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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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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似乎在睡，却又敏感之极。每次听到楼梯内的脚步声，我总是精神一振，可惜那脚步声匆匆而过，留给我一阵失落。
中午也赖在沙发上，连饭都不想吃，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发着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
一点过一刻的时候，忽然又有电话打了进来。我欣喜若狂，慌忙地接了起来，却是小雯。
小雯。
我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叹息的声音碎碎地落了一地。
小雯或许是听到了，她一向机敏。她柔声地问道：“亦明，你到底怎么了，病了么？”
“嗯？中暑而已。”我心里一惊，却回答的轻描淡写。
她轻笑：“中暑？亦明，你开玩笑的吧？高中的时候你穿着羊毛衫在大太阳下面绕着操场跑都没有中暑，现在会中暑？你……”
我非常不好意思地打断她，“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她的声音明显的僵了一下，余音顺着电话线紧紧地缩了过去，消失不见。
我尴尬地握着电话，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我低声地向她道歉：“小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仿佛不在意，只是稍微的静了静，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告诉我说：“亦明，我在这里拍了三个杂志的封面，都是蛮有名气的！哎！不过，说了你也不懂……”
她说了很多，而且说的很快，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前一句紧接着后一句，仿佛连珠炮一样根本不停。那急切的声音通过静止的线路匆匆地灌到我的耳朵里，听得我有些发懵。
我听着她那溢于言表的得意之情，听着她那份稍嫌过分的开心喜悦，竟然一并受到感染，衷心祝福她道：“恭喜恭喜。”
连受训之际她都能充分利用，的确不简单。也许，之前的我根本不了解她……
她在那边炫耀一般地笑着：“有一打的浪荡子排在外面，天天等著邀我出游。”
我不禁有些反感，之前的小雯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情，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顺着她的话继续下去，突然有些不耐：“那就赶快挑一个如意郎君吧。”
我的话仿佛并不能令她开心，她反驳道，“那种事情有什么意思？”
我笑，正行逆行都不行，现在的小雯只有执拗的脾气还一如既往。我问她：“那你要做什么？”
小雯叹气：“亦明，怎么这样问我？”
我不语。我当然知道她的心思。
人都是有一点野心的，我知道。
可她呢？她不是一个可以甘于平庸的女子，我知道，她想要在那个圈子里扬名，想要爬到最高峰，想要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她的野心太大太大，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太多，她太聪明却又太贪心……
可是，那个圈子里又有几个糊涂的？她独身一人，无依无靠，就这样风风火火的一路拼打了下去，只怕到了最后，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人，还是不要太奢求的好，如今，能够闻名天下，可以令举世仰慕的又有几人？生命中永远充满了陷阱，在你料想不到的地方陷住了你，困住了你。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她那么聪明，心里不会比我更清明透亮？她早在离家的时候就决定了要走这条独木桥，我的力气已经用尽太久，实在无法拉她回头。
她听不到我的回答，只好继续叹气。
我很少听她如此叹气，仿佛筋疲力尽，仿佛沧桑颓然，她怅然地说道：“亦明，你如今还在为那家报纸写连载么？……很受气吧？……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连载能写多久？写不下去了你还能做什么？听我说：亦明，你用心的写一个剧本好不好？亦明，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导演，很有名气，拍的片子拿过很多大奖的，人也很和气。我相信你，我知道你其实有才华。写一写试一下，好不好？”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心里感动万分，喃喃地答道：“谢谢你，小雯，谢谢……”
她苦笑，又对我说：“人心真是可怕之极，是不是？亦明，你是无名小卒时，她们一个个看你不起，呼来唤去，如同驱使牛马一般，毫无半分笑容。”她顿了顿，又冷笑道：“亦明，你等着看罢！哪里的人都是一样，一样的可怕。待你成名，她们献媚讨好无所不能，背地里又仿佛疯狗一般，想要撕碎你。”
我很吃惊，不曾料想她会如此。我不安地问她：“小雯，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闷闷地笑着：“亦明，你关心我？”
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声音过于压抑苦闷，大不似平常，我怕不小心又会使我们两个陷入莫名的尴尬之中。
我正在踌躇犹豫之际，她却岔开话题问我道：“亦明，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小雯，你什么时候改做监察了？”
她沉默了半天，好不容易再度开口，却出语惊人。她说：“亦明，我告诉你，你不要和那个姓方的再继续下去了。”
她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样当头而落，震得我说不出话来。我呆呆地握著话筒吃惊她非同寻常的措辞，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答。
她冷笑：“亦明，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王瑞雯还不了解你？你去见他或者是他来见你现在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或许你早就已经忘记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我们是否见面其实根本与你无关，小雯。”我忽然生气，冷冷地说道。
“我是为了你好，亦明，就算你喜欢男人也不要跟那种人在一起。亦明，他那种人，什么时候认真过？”她的声音变得焦躁起来，忿忿地继续说道：“他说起话来你分得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他自己也在私下里承认，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爱他的人爱得发狂，他却不为所动。”
她的声音一片一片碎落下来，仿佛扰得我心慌。我握紧了手中的话筒，强迫自己沉默着。雪白的窗帘被午后的清风吹抚着，一起一落，太阳的影子在地板上一跳一跳的，闪着刺眼的光。
“我并不是嫉妒，亦明，就算你真的是同性恋又怎么样？我们早已分手，亦明，我只是担心你。你这个人太单纯了。他玩过的人多得数不清，他哄人的演技都可以拿大奖，你哪里是他的对手？你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正常，我就害怕，亦明，你不要真的陷进去才好。你知道么，我在这里认识的男MODEL，只要长得不错的，都跟他有过关系……”
“够了！”我忽然失去了控止，大声地对着她喊道。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苍茫的白，原来是雪白的窗帘高高飘起，在我的眼前荡着。
她苦笑，说道：“好，亦明，我不说他……亦明，你知道么？我昨天晚上竟然做梦，梦到你和我一起演那出童话剧……”
我一怔。
回忆缓缓浮起。我想起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想她她童稚的声音，想起那条开满芙蓉花的小路，想起少年时的彼得·潘和温娣。
她苦涩地对我说道：“那路上开满了芙蓉花，亦明……你记不记得？”她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只是那哭声忽然变小，然后消失。
我知道那是因为她捂住了口……
对不起，对不起，小雯，我爱他，我爱他。我捂着脸，心如刀割，却不能出声。
她凄然地说道：“亦明，我想要握住你的手，可是你离我那么远。我抓不到你，却从空空的舞台上摔了下去……惊醒后我很害怕，亦明，所以打电话回来，为什么？……”
我开始发抖，手脚冰凉。昨夜我睡得极沉，从未听到有何动静。
“为什么？亦明？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瞒着我，为什么？你信他的甜言蜜语却不信我的苦口婆心？”她掩着口质问我，可是强压着的哭泣声还是沿着僵死的线路一点一点的传了过来，“你知道他说什么？亦明？那种人根本不可能真的爱你，你醒醒吧！他们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好人！”
终于无法克制，我缓缓地开了口，“他不会骗我，我相信他。”
我对她说，“我并不单纯，小雯，我不是童话里的傻瓜男孩。……我比你还要大一岁。”
她笑，我听不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一直笑着，低低的，半天才说道：“亦明，我还要走几个场子，等下午再和你详细说……”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电话被小雯硬生生地挂断了。我无奈地松开了话筒，这才发现手心里都是密密的汗珠。
她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么？仲信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还是她知道了别的什么？
我相信仲信不会骗我，他以前做过的事情我都不在乎，只要从此以后不再那么荒唐就好。可是小雯这样费力到底为了什么？……
我苦笑着，抱住了头，楞楞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到了最后，终于无聊地坐在了沙发上，翻看著她扔在家里的时装杂志，等她的电话。
可她一直没有打进来，直到晚上，一直没有。我开始觉得奇怪，她一向守信，说过要打就一定不会忘记，可是，这次她没有。
我突然觉得孤单，房间变得很空旷，空得吓人。所有的家具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沉沉地向我压来，夜色也渐渐浓重起来，屋里的寒气缓缓地漫了上来，浸着我，一直浸到了骨子里去。
我打她的手机，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再打，还是没有接，我忽然心慌意乱起来，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开始不安地踱来踱去，走累了，就躺在沙发上歇一歇。可是一合眼，就看到小雯那双清明的大眼睛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厉害，我用手捂住了眼睛，害怕眼皮会跳起来。
十点多的时候，仲信突然打过电话来，第一句就令我几乎瘫了下来。
他说：“亦明，你镇定一点先听我说：王瑞雯，……她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