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时光| 岁月忽晚君犹在》熊未艾

12、第十章

　　回到MG之后，日子又正常运转起来。
　　陆励成依然不能久坐，工作了一上午，觉得右侧身体有些酸疼，就站起来活动一下。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沈良昀正在格子间和一群同事侃得开心，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有眼尖的人远远就喊了一声“陆总好！”，于是前一秒还凑在一起聊闲天的男男女女们一下子就鸟兽散，对着电脑正襟危坐，表情肃穆。沈良昀也飞速站起来，冲陆励成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正准备回去工作，被陆励成叫住，“沈助理，跟我来一下，数据出了点问题。”
　　沈良昀跟在陆励成身后进了办公室，恭恭敬敬地问，“陆总，什么问题？”
　　陆励成转身，并没有回答，只是玩味地看着她，“你最近混得不错？他们不排挤你了？”
　　沈良昀搔搔头发，“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好像……不怎么在意之前的传闻了……”
　　陆励成点点头，这才重新转回身在办公桌上找文件，给沈良昀指出问题。
　　沈良昀站在陆励成身侧，认真地听着——听着听着，就稍微有点走神。同事们态度的转变，一定是和陆励成有关系的。这次回来，Elaine就被调走了，那些之前对沈良昀不屑一顾抛白眼的人们也忽然都对她客气了起来。虽然都是逢场作戏，但好歹沈良昀的日子算是好过了很多。她从心里感激陆励成，却也很明白，陆励成这样做，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助理，流言会影响工作，仅此而已。
　　如果说十六岁的暗恋和二十六岁的暗恋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十六岁时，不知所措，小鹿乱撞，对方一个无心的微笑都能让自己想入非非，二十六岁，已经学会隐藏，学会说谎，也不再把一个表情当暗示，把一个动作当暧昧。
　　但有时候沈良昀也会想，这样的理智，多半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喜欢上的是陆励成。她知道陆励成是怎样的人，她也知道陆励成心里有个怎样的人，所以笃定了自己的喜欢得不到回应。可是偏偏，得不到回应也喜欢。年少的时候，这样无望的喜欢让人觉得壮烈觉得美，所以陶醉其中，也许并不是因为人，只是因为这份带着些悲剧色彩的喜欢。但这次，沈良昀知道，之所以明知不可能得到回应还要继续喜欢，只是因为，他是陆励成。
　　她以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担心，配不配，对不对，值不值得，可是这次，她只知道，他是陆励成。她或许不配，或许不是他的对的人，或许这场喜欢只是又一次浪费。但她放不下，也不想放，因为他是陆励成。
　　沈良昀把这份喜欢压在心里，暗无天日的环境反而让种子破土而出，仿佛要开出花来。
　　日出日落，白昼黄昏，时间一下子就滑到了春节。
　　过年放假当然要回家。沈良昀要回，陆励成今年也要回。
　　放假前一天，同事们早早赶完工，互道了明年见就各自奔向家里或是火车站飞机场等待归乡。沈良昀一直磨磨蹭蹭，直到听到隔壁办公室的门“咔嗒”锁上的声音，才开始收拾东西。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看到陆励成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走廊，才离开办公室。她一路跟在陆励成后面，远远看着陆励成进了电梯，慌慌忙忙跑到另一台电梯前摁下向下的按钮，电梯门打开，空空荡荡。她一个人跟着电梯下坠。
　　来到大厅，依旧搜寻着陆励成的身影，看到他向车库的方向走去，沈良昀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陆励成也停下了脚步。
　　陆励成转身的瞬间，沈良昀几乎出于本能的想溜之大吉，可是已经来不及。
　　陆励成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跟着我？”
　　沈良昀窘迫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有东西要送给你，新年礼物。”
　　陆励成向她走来，沈良昀赶忙低头，在包里翻找。
　　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最后沈良昀装出一副“啊，那就这样好了”的表情，把围在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取下来，递给陆励成，“这个，礼物。”
　　陆励成没有接，剑眉微挑，问，“二手的？还是女式的？”
　　“不是的不是的”，沈良昀手舞足蹈想要解释，却发现没什么能解释的。难道要告诉陆励成这本来就是特意为他织的，刚才那出浮夸的戏是她自导自演只为让送礼物这件事情显得不那么突兀？难道要告诉陆励成，为了这条围巾，她特意去问陈昊男人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还连哄带骗才从妈妈那里学来围巾的织法？难道要告诉陆励成，送礼物的方式她想了好久，才琢磨出这么一个还算可行的方案，但还是觉得唐突，所以如果刚才他没有转身，她就不送了？
　　用尽心思，换来百口莫辩。
　　最后沈良昀心一横，向前一步，踮了踮脚，直接把围巾挂到了陆励成脖子上。
　　“陆总，相信我，这是条新围巾。”
　　陆励成看沈良昀一副郑重的样子，也不再开玩笑，看着沈良昀说，“收了礼物就没有不还的道理，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在我支付范围之内，我送给你。”
　　沈良昀抬眼对上陆励成的目光，慌忙避开，盯着陆励成的西装，过了一会，指着他袖口露出的衬衫试探地问，“这个……袖扣，可以吗？一个就行了，我要左边这个。”
　　陆励成右手抚摸着左边的袖扣，有些不解，“你要这个有什么用？”
　　“收藏。”沈良昀脱口而出，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补充道，“陆总，你这个一看就是名牌限量版，以后一定会升值的，所以我想收藏。”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给你？我自己留着不是更好。”
　　沈良昀知道，这次不是陆励成太精明，而是自己太愚蠢。打了败仗，垂头丧气地准备告别，却见陆励成利落地把两个袖扣都取了下来，边取边说，“这个在我支付范围之内，送你了。反正也是二手的。”
　　沈良昀不服地强调，“我的围巾是新的，真的是新的。”说着拿了一个袖扣。
　　“两个都拿走吧，你拿走一个，另一个我也没用了。”
　　“我只要一个，陆总，那一个您自己处理吧，扔掉或者放到网上拍卖，随您啦。”
　　沈良昀做了个鬼脸，退后了几步，“谢谢你的礼物，新年快乐。”不等陆励成回应，就自顾自走出了公司。
　　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融，沈良昀听着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吱的声音，两只手捧着那枚小小的袖扣，边走边看。黑色的底上银色的规则纹路，沉稳内敛，又暗自飞扬。袖扣如人，所以沈良昀想要。就算知道这样的要求太冒失，还是想要。知道陆励成不会扔掉另一个，所以她任性地只要一个。
　　这样他们终于有了共同的东西。
　　左边在我这，右边在你那。即使我视若珍宝的被你束之高阁。

　　沈良昀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从北京回到家乡。从火车站出来就直接打车到家，开门第一句话是，“外公呢？”
　　沈妈妈假装嗔怪，“这孩子，就只惦记你外公。”
　　客厅地板上的萨摩耶冲沈良昀扑过来，用头不停蹭着沈良昀的裤腿，沈良昀蹲下来搔它下巴，“福贵儿！一年不见你又长胖了！”
　　这时，外公拄着拐杖从卧室出来，沈良昀见到外公，像福贵儿扑向她一样，一股脑地扑向了外公，一边熊抱一边说，“姥爷，我回来啦，我在北京想死你了。”
　　外公笑得慈祥，轻轻拍着沈良昀的背，“丫头，姥爷也想你，来，我们慢慢说。”
　　沈良昀挎着外公的胳膊走进卧室，外公坐在摇椅上，她坐在床上，冬天难得和煦的阳光漏进屋子，一派祥和。
　　沈良昀笑眯眯地开口，“姥爷，再过几个月，我就彻底回来，不走了。北京空气质量太差，我皮肤都被折腾坏了。”
　　外公随着摇椅前后晃着，悠悠地说，“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
　　“没有，哪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在那又没有喜欢的人。”
　　听沈良昀这样说，外公的笑里带着些顽皮，“丫头，你有情况。”
　　沈良昀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忙着工作，所以她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外婆是个有些尖锐的人，外公就比较好相处，所以在家里爷孙俩的关系特别好。有什么事，沈良昀也从来没想过瞒着外公，所以她老老实实地把最近的心思都交待了。
　　“姥爷，他有喜欢的人。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他生活里了，但她一直在他心里，就算他不承认，我也知道。可是，人是不是应该往前看呢？这条没头可回的路，总要走下去呀。我喜欢的那个人……噢，他叫陆励成。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懂得最优方案，懂得选择投资最小收益最大的项目，可是我总觉得，在感情方面，他好像固执得可怕。”
　　外公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着窗外的阳光，问，“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良昀这个名字吗？”
　　想起自己敷衍陆励成的话，沈良昀在心里偷笑，“当然知道啦，日光嘛。”
　　沈良昀从小就意识到自己名字里的字并不常见，所以翻字典查过，字典上说，昀，就是日光的意思。十八岁生日那天，外公对她说，希望她能做像日光一样明媚温暖的人。
　　“丫头，你知道太阳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沈良昀也扭头看窗外，“温暖无私？”
　　外公摇摇头，“太阳最打动我的地方是，她一直都在。不论什么季节，不论白天黑夜，不论你能不能察觉，她一直都在。在我们短暂的生命里，太阳就是永恒。她无处不在，所以偶尔让人感觉不到存在，可是如果没有她，我们的生命就只剩下绝望的黑暗和冰冷了。所以丫头，你懂吗，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人，像你说的那样喜欢，那我希望你是太阳，是阳光，不管那个人，他能不能发现你的温暖，重要的是，你一直在给他温暖。”
　　沈良昀看着外公，重重点了下头，然后很严肃地问，“你这么教育我，难道不怕他一直发现不了我的存在然后我就嫁不出去了吗？”
　　外公哈哈一笑，“我孙女才不会犯这种傻，那个姓陆的小子要是真看不见你，你总有一天会死心，然后遇见另一个人。丫头啊，这世界上永远没有谁非谁不可。”
　　沈良昀撅嘴，“那不一定，你和外婆不就很好。外婆走了这些年，你不一直一个人？”
　　“这丫头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不正经，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一个人还怎么着？”提起外婆，外公的表情变得遥远而温柔，“我们的感情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无非是过了一辈子，都适应了，也习惯了。我在这边惦记着她，我知道，她在那边也挂念着我。这感情啊，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只有双方抱着相同的情意，才能幸福，才能长久。”
　　沈良昀听完心里触动，表面上却还打着马虎眼，“啧啧，姥爷，没想到你在情感方面这么专业，早知道我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就不找什么闺蜜蓝颜了，应该来咨询你的。”
　　外公也不和她计较，依然随椅子慢慢摇晃着，双眼微阖，好似在休息。沈良昀便也不再说话，趴在床上晒太阳。

　　涛子在机场看到一袭黑色风衣的陆励成，快步迎上去，接过行李，说了一句，“小舅，这围巾真好看。”陆励成笑笑，没接话，只是向涛子询问家里的近况，还有他最近的生活。
　　“小舅，我有女朋友啦。”涛子一边开车一边愉快地炫耀，当然，重点永远是——“所以对不起了小舅，抢到你前头了……我也不想的，可是谁让你不抓住机会的，那个苏——”阿姨两个字没说出口，涛子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噤声，转移话题，“哈哈，小舅啊，我女朋友长得可好看了，一会给你看照片。”
　　陆励成若无其事地看向车窗外面，山峦连绵江河回转，风景依旧，脚下的路依旧，连这恍恍惚惚的雾气都像从来没有变过。“嗯，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好看，才让你这么目无尊长地抢在我前面。”
　　这话倒是让涛子有些吃惊。以前打趣这方面的问题，陆励成从来是要么巴掌解决要么干脆沉默是金，今天这样配合，反而让他不适应。
　　一路颠簸到了家。上次过年回家还是和苏蔓在一起的那次，这次回来，家里依旧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村民。陆励成虽然并不喜欢被这样兴师动众的欢迎，但这喧闹却让他倍感亲切，人与人最淳朴的感情皆尽于此。
　　母亲拉着他的手亲切地唤他成子，他终于感到久违的安心，像一个真正的归人一样放下了所有风尘仆仆，露出会心的笑容。
　　家里人都没有提起苏蔓。连晶晶苗苗都没有念叨苏阿姨。反倒是陆励成趁吃饭的时候淡淡说了句“苏蔓结婚了。”算是给这一桌子的人一个交代。大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母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被陆励成捕捉到了。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一直是母亲的心头病，开始时母亲还常对他唠叨，现在不唠叨了，陆励成心里反而过意不去。那年带苏蔓回家，母亲的欣喜他看在眼里，如今母亲的失落，他怜在心里。他可以给家人经济补给，给他们更好的生活环境，但偏偏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努力。只能生硬地拿涛子当挡箭牌，“听说涛子有女朋友了，带回家了吗？”
　　涛子红了脸，一家人又其乐融融的笑闹着逗他，陆励成默默吃着饭，脸上的笑容渐渐冰冷。
　　除夕的晚上，祭拜完祖宗，吃完年夜饭，孩子们又都吵嚷着去院子里放鞭炮。陆励成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涛子带着晶晶苗苗一起疯。他远远站着，看炮竹被甩在地下轰一下炸开，看烟花腾空跃起在漆黑的夜幕里绽放。
　　生活如此残忍。它让你失去了一个人之后，还让日子像她在一样的，继续下去。
　　陆励成专心地看着天空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幻觉。过了好一会才接起来，却听到电话那头也是一片混乱，好像还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尖叫。正疑心是不是拨错了，那边传来沈良昀的声音，“陆总，呃……新年快乐啊。”
　　说着新年快乐，沈良昀却快哭了。她无力地瞪着乱碰她手机结果拨出去电话的侄子侄女，熊孩子们却完全不理她，对着电视上的春晚叽叽喳喳指手画脚。
　　陆励成礼貌地回应，“嗯，新年快乐。”
　　按理说已经没有什么好讲，但沈良昀忽然不想挂电话，在这万家团聚的晚上。
　　“陆总，谢谢你在过去的一年里对我的照顾，以后，不管我在哪里，你在哪里，我都会一直记得你，记得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光的。”
　　陆励成听着她如此官方的致辞，笑了笑，忽然说，“沈良昀，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农村是什么样的？”
　　沈良昀一下想起来，当时在郊区，陆励成鄙视自己没有去过真正的农村，不知道自然究竟是什么样的。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想！”
　　陆励成不再说话，只是将手伸出去，让手机话筒收到院子里的声音。
　　沈良昀开始时摸不着头脑，只听到那边嘈杂的人声和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又听了一会，才明白，这就是陆励成所说的，真正的农村。有孩子们放肆地笑，隐约有她听不懂的方言在念着，偶尔还有几声犬吠，烟花碎裂、微风阵阵，她都听到了。
　　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陆励成问她，“感觉怎么样？”
　　沈良昀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闻到麦田的味道了。”
　　“噢？什么味道？”
　　“涩涩的，但是很充盈。麦子的心沉甸甸的，可是飘散在风里，却又轻盈欢快。”
　　“沈良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语文老师会气死的。”
　　沈良昀无视他的嘲讽，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冲动的念头，她抓起外套披在身上，对妈妈做了个“出去一下”的口型，就匆匆出了门，对着电话喊，“陆励成，你等一下，先不要挂电话，我也有东西要让你听。”福贵儿看她跑出去，也要跟她下楼，她把福贵儿赶回去，“福贵儿听话，我一会就回来。”
　　陆励成在这边问，“福贵儿是谁？”
　　“呃，我家的狗。”
　　“……你给宠物起名字也太不走心了吧。”
　　沈良昀没空解释，下了楼就开始狂奔。陆励成听着她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知道她在跑步，但并不知道她要跑去哪里，只好说，“你慢点跑，不急。”
　　沈良昀含糊地应着，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终于跑到了海边。即使是除夕夜，海边依然有不少人，远处栈桥上有人在放烟花。海风有些凉，沈良昀裹紧外套，喘着粗气对陆励成说，“你听，大海。”
　　小时候看将爱情进行到底，总是被杨峥给文慧听海的片段感动，今天自己成了杨峥，才明白，这样的举动，不是出于浪漫，也不是出于给谁看的表演，只是出于心里最满溢的思念和冲动，想让他知道，想让他知道一切。
　　手臂举到酸疼，沈良昀才收回来，她还没有问，陆励成就回答，“我听到了。我还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沈良昀问，“什么味道？”
　　陆励成细细思索，“有些咸，有些湿，有些冷。沈良昀，你穿得够多吗？”
　　“嗯，我不冷……陆励成，我……”
　　“嗯？”
　　沈良昀的气还没有喘匀，一边平复一边说，“……没什么，陆励成，我觉得，大海和太阳一样，它们都是永恒。它们照耀着世界，它们改变着世界，世界浑然不觉，可是它们一直存在。陆励成，我觉得你就像一片海，吞噬波涛，岿然不动的海。……陆励成，新年快乐。”
　　这是今天的第二句新年快乐，是发自内心的新年快乐。是希望新的一年，你真的快乐。
　　陆励成不是没有见过海，出差时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城市，也看过了各式各样的风景，却从来没有放在心里注意。海只是和陆地相对应的部分。可是在沈良昀心里，海是很特殊的存在，是她的童年，她的成长，她的寄托。这一点，从她照顾他的时候跟他的聊天中他就明白了。所以如果她愿意跑很远的路只为和他分享一片海，那么他一定会认真地听。那个城市的喧哗和自己身旁的喧嚣混在一起，有些分辨不出，但海风呼啸的声音却很清晰，于是他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着凉。
　　而听完沈良昀最后一段话，陆励成眉宇间都温和起来。站在远处看姐姐放鞭炮的苗苗忽然跑到姐姐身边拽住晶晶的衣角，“你看你看，小叔的表情……”晶晶停下手里的动作，顺着苗苗的视线看过去，一边朝屋里跑一边哇哇大叫，“妈！妈！我是不是有小婶婶了？我一定是有小婶婶了……妈……”晶晶妈妈无奈地去捂她的嘴，“小孩子乱说什么。”
　　陆励成没注意到院子里的小骚动，只对着电话说，“沈良昀，新年快乐。”
　　挂掉电话，沈良昀望着看不清颜色的大海发呆。后来索性抱着膝盖坐下来。
　　她是日光，他是海，她以为日光可以让海平静温暖，粼粼濯秀，却忘了，太阳和海，离得那么远，那么远。