒，莫名的，不知为何不知对谁的愤怒。他心里郁闷，便狠狠地挑杀怪物，战斗力竟一时大增。
　　果然有时她发着呆或者睡着时，自动打怪卡打满，那浅紫弯刀便消失了，这时，大青便在她附近四围奔跑奋战，把所有意图接近的怪物歼灭。
　　流溅的，有时是汗水，有时是鲜血。
　　这时，考妮往往沉睡着或目无焦点的沉思着，一无所知。
　　但大青并没有再接近考妮的身旁。他已经发现，的确像紫装姑娘手塚国光所说的那样：考妮现在是个非常引人注目的人。时不常的，就会有人有意无意地路过考妮打怪的地点，有意无意地向考妮身上飘上几眼。这大部分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对她们，大青分不清楚，也记不太清。其中，只有两个人是青年男子，所以大青倒是对他们的印象很深刻。
　　实际上，见过他们的人，没有人会对他们印象不深刻——他们就是大青第一次打怪在冒险乐园门口遇上那两个人，一个银白，一个火红。
　　只是那天他俩是并肩同行，现在来看望考妮时，却总是各行其是。但他们俩个几乎每天都会来上几次，而且每次都会停留颇长一段时间，但也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静静地凝视着考妮，看着考妮浴血奋战或者看着考妮孤单地发呆，就像黑色的考妮在远处有一抹彩色的影子一般。渐渐地，那红影子来的少了，白影子来的次数却多起来。
　　有人来的时候，大青往往便走远一些，或者干脆躲起来，所以并没人发现他这个护卫者的存在。
　　就像大青也没发现在更远的远处，常常出现的一抹紫影，他也并没听见那紫色的身影所留下的，轻轻的叹息。

　　大青与怪物的战斗其实很艰苦。
　　这几天考妮升级都很快，她不停地更换着难度更大的怪物据点去战斗，大青都一直在她左右不远处追随着她，的确非常吃力。
　　她有自动打怪卡，大青却没有，大青的经验都必须由一枪一枪的刺杀而来。在考妮沉睡或者发呆的时候，大青都在一直不停地奋战，尽量和她缩小差距。
　　而且因为赶不上考妮的转生数和级数，却要在与她相同的地点打怪，大青与每一个怪的战斗都很艰难。大青就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进冒险乐园打怪的局面，要在出招、喝药、分配素质、技能点之间忙个不停；而斩杀一个怪物，考妮的自动卡可能只要两三招便可，大青则往往要七、八招甚至十招以上才可使怪物毙命。
　　不过在这种贴身的鏖战中，以鲜血和体力为代价，大青也积累了不少有效的技巧和方法。比如，如何最经济地分配素质和技能点，使自己的防御力和敏捷度达到可以有效保护自己的程度后，便全力增加攻击力量；比如，如何合理使用治疗术和学习能力，使自己在减少繁忙度、获取最高的经验值和最大的攻击力的取舍间，建立最优的平衡点。
　　而且，这样频繁的战斗，也让大青捡了不少值钱的好东西，大青转手便卖了系统，身边所积累的宠币越来越丰厚，转生都不需要动用结婚所获取的金币。
　　有时大青也能觉察到，自己从栗子粥那里分享到的经验，虽然不是很多，但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有一丝很异样的的感觉。但他往往来不及去分辨，又与怪物缠斗在一起。
　　幸而系统有个非常人性化的设置，每个人每天最高的打怪额是不可以超过2000个的，超过了就会被强制休息。所以，考妮和大青再怎么勤奋，也总会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刻。
　　但即使是这样不得不休息的时候，他们也都很少离开冒险乐园。大青不知道考妮一直流连在冒险乐园的原因，但考妮不离开，大青便也不离开。所以，大青往往并不敢一气就打满限额，他总保留着一些额度，好收拾那些在他们休息期间胆敢出现在附近的怪物。
　　有时休息的时候，看着经验值也会很缓慢地增长，疲累中的大青也有种很温暖很贴心的感觉。但他随即便想到，考妮升级这么快，是不是也是由于分享了狐狸精的经验值的原因呢？那一定是的，不然自己也是每天打满限额，为什么却总是赶不上她的进展速度？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大青的心里突然有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不能再继续想任何事情。他甚至不能再平静继续坐着休息，抡起沉重的翼德之矛便跳起在四周逡巡，倾刻间，便有几个倒霉的怪物被他扎得满身筛眼，倒地身亡。

　　当然也有离开冒险乐园的时候，那就是去转生所转生。大青总是选和考妮差不多的时间一起转生，或者在考妮刚开始使用一张新的自动打怪卡的时候去转生，这样，一是考妮不会有什么危险，二是考妮一般也不会在使用一张自动打怪卡的过程中更换打怪地点。他也正好趁这个时间，随便把他的装备拿去紫竹林维修一下，以免损坏。这套装备为大青增加了不少战斗力，在大青心里也是爱若珍宝。
　　其实，这几天下来，考妮使用自动打怪卡已经很熟练，已经很少有在自动打怪卡打满时，她却没有察觉的现象。只是大青还是不能放心，在他心里，似乎不愿意有一点点可能，让什么会有机会再去伤害，这个奇怪的黑姑娘。

　　这天，大青打够了级别，又等考妮新开了一张自动打怪卡，便去转生所转生，又循惯例去维修了装备，就赶忙回到冒险乐园来。
　　可是，考妮不见了。
　　大青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又把整个怪物据点找了一遍，没有考妮。他再进到下一级怪物据点去寻找，还是没有。而再下一级，以大青目前的级别和战斗力，是进不去了。
　　大青不由呆住了。他当然并不是真的以为，考妮已经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危险。只是这几天的相随，给了他错觉，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在他回来的时候，会看不到考妮那黑黑瘦瘦的身影。
　　她也许是回社区里去了，自己能在社区里到处去找她吗？她也许是被狐狸精接走了，难道自己能去狐狸精身边把她抢回来吗？
　　在她的心里，也许早已对自己没有什么印象了。

　　大青在冒险乐园的大路边呆站了半天，似乎完全失去了对打怪的那份原热。他一下子松懈下来，全身都觉疲惫不堪，也许，是该回家去歇歇了。那么，就回不系舟吧，那是大青从未进过的家门。
　　大青这么想着，懒懒地向冒险乐园的大门走去。

　　不过，大青这天仍是没有回到不系舟。栗子粥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母亲宋嘉木，让他们一起到粥棚子去喝粥。
　　大青虽然不是很想去，但总不能不去。

　　到了粥棚子，母亲和栗子粥都已经在等他。几天没见，母亲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先舀出一碗碧绿的荷叶粥，摆在他面前。这一碗热腾腾，香糯可口的荷叶粥喝下去，大青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回暖，绷得紧紧地神经也开始柔和下来。他又要了第二碗，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听着母亲和栗子粥说些闲话，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原来，栗子粥这几天并没怎么打怪。她第一晚回到家后，正好不系舟，作为本乐园唯一的一家建筑装潢商，接到一单大工程，很是繁忙，她便主动留在不系舟帮忙，只在空闲时才进乐园打打怪。昨天，工程才做完，而今天，因为是阿耐的儿子狐狸精准备在粥棚子里正式宣布婚讯的日子，所以母亲便叫齐全家，一起到粥棚子来凑个热闹。
　　考妮，婚讯。虽然是早已知道的事情。大青心里还是一震，就没听清栗子粥在说什么。
　　“我是说，这些天你打怪好厉害啊，我的级别涨得好快，都来不及赚转生的钱了。”栗子粥看着大青，目光里有一些敬佩，还有些什么甜甜的东西。大青心里一慌，忙对她说：“你以后不够钱转生就发信息告诉我吧，我可以发戒指给你卖钱的。”
　　“好啊，谢谢你。”栗子粥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她很快低头答道。
　　宋嘉木却笑了：“你这孩子，这么会害羞，一家人还谢来谢去的，大青帮你不是应该的吗？你这两天不是也在帮我吗？不过，说起戒指，”宋嘉木转头对大青说，“你们现在带的戒指是阿姨们送的，打怪时戴着好是一回事——到底栗子粥是嫁给你，还是应该是你自己买一个给栗子粥做为婚戒吧？”
　　“这样吧，离宣布婚讯的时间还早，不如你们这会儿就到沧浪亭去挑个龙钻吧。先把别的要求放低，婚戒，情感值是第一位的。”

　　一听这个话题，大青的头都昏了，只好诺诺，当下带着栗子粥从粥棚子出来，去找沧浪亭。
　　原来沧浪亭就在大青常去维修装备的紫竹林旁边，在一个由长桥连接岸边的湖心小岛——沧浪岛上。

　　走进沧浪亭的大门，大青若被雷击。
　　大青一眼就看到了她，在展示柜前俯首观赏的她，在珠光宝气的光芒映衬下，她那优美而颀长的黑色身影，还是显得那么迷茫，那么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