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李笑

15、第十五章 实习

　　冬去春又来，在季节交替的时候，学校的实习通知下来了，李一蒙她们班要集体去J市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实习。
　　去那家酒店面试分配实习部门的时候，李一蒙她们才知道戴眼镜的只能到客房部楼层去实习，餐饮部的经理建议李一蒙去配个隐型眼镜，然后到宴会厅实习。李一蒙长的比较瘦，没多少劲，在学校实践课练习做床的时候，一下根本就不可能把毛毯掖好，每次都累的气喘吁吁的。虽然知道在宴会厅也不会轻松，不过怀着对做床的恐惧，她还是赶紧去配了个隐型眼镜。
　　李一蒙和老七被分在了餐饮部的三楼宴会，只坚持了两天，已经在老家联系好非本专业工作的老七，就想办法开了个病假条，逃避了实习。客房部和前厅部都是三班倒的，实习的同学只上早班，一般下午四点就下班了。好在她们班还有六七个男生分别在零点厅、西餐厅和自助餐厅实习，他们除了每周会值一天班，要待到客人都走了才能回学校，其余时间八点半就可以下班了。那段时间，宴会特别多，已经经过好多次模拟演练的李一蒙，只适应了一个星期，就被安排单独负责一个小房间的盯台了。在宴会厅工作，如果自己负责的房间没有预定，八点半就可以下班了，但是如果有客人，不论多晚，都要等到客人走了后才能下班。没有约定和要求，那几个男生下班后每天都会换好衣服，聚集到宴会厅的休息室等李一蒙下班。
　　那是段忙碌但快乐的日子，每天望着天际闪闪的星星、如影随行的一弯明月，还有被路灯拉长的七八个影子，听着耳畔或嘹亮或低沉的歌声，还有一个个令人捧腹的笑话，李一蒙就会感觉到一种叫“友谊”的鲜花在她的心中灿烂的盛开着。
　　也是那段时间，李一蒙走入了陌生的男生世界，她了解到相处一年半的他们原来竟然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话题，她感受到了他们寡言背后的幽默。她们班的男女生除了一些暧昧的牵扯，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上课下课走人，周五下午的劳动课女生们可是任凭班长、劳动委员喊破嗓子也不肯下来的，后来她们班负责的那块小花园就成了男生们的劳动场地，好象和她们女生没有关系了。
　　那时侯，他们在餐饮部实习的，除了吃饭可以免费之外，每个月还有80-120元不等的实习费，偶尔遇到一些国外的团队，还会收到一点小费，这些钱对他们这些还有家里给生活费的学生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外快了。于是遇到八点半就可以下班的时候，或者有人拿到小费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去学校南门口的小吃摊喝酒，要上一堆羊肉串、毛豆、花生什么的，再每人一杯扎啤。
　　李一蒙从来就没有避讳过她喝酒，虽然短短的相处，可是她却觉得她这段时间比以往一年半，她了解这些男生都多，她喜欢这种和他们哥们般相处的感觉，很轻松也很惬意。繁忙的工作、疲惫的身体、对未来的茫然，都让她想喝杯冰凉的扎啤，让燥热的内心得到片刻的清凉。
　　李一蒙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很自然的喝酒，喝完一杯还想喝，那就要一杯，再想喝那就再要，第一次一起喝酒她就一连喝了快三杯扎啤了，李一蒙的酒量惊呆了一起喝酒的男生们，他们不停的出些诸如几加几等于几的小儿科的算术题来开玩笑᭘试试她究竟醉了没有。
　　除了肚子撑的难受，李一蒙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听着旁边的男生们不停的讲着自己醉酒的往事，李一蒙忽然有了一种想试试醉酒的冲动，真的象他们说的那样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吗？李一蒙不相信一向理智的自己也会有那样的一天。
　　如果真有片刻的放纵那也不错！对未来工作、情感、生活的茫然，让李一蒙时刻有种想大声呐喊、放声大哭的渴望，可她知道生性内敛的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么忘形的。那就醉吧，反正旁边的男生们也都喝的话越来越多了，再喝两杯，估计他们也就想不起来自己听到过看到过什么了。
　　当李一蒙喝光第三杯扎啤，举着杯子，扬扬手正招呼小姑娘加杯酒的时候，她的杯子被一只横着伸过来的手握着拉到了桌子上。
　　迎着那双手的主人一张严肃的面孔和深邃的眼眸，李一蒙楞了楞，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难道自己已经喝醉了，为什么自己的头脑依旧这么清醒，猛然摇了摇自己的头，李一蒙想甩掉自己不期然看到的眼神，或许这只是一个幻觉罢了。
　　“给她来盒酸奶！”，那双眼神移开了，对着已来到桌边的小姑娘吩咐。
　　“干吗？你！”片刻的木然后，李一蒙大声的叫嚷，“我要喝酒，谁要喝酸奶！”
　　旁边正在嘻嘻哈哈说笑着的男生们立即停止了自己的话题，把目光转向一脸怒色的李一蒙和面色平静的王军。
　　“让李一蒙喝嘛，她喝不多”、“你可别小瞧了李一蒙，她说不定能喝倒你两个”、“就是，我看李一蒙还差很远呢，再喝一杯，就一杯”，明白了缘由的男生们纷纷出言相劝。
　　“去你们的！哪凉快待哪去！喝这么多酒有什么好处！”王军依然面色平静的转向那帮你一言我一语的男生。
　　“咳！咳！有人英雄护美呢！李一蒙，看出来没有，我兄弟喜欢你。”一向大大咧咧的于子健口无遮拦的嬉笑着。
　　听着这话，李一蒙面色一赦，赶紧出口遮挡，“谁稀罕他喜欢，多管闲事，我就是要喝酒。”
　　话一出口，李一蒙就后悔了，别人是好意，自己说话这么伤人干嘛？
　　李一蒙话音刚落，王军神色一暗，顿了顿,，终于还是放开了握着杯子的手。
　　木然的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那杯酒，李一蒙低下头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这杯酒喝的好没意思，于是又放下了杯子。
　　于子健又在吹嘘他一人喝倒四人的光荣历史，旁边的男生有意的出言打击着他，一帮男生很快的就又开始拼起酒来，自然这里面并不包括李一蒙，从头开始也没有哪个人勉强她喝过一口酒，他们拼他们的，李一蒙随意喝自己的。
　　或许是第三杯酒喝的太猛了，或许是迟到的酒劲上来了，迎着扑面而来的微风，李一蒙却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起来。看着旁边几个喝了酒后无比嘈舌的男生，李一蒙却觉得自己的头脑非常清醒，没有传说中的多语，更没有什么浑事不知。可是身体不断传来的燥热的感觉和一阵阵往上泛的恶心却在提醒她，不能再喝了，否则她马上就会大吐起来。望着面前那杯清透的茶黄的液体，李一蒙不禁微蹙了蹙眉头，怎么着自己坚持要的这杯多余的酒，也得自己想办法消灭掉吧，那就停停吧，现在是不能喝了，等恶心的感觉离开，再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它消灭掉。
　　李一蒙把胳膊肘支到桌子上，双手托着脸，貌似专心致志的听他们说话，心里却在默念着“别吐、别吐”，自己莫名其妙的喝到吐，可是太丢脸了，如果不吐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喝多了吧？“三杯、三杯”，李一蒙有在心中默念着，这是自己最大的酒量了。以前和老大喝酒，总是每人一小瓶二两的白酒，喝完都没有什么感觉，李一蒙还以为自己就是那种天生能喝酒的人，这下知道了，自己的上限其实并不很高，只是比起那些平时根本就不喝酒的女生来说，是很能喝了。
　　过了一会，打了几个嗝，微微出了些汗，李一蒙感觉舒服多了，随手端起杯子，准备拉长线慢动作把那杯想起来就窝心的啤酒喝掉。她被晃了一下，杯子很轻，低下头一看，楞在了那里，哪里还有什么一杯啤酒，有的只是一个刚盖住杯底的底儿，她的酒不翼而飞了！李一蒙揉了揉眼睛，她确认自己没看错，她也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确只喝了一口，那是谁把她的酒喝掉了？想起刚才那一幕夺杯子，她随即把目光投向了王军面前的杯子，没看见刚才要酒的王军，面前是满满一杯子的茶黄。
　　李一蒙抬眼看了王军一眼，他正呵呵笑着，和对面的陈旭交谈着，好象并没有看到李一蒙的注视。李一蒙随即垂下了眼帘，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早上一起去上班的时候，于子健夸张的形容着王军报废了他唯一的皮鞋的经过，引来了一阵哄笑，大家都开始善意的嘲笑王军不能喝硬撑的酒量，王军大叫着抱怨于子健把那只完好的鞋子一起仍掉了，没有留下来给他下次当痰盂。
　　满车厢里都溢满了几个年轻男女灿烂的笑声，李一蒙微笑着听着他们互相的调侃，一抹微笑浮上了她的嘴角。有几个开心的朋友真好！幸亏他们装点了自己寂寞的实习生活。琐碎的工作、老员工的欺压、客人的刁难都已经不再重要；对未来的茫然也暂时抛在了脑后。
　　这样想着，李一蒙转了转头，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后面那群正在嬉笑打闹的男生，不经意间，正好对上了王军对着她凝望的深瞳，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紧。李一蒙没有酒后失忆，昨天的一幕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总感觉有种异样的东西出现在她和王军之间。
　　王军是李一蒙来到这个城市，见到的第一个同班同学，也是她第一个记住名字的同学，更因了新同学见面会那天他磁性的歌声和那次他莫名其妙的信差，李一蒙对他印象还是很深的。每次上完课后，如果走在王军前面，耳边就会传来他磁性的歌声，他唱的最多的是老狼那首《同桌的你》，每次听到他唱到那句“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李一蒙就会想这个貌似不太爱说话的男生，心里面一定也驻着一位别样的美女吧，那个女孩大概是他的高中同学吧？或许还是个长发飘飘的女孩。
　　下了车，踏上那段鹅卵石铺成微微咯脚的小路，迎着对面徐徐吹来的微风，感受着周围温暖而湿润的空气，李一蒙的心一下欢快起来。生活是多么的美好！自己干吗要这么敏感的猜这想那，简单的生活不是最可贵的吗？
　　中午休息的时候，伏在休息室的茶几上，李一蒙铺开了信纸。自从实习以来，每天累的半死，老是睡不够觉的李一蒙，中午每天都会呼呼大睡，她已经收到沈边两封信都没有回了，忽然想写封信给他说说自己实习的情况了。抬起笔来，一口气李一蒙就写了两大张，结尾的时候，她写到了昨天的聚酒，也写到了王军阻止她喝酒代她喝酒，还有自己莫名出现的感觉。把信放到信封里，李一蒙又觉得不妥，自己向沈边提到过的男生不少了，实在不该再提一些本来就子乌须有的人和事了，于是她又取出信，把那几句提到王军的话用黑色的彩笔划掉了，只留下仔细看也很难看清的两行黑黑的痕迹。
　　十几天后，李一蒙收到了沈边的信。前面通篇都是劝她注意身体，不要傻冒多喝酒什么的，李一蒙就知道他会说这些。她最近的确是很累，也知道多喝酒没好处，可是她就是矫情的想听到一些安慰，身边的人，她不知道该给谁说，好象她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向哪个人诉诉苦。
　　再往后看，沈边说自己喜欢上了他们班的一个女生，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他知道她有男朋友，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份感情只能一辈子深藏心底。可是他最近发现她虽然每天都灿烂的笑着，可是她不快乐，他忽然有种冲动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管她接不接受他，他都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想此生留有遗憾。

　　“以前总认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在心底默默的祝福她，现在忽然觉得爱一个人，就要努力实实在在的拥有她，纯精神的单恋是在慢性自杀。”看到这句话，李一蒙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因为实习每周一天的休息日只能排在周一至周五，李一蒙和向南柯他们的“□□”活动也取消了，除了几天前收到老五捎回来的向南柯送给她的一桶护手霜，听说他被是他们系组织委员的丁逸拖着，忙着做一项民营企业的市场调查，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南柯的消息了。
　　可以吗？在这样分别了可能就天隔一方的毕业时刻，说出自己的感觉，无论结果怎样，让自己不留遗憾。李一蒙一遍遍的问自己，她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可能的，她不是无法面对拒绝，而是无法面对未来。她能够感觉到向南柯和她一样炽热而矛盾的内心，可是她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不管以后会怎样，只在乎现在爱不爱，是很多学生对于校园爱情的态度。甚至同楼层几个相熟宿舍的女生纷纷在毕业前夕开始了进展神速的爱情故事。李一蒙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但把感情当作一个过程，把爱人视为一个过客，她做不到。
　　如果自己无法做到，那就祝福那些勇敢的人吧！想到这里，李一蒙提笔写上了这样一段话：去向她表白吧！即使她不能接受你，也会记着你，而不会抱怨你，没有一个人会去怪罪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想了想，李一蒙又加上一句：从前不是现在，现在也不是未来，如果从前她有一段感情，那只代表过去，如果现在她有爱的人，那只代表现在，一切的未来都还是未知数，人永远都不要说自己没有机会。
　　写完后，李一蒙通读了一遍，又在最后一页的空白斜着加上两行字：嘿嘿，老弟，有句话叫好女怕缠男，被拒绝了也不要退缩啊，若即若离紧跟领导，你就会是笑到最后的人啦！
　　封上信封，贴好邮票，把信投到邮筒里，李一蒙忽然感到很失落。半年多来，和沈边的通信让她感觉很轻松也很塌实，想想他心里有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或许有一天就会离开她的生活，她的心竟然漫过一丝痛楚。唯一一个可以絮叨絮叨心里话的朋友，也要离自己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