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杨桐杉

2、利锋卷 1 一瓢饮

　　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并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栎林中醉射雕。
　　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忆昨车声寒易水。今朝，慷慨还过豫让桥。
　　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飘尽。老去填词，一半是，空中传恨。几曾围、燕钗蝉鬓？
　　不师秦七，不师黄九，倚新声、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红粉。料封侯、白头无分！
　　--题记
　　日上三竿，李府。
　　一个人若吃整天吃得很饱喝得很足，而且又整天用不着做事，那么他想不高兴都不行了。
　　刘半城就是一个整天都很高兴的人，因为他吃的饱喝的足而且整天都不用做事。
　　有些人整天做事也不敢想自己有钱以后是什么样子，有些人什么都不做照样活得有模有样。
　　刘半城睡的屋子窗户和门都是朝西开的，刘半城每天都要睡到太阳照不到他的时候才起床。锦衣玉食和充足的睡眠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有精神。近几年来，他几乎越活越年轻。
　　刘半城伸着懒腰从屋子里走出来。几个丫鬟正在打闹，几乎所有的人对老爷的早起都有点不适应。一个丫鬟忙端上洗脸盆和漱口水伺候，刘半城喝一口水，仰着脖子看着天，好似想起了什么事，半天低下头，丫鬟忙端着脸盆去接，刘半城却一歪头吐在了地上，抽过另一个丫鬟手上的毛巾，匆匆抹一把脸，准备出门。
　　刘半城的几个朋友约了他，去镇上，看菊花。
　　一年一度，菊花会。
　　刘半城有心不去，又怕别人笑话。有心要去，又好象少了点底气，自己一个粗人，去了又会怎么样呢？到时候一句话说不出来或是说错了什么话，还不是一样要被人笑话。
　　刘半城穿过院子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儿子正蹲在院子中央的梧桐树下，也许在看蚂蚁上树吧，也许在干别的。儿子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枝，好象在地上画着什么。
　　看着远处蹲着的儿子，刘半城隐隐约约感觉到会有事情发生。大事。
　　刘半城的儿子是一个傻子，这无疑让刘半城感到很无奈。
　　兰坊镇首富的儿子却是个傻子。
　　傻子也是儿子，刘半城最疼自己的儿子了。
　　刘半城刚刚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傻子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的老婆一刀剁了。
　　老婆说你想干吗，他再怎么笨也是你刘半城的儿子他再怎么傻也只肯管你一个人叫爹。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半城的老婆盯着丈夫手里的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刘半城当时就呆了。
　　于是刘半城就放下了刀。
　　刘半城想了很久，自己忙了半辈子才有了一个儿子，虽说赚了不少钱，要吃有吃要花不愁花，可还有什么比有一个儿子更好吗？刘半城问自己。
　　很快的，刘半城又摇摇头，没有了。
　　儿子傻，但傻的人不会有烦恼，儿子没有烦恼，自己就没有烦恼。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没有烦恼无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假如你的周围都是一群快乐的人，我想你也无法整天都愁眉苦脸，你就算是不想高高兴兴的都不行了。
　　刘半城上前拍拍儿子的脑袋，宝贝，你在干什么呢？
　　宝贝，我在画画。儿子只是回答，头也没有抬。
　　你在画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在画，在画，我也不知道我在画什么。
　　李贵叹了一口气，心想傻子到底是傻子，连自己画什么都不知道。不禁朝着儿子的画看过去。
　　李贵面色大变。
　　院子里有一大片的地方画了葫芦。各种各样的都有，李贵认得。
　　就像是树上的叶子。一棵树上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叶子，但走远一点来看，整棵树上的所有的叶子又仿佛是一样的。
　　不，那根本就不是葫芦。
　　是瓢。
　　李贵问儿子，是谁教你的？
　　儿子仰起脸来看着李贵，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要人教吗？你这个大笨蛋。说着儿子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梧桐树。
　　李贵顺着儿子的手看过去。冬天刚过，梧桐树上新刻着一只葫芦。刀口的地方渗出大量的汁液，可清清的汁液却怎么也掩不住树干上那吓人的惨白。
　　李贵知道那根本就不是葫芦，而是瓢。
　　李贵打了个哆嗦。
　　李贵知道那只粗糙的瓢代表着什么。
　　经过一天的不安，黑夜终于来了。
　　整个刘府灯火通明，刘府八丈宽十丈深的大厅里此刻坐满了人，他们是刘半城用一天的时间花重金请来的。坐在首位的是静慈寺的主持了空大师，刘半城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只不过在兰坊镇上所有人的心目中，他已经近乎是一个圣人。他来到不是为了刘半城的重金，一瓢饮的到来扰乱了所有人的生活，出家之人既该慈悲为怀，就不应对此事视若无睹。
　　来的还有知县刘宗与，刘半城请他却是花了一番心思。
　　两辆马车。六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银子，整整六箱子银元宝。管家在刘宗与的门口等了一个上午，才被请进县衙的后院。刘宗与让他坐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他才见了管家一眼，说了一句话，晚上一定去。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管家不敢多问，知趣地离开了。
　　刘半城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此事刘宗与不会不管。
　　兰坊镇，大唐西北边陲，古为交通要道，丝绸之路沿线中镇。后因胡人日益强大，屡屡来袭，加之易守易攻，大唐军队几次抢回，又遭胡人取夺。最终坟地而居，蛮汉同住。但镇上居民日益减少，日夜均不太平，时有冲突，加之大军压境，人心惶惶，位置日益偏僻，今日已毫无要道可言。
　　山西匪患严重，天高路远，非天子脚下王法森严，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者比比皆是，近日又出现一巨盗，外号一瓢饮。
　　丙戍年，元月十五日，晴，宜出门，忌嫁娶。兰坊镇县令得白玉奔马一对，爱不释手，寝前置于床侧。翌日，奔马遗失，另失银锭约一瓢，画瓢留记。
　　元月二十三日，宜出门，忌嫁娶，忌迁徙。兰坊镇盐商失翡翠观音一座，另失珍珠多枚，量计约一瓢。画瓢留记。
　　二月五日，诸事不宜。山西布政使司李弼被杀，鲜血画瓢留于墙为记。家中余人毫发未损，翌日家人发现李弼尸首。
　　三月二十一日，宜祭祀，宜平治，道途；忌解除，忌酝酿。
　　前山西盐运使蔡恒，前山西驻军守将刘循，前山西府尹诸明凡，被杀。差时不逾一炷香，鲜血画瓢留记。刀口相似，仵作验尸，断定一人所为。
　　四月三日，宜纳财，捕捉，取鱼，忌动土，返回，迁徙，剃头。
　　兰坊镇县令亲率捕快三十二名，捉拿一瓢饮，铩羽而归。县令修书，上报朝廷。
　　五月三日，宜祈祷，沐浴，采桑，忌裁衣，纳畜，扫舍。
　　山西驻军参将刘挥率兵丁一千二百人，准备围剿月牙居，行军至镇外一处峡谷，遭遇大队不明人马袭击，伤三百余人，亡两百二十七人。
　　一瓢饮盛气凌人，朝廷也已经对刘宗与下了死命令，一个月的时间，破案，否则乌纱不保尚在其次，只怕到时朝廷震怒，性命堪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