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与阿夏》十三酥

5、唱出杀鸡儆猴戏

　　傅府地方虽大，不过大宅门里的事情，最是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到哪里哪里便嘀嘀咕咕一片。

　　琛琛的奶妈子桂妈妈一路寻到了二小姐菖楠的院子里，前脚后脚的，小翠也跑了进来。她方才从一堆丫头中混迹而出，可谓傅府消息一把手。
　　额角渗着汗，一眼便瞧见桂妈妈畏畏缩缩在半开的窗前探头探脑。

　　只作出未瞧见她的模样，小翠绕过走廊另一边，飞速地闪进了屋里。

　　西瓜被勺子挖得见了青白的底，菖楠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她想她这绝不是肥胖，她这是纯种的婴儿肥，她长大了以后是一定会瘦下来的。

　　女孩子都喜欢安慰自己，尤其是光吃不动那一类型。

　　“小姐，”小翠瞧了一眼嘟着嘴巴哭得直打嗝的小少爷，径自凑到了菖楠耳边。嘀嘀咕咕一番后，菖楠的目光移向了窗棱间，只是轻轻地一扫而过，正巧瞧见桂妈妈暴露的半个脑袋。

　　“吃完西瓜，本小姐甚饱甚饱啊。我需要活动一下。”她走到窗前，自言自语道：“嗯… …今日的目标是打窗户一百下，让自己出汗。”

　　窗外桂妈妈犹自琢磨着菖楠的话，突然脸上劲风一扫，“砰”的一声，木头窗户毫不留情地拍在她脸上，生生拍出了两行艳艳的红鼻血。

　　“哎哟！”桂妈妈疼得直挠墙，屋里菖楠磨了磨自己指甲，凉凉道：“屋外边是桂妈妈么，可是被熊瞎子挠了？”

　　“没…没有！”

　　桂妈妈在小翠和小花的笑声里走进门，一手捂着鼻子，一边草草給菖楠行了礼，然后就跑向了小少爷，“我的小祖宗嗳，这儿你也敢跑来，快随我回去！”

　　琛琛咬着手指头，严肃地连连摇头，“不走不走，琛琛要姐姐陪琛琛玩儿。”

　　桂妈妈小心翼翼抬眼，寻睃了屋子一遭，菖楠正双手抱胸靠着桌脚，脸色不辨喜怒。胖胖的小圆脸挤着似笑非笑的肉，缺了牙的小嘴缓缓张开，道：“桂妈妈，本小姐这儿，琛琛怎么就不能来了？”

　　原因为何她心里实在是清楚的。
　　要说在意那就矫情了，她是什么人，脸皮城墙拐个弯还要厚，何况只是风言她被妖邪上身罢了。
　　如此小事何足挂齿。

　　倒是小翠有几分忧心，如今她的小姐又胖又凶悍。原本人虽胖点，至少是温厚识礼的，现今儿却似个半山腰上拦路的强人匪类。

　　她不讲理，刁蛮，而且不讲理。

　　一个大名在外的半大姑娘，主要是这名头着实不甚好。这样的嫡女千金，谁家敢娶回门去？

　　如今府中人也对外边的流言忌惮，寻思着流言总不能无风而起，显见的他们二小姐比之往日那是大大的不同。

　　如此一来，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菖楠已成了名副其实的“鬼见愁”。

　　可她又不是颗煞星降临傅家，亦不是命中带煞之人，京里人胡言乱语也不好去追究人家。可如桂妈妈等却是日日能见着她的，他们何时见她吃人放火半人半兽了？

　　只有雷神，它时常殷切而脉脉地注视着她，蹲守在树下“哈哈哈”地掉着哈喇子，黑漆漆的眼珠子里闪烁着有爱的光芒。雷神果真是一条好狗！

　　至于其他人，在菖楠眼中都是脑积水的猪脑袋。

　　桂妈妈护着小少爷在自己身后，声音发着抖，两股筛糠一样狂抖，仿佛眼前站了只咆哮的大狗熊，这种存在于茶楼里说书先生口中的猛兽。

　　“奴婢，奴婢绝无此意…是二小姐听差了…”

　　琛琛从桂妈妈臂弯里伸出小脑袋，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可是你前儿才和我说呢，说姐姐被熊瞎子上身，娘亲嘱咐了你，叫你不要让我亲近姐姐。”

　　桂妈妈老脸一白，慌乱中急急跪下|身去，“小少爷年纪尚小，总要听差了奴婢的话，奴婢怎么会说… …”

　　她住了嘴，纳纳看着菖楠递到眼前的方巾。一块白净的，毫无花样的锦帕子。

　　菖楠抹了抹桂妈妈的鼻血，招了小翠扶她起身，在桂妈妈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时候笑的春风一般和煦，“桂妈妈怎么跪我？您是府里的老人了，伺候了娘亲半辈子。我不过一个孩子，要妈妈如此真要折煞了。”

　　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如果不是傅夫人有了交待，料想桂妈妈这等的人物是决计不会对嫡小姐不敬的。

　　桂妈妈表面上手足无措，心里却因她的话微有飘飘然。她抓着那方帕子抹自己鼻子，摆手道：“不不不，小姐是主子，奴婢是下人，怎么跪都是该当的。别说是跪着，便是要我滚出去也没什么不可呢！”

　　“哇，那桂妈妈就滚给阿楠看看好不好呀？”

　　菖楠说着一屁股坐在软塌上，蜷腿缩脚好整以暇望着她，圆乎乎的脸上一派天真。

　　琛琛挠了挠头，“姐姐，什么是‘滚’啊？”
　　“就是…”她有点犯难，比手画脚地給弟弟讲解，“人有两只脚，两只手，把它们团团在一处，向前滚出去。嗯…就是这么简单。”

　　小翠瞄了瞄小少爷，他小脸上满满的迷惘之色，一看就是没听明白。再看桂妈妈，那是一张面如土色的脸，夹杂着羞愤。

　　小翠叹了口气，浅浅同情默默报之。

　　只见桂妈妈蹲下身，两手臂环住膝盖，苦哈哈着一张脸，屋外不知何时聚集来一众丫头仆从，悉悉索索交头接耳间，桂妈妈几十年来积攒的脸面便荡然无存了。

　　不得不说的是，围观是种美德。

　　就在桂妈妈咬牙欲豁出老脸滚出去之际，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一方帕子。白净的，毫无花式的帕子。

　　“小…小姐？”

　　“桂妈妈真是年纪大了，阿楠是在跟你开玩笑呢，竟也听不出？嗳，你瞧你，”她拿帕子搭在她头顶心儿，“鼻血又流出来了，快擦擦… …唔，下次遇见熊瞎子可得躲远点儿喔！”

　　“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

　　这一番折腾下来桂妈妈活生生出了一身凉汗，背后汗津津的，微风一吹都叫她直哆嗦。

　　菖楠胖呼呼的脸转向门边，布帘子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她半挑着唇笑得无邪，“都站在外头做什么？要进来见识见识熊瞎子？！”

　　呼啦——
　　蹬蹬蹬蹬——

　　顷刻间外头连个鬼影也没有了。这出杀鸡儆猴的戏码也唱完了，虽然老套，不过放在这座宅子里，似乎意外的受用。

　　桂妈妈悔得肠子青了又紫紫了又黑，这时才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忙陪着小心道：“二小姐，太太今日身子不适，奴婢还要…正要带小少爷去瞧太太，因此上，现下不得不离去了。”

　　“母亲她怎么了？”菖楠就没见过这傅夫人几次，映像中傅夫人是个重男轻女的主儿，可不是，连生了两个女儿才生出琛琛这一个男孩儿来，能不宝贝着么。至于两个女儿，那是随她们去了。

　　桂妈妈不敢犹豫，结结巴巴把大致说与菖楠听，她是巴望这十岁的孩子是听不懂的，况她说的十分含糊。

　　菖楠听罢摸了摸下巴，同意桂妈妈带琛琛走。桂妈妈感激涕淋地福了福身子，脚底抹油地牵着小少爷往外走。

　　忽然听到二小姐阴魂不散的声音响在耳边，“咄！桂妈妈走得这样快，阿楠都快追不上了。”

　　琛琛一下子环住了姐姐水蛇般的水桶腰肢，喜滋滋道：“太好咯，姐姐陪琛琛去荡秋千！”

　　“不是荡秋千，”菖楠皮笑肉不笑地拔开熊孩子的手臂，抬头看向傅夫人院子的方向，“琛琛要乖要懂事，娘亲身子不好，我们为人儿女的，怎么有不去看的道理？”

　　桂妈妈闻言本欲劝阻的说辞通通卡进喉咙里，强笑着跟在姐弟俩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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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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