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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少年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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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是我的小儿子,兆忠,他一直在他母亲身边没有离开过,这回也打算送他出去,好锻炼一下!”
“父亲,真的?你也让我出去念书,那敢情太好了!我就说嘛,老是窝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你总是偏向展昭,什么。。。”
丁文举眼睛瞪着丁兆忠,让他将还没来得及发完的牢骚一下子吞回了肚子里,不敢再接话茬。
“他最小,不太懂事,让你们见笑了。玉堂和兆忠同岁,同是16岁。”丁文举说到这儿,笑了一下,
“英慈,我还有两个女儿,一个是月华,和玉堂同岁,一个是月影,只有13岁。月华今天刚好在刺绣师傅那里学女红,还没有回来,月影年龄太小,所以就不让你们认识了,但是有机会,年轻人可以一起聊聊!”
他喝了口下人早已准备好的茶水,指着那三个年轻人对儿子们说,
“这三位小朋友是我在北京几个好友同僚的子弟,也算是我的世侄了,将来有可能会在一起相处,希望你们能互相帮助,互相提携。这是季英慈,他祖父是晚清时期的名仕,曾做过两广的总督,到了他父亲这代,都在海外留洋,他祖母最疼他,才将他养在了中国。这两位是表兄弟两,哥哥欧阳春,弟弟颜查散,是北京政府教育部副部长家的两位公子。”
几个年轻人等他介绍完了,才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些人中,展昭和白玉堂在外貌气质上尤为显眼,而稳重成熟上丁兆兰兄弟二人则很占优势,季英慈和颜查散看起来书生气十足,属于文质彬彬那一类的,而欧阳春则完全不同,像是练过功夫的练家子,黑亮的脸膛,看着就是个豪爽仗义之人。
丁文举在大家打过招呼之后,拍了拍手,在门外已经站了一会儿的洪伯带着大宝,二宝端着四个棋盘进来,分别放在四张小桌上,将棋子摆好,然后恭恭敬敬地的退出了门,仍在外面候着。丁兆惠几人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摆了棋盘,丁文举笑着说,
“我们先来场比赛,大家不必计较太多,我来计时,为先赢的一方记录时间。”
见几个年轻人还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又笑了,
“不用紧张,只要全力以赴就好了,我自有我的用意。”
于是,丁兆兰和季英慈一组,丁兆惠和白玉堂一组,展昭和颜查散一组,欧阳春和丁兆忠一组,丁文举给他们同时计时,比赛开始。最快的一组是展昭和颜查散,展昭最先胜出,他客气地点了下头,颜查散虚心地请教了几招,而后是白玉堂险胜丁兆惠,欧阳春不擅长棋类,但还是很快地赢了更为差劲的丁兆忠,心里自是一番小得意,丁兆兰和季英慈这组胶着了一会儿,也是以季英慈的胜出而告终。
很快,大家换座位,展昭改为和丁兆忠一组,颜查散对白玉堂,丁兆惠对季英慈,丁兆兰对欧阳春,再次计时,展昭这次以最快的速度速战速决,惹得丁兆忠老大不高兴,而后白玉堂解决了颜查散,季英慈和丁兆兰同时赢了对手,此时,除了丁兆忠觉得自己不喜欢下棋而大感无聊之外,其他几人虽不解丁文举的意思,但是却对斗棋艺产生了兴趣。而后,又换了几次对手,展昭果然技高一筹,几次下来,均是他先赢,一直保持最快的记录。白玉堂紧随其后,也是稳赢不输,只是时间上稍慢展昭少许。
丁文举终于叫下人将棋盘撤走,问道,
“兆兰,兆惠,你们觉得小昭下棋怎样?”
兄弟两点头,表示挺佩服,丁文举又看向季英慈三人,问道,
“你们认为呢?”
季英慈也点头,跟展昭下过了一场,觉得展昭的反应力和应变能力很强,在棋盘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在走第一步的时候,早早就将第三步的棋看了出来。颜查散也点头,说道,
“若论棋艺,展昭却有高人一筹之计,但是如果不论计时,可以多一些时间思考的话,也不是没有赢他的可能。”
“好,展昭刚才的最快记录是10分钟,赢了兆忠,玉堂的记录是15分钟赢了兆忠,小颜的记录是20分钟赢了兆忠,”
“父亲,我是不擅长象棋,若是换了其他竞技的话,儿子也可有机会赢了他们的。”
“没规矩,我还没有讲完话,哪里轮到你讲话了?!”
丁兆忠被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再打断丁文举的话。丁文举接着说,
“玉堂,小昭快你几分钟,你是否服气,可是愿意挑战他的记录?”
白玉堂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展昭,突然笑了,心情大好,面向丁文举回答说,
“世伯,猫。。。展昭固然是聪明伶俐之人,但白玉堂也不差,相信可以破了他的记录。”
丁文举微笑点头,展昭也不恼,也是笑着看着白玉堂,看的白玉堂心里更加舒畅。
耳边听得丁文举接着问,
“兆兰,你们几个眼前有几个记录要破,可否有信心?”
几个年轻人各自点头,都跃跃欲试。丁文举很高兴,继续问,
“兆兰,你且说说你打算破谁的记录呢?”
丁兆兰想了想,说道,
“父亲,如果固定对手的话,我想是可以破小昭的记录的。”
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大家都和兆忠比赛的话,有机会比展昭赢得更快。不过他不想让兆忠难看,所以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大家都在点头,唯有展昭没有动静,他在想着丁文举到底要告诉他们什么呢?!
“好!”丁文举大声笑了一下,
“不错,兆兰找出了问题的关键!英慈刚刚皱着眉,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季英慈被丁文举点了名字,有点儿不好意思,说道,
“丁世伯,英慈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在思考世伯让我们轮流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哦?你看出了什么?说来听听。”丁文举更高兴了。
“那我就造次了!”季英慈有点儿小惶恐,但毕竟是大家出身,很快就开始侃侃而谈了,
“世伯,您看,展昭的棋艺果然是技高一筹,我是心服口服的,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在您的那个比赛规则和记录上。我们虽然也有轮换对手,但是并没有完全轮换完全,这就造成了一定的不公平性,所以那个记录也就不是绝对公平的记录,在一定意义上来讲是无效的记录。我不知其他几位的意见是什么?”
丁文举看看其他几个人,欧阳春大笑了一声,说道,
“别管怎么轮换,我下棋是真的不行,既然咱下的臭,公平不公平的就无所谓了!”
颜查散也是个勤于思考的人,他想了想,似乎觉得季英慈的话很有道理,说道,
“展昭在十分钟之内赢了比赛,实属难得,但是也不是不可挑战的,我看玉堂的棋艺也很高明,相信如果再比试的话,他极有可能破了十分钟这个记录。”
白玉堂听了他的恭维,非但不喜,反而皱了眉头,心里对颜查散擅自叫他玉堂很是反感,但是碍于大家都在这儿看着,又不好发作。展昭扭头看到了坐在他旁边白玉堂的异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把茶端了起来,递到了白玉堂手上,小声说道,
“尝尝这茶,很不错!”
白玉堂接过了茶,向展昭笑了笑,意思是夸他善解人意。展昭微笑了一下,转过脸继续听丁文举说话,心里也很纳闷。
“好!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那我也来说说,我为什么让你们下棋!”
丁文举站了起来,看看坐在四周的这些年轻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年少的风采,不禁想到了自己年少之时,但是看看眼下的局势,却让人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
“你们几个都是世家子弟,无论在北京,还是在上海念书,都应该对国家的形式有所了解了!”几个人都点了点头,果然,灿烂的笑容渐渐隐去了,换来的是无限惆怅。
丁文举接着说,
“刚刚你们下棋,我要你们破纪录,我想问问你们都想破小昭的那个记录,但请问这个记录是谁定的?”
几个年轻人不明其意,兆惠说道,
“这不是您定的吗?”
“我?”丁文举摇头,
“我没有定出过十分钟的记录!”
“那就是展昭定的!”丁兆忠可算是有了听懂的地方,忙抢着回答。
“嗯,算是吧,不全对!”丁文举看着他们,突然指了指展昭,
“小昭半天都不说话,你怎么想的?”
展昭一下子愣住了,看到大家突然都转向自己,轻咳了一声,说道,
“父亲,我觉得比赛规则虽然是固定的,但是真正引导比赛的,或者是制定记录让其他人争相跟随的,却是赢家。那么换句话说,如果你想参加比赛,从最开始就要跟着别人的脚步,此刻的记录是十分钟,但若是八分钟,也就要奔着八分钟的方向去努力。可是,如果棋艺差强人意,就永远是追随的一方,而被赢家操纵着未来的方向。父亲,我想这就像我们的国家一样。中国泱泱大国,五千年文化固然不可轻看,但是自工业革命以来,欧洲列强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步着。整个世界这个大的游戏盘,几乎不再有我中华民族的立足之地!那么,游戏的规则就要由西方列强来制定,当年晚晴政府闭关锁国,不愿意打开国门,拒绝参与,那换来的结果就是被强行拖入游戏,不想玩儿也得玩儿!洋人的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强迫我们接受这样那样的条约,割地赔款,辱国丧权。好,我们革命,推翻帝制,建立民主国家,但是内有军阀混战,外有列强窥视,人民民不聊生,袁世凯之流又趁机□□,我们的国家竟然像一个患了重病的病夫,哪里有力气去和人家谈什么公平?!谈什么平等!只能是引颈待宰!”展昭刚刚暗自揣度父亲此番用意,忽然想到他刚刚的惆怅,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所以这番议论就有感而发的说了出来。
“不错!猫儿说的有道理,”白玉堂听得展昭的慷慨之词,心里也是一阵激动,顺口就将猫儿叫出了口,
“我们不说以往,就谈眼前,北京政府参加了协约国,对德国宣战了,我们提供了粮食和大量的劳工,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与日本应同为战胜国,但结果却是德国在山东的权益我们不仅没有收回,反而被日本扩大了。这些列强国家违反国际道德,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竟然擅自做主要将胶东湾送给日本,简直就是强盗的行为!什么游戏规则?根本没有任何规则,只有强权政治!要不是我大哥他拦着我,我早就跑到北京去参加抗议游行去了!”
几个年轻人说到此,都十分愤慨,丁兆惠五月的时候也陪着父亲在北京,目睹了那场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此时十分激动地说,
“嗯,我和大哥当时都在北京,只有小昭因为年龄小,他们学堂的老先生们把他们留在了学校里。我们带着几个伙计也去支援学生们,你们是没有看到那个场面,虽然国家被曹,章之流祸害不浅,但是看着年轻学生们的爱国热情,仍是让人热血澎湃,觉得这个国家仍然有希望。”
季英慈几人也都纷纷点头,欧阳春大声说道,
“章宗祥这几个卖国贼子,若哪一日落在我的手上,定是揍得他父母都认他不得,也省得他给他祖宗丢脸!”
丁兆忠一直在丁家村呆着,此时觉得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的热闹,更加郁闷,看见众人说的慷慨激昂,也插嘴道,
“原来大城市里还有如此热闹之事,如若我在那里,管他什么先生不先生的,这种事情百年一遇,怎可轻易放过!”
展昭听出来,丁兆忠是在指桑骂槐的说自己没有去游行之事,只当是耳边风,并没有回应,倒是白玉堂听出了丁兆忠的挑衅,有点儿不平,刚想回嘴,就见展昭端起了眼前的茶,微笑着又递了过去,白玉堂冲他小声说道,
“臭猫,就你能忍!”说完,不再吱声了。
颜查散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刻反驳道,
“兆忠贤弟,话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是国家兴亡之事,岂可用热闹二字来形容?!就是百年不遇,也是应站在匹夫有责的立场上看问题,而不是以观看热闹的心态来衡量!”
丁兆忠更不高兴了,原是想加入他们的讨论,没想到才一张嘴就被人家噎了回来,赶紧说道,
“我们只16,7岁,能有什么责任,再大的事情不是还有父亲和哥哥们顶着吗?我倒想管呢!”
白玉堂被他的怂包态度惹恼了,顾不得展昭使眼色,站起来说道,
“可笑,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推卸责任!你倒。。。”
“玉堂,你坐下!”展昭看到白玉堂激动至此,怕他说出什么更激烈,更不中听的话,忙打断他,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白玉堂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一愣,看着展昭,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展昭本就儒雅,就算此刻脸带肃容也不让人讨厌,他冲着丁兆忠说道,
“兆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无论男女老幼,在保家卫国一事上,是平等的。我们虽然年少,但我们正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我们固有父兄,但是如若人人都以父兄为靠,推卸自己的责任,国家何时才能壮大?何时才能摆脱这种任人宰割,落后挨打的局面?任公曾云,‘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
“好!”丁文举听到这儿,极为高兴,不禁鼓起掌来,
“好一个中国少年!不错,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梁先生的这番话极有涵义!我看到你们几个,各个心怀国家,有担当,有责任,是我中华好男儿的样子,也不枉我们这些年来培养的苦心!我们的国家固有千年文明,但是时过境迁,到了今日,却成为我们裹足不前的绊脚石。当年留学美利坚,转而在欧洲继续求学,看到的是人家文明的飞跃,学成后想回国报效国家,却发现竟然报国无门!一些老顽固们就因为我们拒向朝廷命官及那些个排位行叩头礼,就将留洋教育说的一无是处,更是将我们带回来的‘民主’‘平等’之风气视为猛虎!可笑之极,他们怎能想象民主之风一经吹入中华大地,岂是他们这些封建老朽所能阻拦的!但可惜,孙先生的民主救国思想还未成型,就有军阀之争将民主之路带离了原先的轨道,各派系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国家民族的大义抛于脑后,也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欧洲列强乘虚而入,各自扶持自己在中国的代理,为的是可以分得一杯羹!”
他说完略有惆怅,但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接着说,
“我今日趁着老太太生日之际,将你们几个聚在这里,又要你们先下棋比赛,就是要告诉你们,只有成为强者,才能不被人牵制,而□□的希望,就在你们这些年轻一辈的身上。我与英慈及欧阳的父亲商量过,明年春节一过,你们几个就都到国外读书去。想读什么专业,你们自己选择,我们绝不强求。但是,学成后一定要回来,把你们的知识,能力,先进的思想理念,带回中国来。我相信你们将来会是大有作为的!”
几个男孩子一听到说是要送到国外去读书,都很兴奋,大家纷纷议论着哪个国家好,或者自己对什么感兴趣。白玉堂碰碰展昭的手,小声说道,
“猫儿,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展昭反问他。
“当然是出国留洋啊!还能是什么,你这只呆猫!我是问你想去哪里?”白玉堂看他一时糊里糊涂的样子,笑了起来。
“哦,我早前有个神父朋友,是个美国人,他常常说有几所美国的大学很好,早先也说可以帮我写一些推荐信,还说可以介绍他在那边教会的朋友给我认识,所以,我想先去美国念书。”
白玉堂想了想,点头说道,
“嗯,我大哥倒是也说过美国和欧洲不同,是个新兴的国家,民主自由之风更胜,你既然喜欢,那就去美国吧!”
“嗯,那你呢?有什么想法了吗?”展昭听白玉堂也觉得美国不错,心里很高兴,也想知道白玉堂的选择。
“我?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要去美国,那我也去美国!”
展昭看到他理所当然的样子,笑着说,
“这怎么可以?又不是儿戏,你要考虑好了才行!到时候,一个大学读完,至少要三年五载,如果不是你真心喜欢的,岂不是要度日如年。”
“我是认真的,怎么会是玩笑之言!”白玉堂有些不高兴,微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我跟你同去美国?”
“不是,白玉堂,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展昭见他要生气,觉得不可理喻。正要再解释,就听见颜查散问白玉堂,
“白贤弟,展贤弟,你们两个可是想好了要去哪里了?”颜查散刚刚和表兄商量完,此时回头,看着展白二人问。
“哦,我们也正在商量呢,不知颜兄你们有什么高见?”展昭客气地回答。
“嗯,我表兄对军事科技极为感兴趣,李鸿章那会儿,中国就跟德国的陆军学院有过留学的合作,所以他想去德国。我呢,对英国的工业革命以后所产生的一系列工业进步很是向往,所以可能先到英国去。展贤弟呢?”
“不用客气了,叫我展昭就好了。我想去美国,因为在顺天学堂的时候,很喜欢物理和数学,所以也想在这方面能有所深造。至于白玉堂。。。”展昭停顿了一下,“他可能也去。。。”
白玉堂见他的犹豫,顿时来气,生硬地甩了一句,
“我还没想好呢!怎么,你要替我决定吗?”
展昭平白无故地被白玉堂抢白,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但是面上却不显,平静地说道,
“嗯,那也好,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倒也不是着急的事儿!”
白玉堂听他这么说,更气了,索性转过身,不理他,去和丁兆兰兄弟聊开了。
颜查散也感觉出了两人间气氛不对,悻悻地笑着说,
“这位白贤弟的脾气还真是。。。呵呵呵,是个性情中人!”
展昭有些尴尬地一笑,然后说道,
“没什么,我习惯了!”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跟白玉堂真正相处也不过十几天,怎么就叫习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